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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纸中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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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胡说!灵堂这地方,岂是让你乱说话的!”林管家被她吓得一张脸都变了色。
赵梓和问:“许小姐死前和人起过冲突,不报官,谁替她查明生前真相?”
“休得胡言,小姐暴毙已经让老爷夫人伤心不已,你不早早让她入土为安,还在这胡言乱语,难道就不怕挨了板子?你可别忘了请你来是做什么的。”林管家压低声音,眼睛眯起。
“我当然知道请我来是做什么的。”赵梓和翻身下来,在林管家面前站定,“只是我知道比起这个,我更应该做什么。”
她看这灵堂里的众人一眼,“你们家小姐,只怕死得冤枉。”
纸钱还在火盆里烧着,此言一出,那火苗被门外的猎风吹得剧烈的抖动了几下。人影投在墙上,显得变幻莫测。
赵梓和看着林管家,他冒出一层汗,额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你和我一起,去回禀夫人。”挣扎许久,林管家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赵梓和应了一声和林管家出门,刚出门去冷气就直往脖子里钻,口鼻喷出的热气都瞬时化作薄薄一层。
院里点着灯笼。就着灯光她和林管家到主院时,也已有半盏茶的功夫。
顾婆婆守在廊下,见林管家来有些不悦道,“这么晚了,夫人好不容易才歇下。”
赵梓和听林管家清咳了一声,有些催促之意,偏她低垂着眼,像是什么都不曾听到过。
“大小姐暴毙,只怕另有隐情。”林管家怕扰了许夫人,低声道。
顾婆婆闪身看了看小丫鬟们,离得都还算远,这才斥责:“你当心闪了你的舌头!”
林管家抹抹头上的汗珠子:“我怎么敢拿这事来开玩笑!”
许夫人娘家势盛,且许府上下谁不知道大小姐是夫人捧在心尖上的肉!许夫人年轻时伤了身体,膝下唯有许蕊一个,自然是疼的如眼珠子一般,如今许蕊新逝,哪个敢拿这事说笑?
赵梓和待在他们身边不吭不响,林管家心里的弯弯绕她自然是懒得管的,腊月的初雪落在鬓边,赵梓和看着脚下蓬松软白的雪堆。
顾婆婆喘着粗气,平复了好一阵子才稳定下来:“在这候着!”
顾婆婆转身挑了帘子进去,赵梓和抬头见不多时房里已经重新掌了灯。她被冻得手指发红,好在顾婆婆很快叫她进去,倒把林管家留在了外面。
一进门就见许夫人只是粗略披了件衣服,厉声质问:“你说我儿死的蹊跷,可有证据?”
不愧是当家的主母,不过片刻就灵堂里的事摸了个门清。
梓和捋捋思路,把自己的发现说给许夫人。许夫人开始尚能自持,听到最后满目怒火,“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我定要让她给我儿偿命,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去报官!”
顾婆婆见天晚有些迟疑,就是这一瞬许夫人拿起桌上的杯子朝她砸去,“现在就去请,真当我许家没人了不成!”
顾婆婆捂着脑袋连连应着,房中的小丫鬟更是被吓的连茶杯碎片都不敢收拾。
雪深夜寒,击鼓声就如道道催命符。县太爷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朝许府赶。拐个弯刚到长街,就见许家大门直开,灯火通明。
灵堂里,赵梓和站在角落,县太爷带着仵作到许小姐棺前。仵作对着许小姐拜了拜,恭敬地道一声得罪。
冯仵作动手时,赵梓和也在瞧着。冯仵作先是掀开许蕊的眼皮,又轻摁了摁她的脖颈。看到许蕊脖上不算明显的指印,他脸色凝重:“只怕确是另有隐情。”
其他的还要进一步查验,不过当着许夫人、许老爷的面,为了安慰生者,冯仵作并不想多说。
“许小姐突生变故应有些时日,你们难道是如今才发现的不成?”
不知是谁问了这么一句,那人声音太过散漫,赵梓和本想着旁的事情,听这声音不由抬头一望。
只见来人一身蓝衣靠在廊下,灯火给他罩上一层柔色。肩上落了点雪,蜂腰猿臂,是一副极为惹人侧目的好皮相。
赵梓和看他时,那人视线也落在她身上,而后对她露出一个笑来。
“说来惭愧,小女走的突然,我们为父母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是一时乱了方寸。”许老爷拿不准来人是何身份,只能囫囵说道。
顾子瞻站在廊下,只觉得有可笑极了。他对着县太爷一颔首:“我回县衙等你,这边的案子,你还是早些了结,还人家一个清白。”
这话有些嘲讽,赵梓和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已经聋了。
仵作低低叹口气把许蕊的棺木合上,外面的捕快便依令抬起棺木飞快的走了。
这一夜兵荒马乱,待忙完时,天边已近隐约可见初升的曦光。
许夫人头疼的厉害,在许老爷的陪同下准备回去歇着。
灵堂里没了棺材,赵梓和自然也就不用再守灵。随手抓个小丫鬟问了许蕊的住处,她拿起小包袱朝那方向走去。许蕊住的地方离主屋不算太远,院内种着盛期不同的花木。冬日里一株稀稀落落开着花的红梅缀着,品种甚佳却没什么看头,显然是少了人打理的。
老远看到一些小丫鬟宁愿绕个圈子也不走这儿,赵梓和忍不住笑了一声。一推门进了小院,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确定这里无人,就连小丫鬟都被撤走了,这才落了门栓,感觉心中安稳些。
在屋内检查了一番,她环顾许蕊的房间,纱幔掩映,布置的极为讲究,其中尚有不少值钱的物件,不过大约许夫人此刻也顾不上这些金银死物了。哪怕是再好的,也换不来许蕊的一条命。
赵梓和又推窗通通风,再看一眼院子。也是,没了人气儿,就是白日里看上去也有些骇人,不怪那些小丫鬟们绕着走。
不过她现在哪有闲心管这些,只觉得又困又乏。把包袱往雕花床里一放,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睡前她迷迷糊糊整理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会跳到那灵堂里嘴碎的小丫鬟们那,一会又是许蕊身上的莫名指印。
可只有半个指印,除了能证明许蕊死前见过他人,又有什么可用的呢。
就连男女都指认不出来。
她无意识嘟哝一句,又忽然想着许蕊院里有一块不大不小秃了的草皮。
再次感慨世风日下,还没死多久呢,底下人就已经开始看菜下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