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性子 ...
-
采青面不改色，仍旧笑着：“奴婢听闻邵阳大水，那关北又起了兵祸，北平王却不愿出兵迎敌。王太傅觉得摄政王干政太过，正与自己的党同，攻讦摄政王。摄政王在那理事殿，已经三天没有回府了。”
舜华冷哼一声：“既然在宫中，他难道连吃顿饭的功夫也没有吗？”
“自然是有的，只怕摄政王忧心太多，吃不下吧。”
舜华嗤笑一声：“有什么吃不下的，就那么点儿事，难住他了吗？”顿了顿，舜华又道，“备驾，本宫要去理事殿。”
采青担心她的脚，忙劝她：“公主如今还没有登临皇位，如今去理事殿，怕多落口舌。更何况摄政王苦心政务，只怕没时间陪公主。不若奴婢去，请摄政王来与公主共进晚膳。”
舜华嗯了一声：“那就这样吧。”
“那公主，午膳……”
“不吃了。”
“公主好歹吃一点吧，晚上摄政王说不定会留下很长时间呢，公主至少要有精神去陪摄政王啊。”
舜华想了想，终于点点头，那就吃一些吧。
服侍着舜华用过午膳，采青就急匆匆地往外走，院子里指挥小太监清理杂草的刘福见了，忙叫住她，问：“这么急匆匆的去哪？”
采青揉了揉额头：“去请摄政王来与公主吃个晚膳。”
刘福皱眉：“你疯了，现在理事殿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莫迟的人，你过去了，也不怕被莫迟的人给抓住啊。”
采青苦笑道：“公主要见摄政王，你也知道，这三天里面，公主几乎没有好好吃饭。”
刘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你别这么鲁莽地想过去，还是要想想怎么才能见到摄政王。”
采青摇摇头：“没时间想了，我要去理事殿外头候着。”她说着就要走。
刘福却抓住她的手：“采青，你等着，我去。”
“我不能去，你就能去了吗？”
“我在宫中这些年，好歹有些门路。”刘福笑的有些勉强，他松开采青的手，又看了她一眼，“你只管等着吧。”
采青只来得及说一句你要小心。
————————————
已经是傍晚了，日暮斜阳，一缕金光落在舜华脸上。
她可真是好看，一抹细眉轻斜，眼睛闭着，睫毛如同琴弦，细密排列，在脸颊上投下一抹阴影。
摄政王看了一会，才脱下大氅，披在舜华身上。
这个动作却把舜华弄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看一眼摄政王，眼神懵懵懂懂。见到是他，就立刻清醒了，先是惊喜，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生了气，转过头去，伸手去抠那窗户。
摄政王看见自己的大氅在舜华身上显得格外的大，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那么瘦了？你宫里的太监说你没胃口，不吃饭。为什么没胃口？”
“皇叔既然不在乎舜华，又问这些做什么？舜华吃饭也好，不吃也罢，总归有一口气在，倒也坐的上龙椅。若舜华真的死了，公主那么多，皇叔就去找一个胃口好的公主，舜华算得了什么？”
摄政王听见她说着说着带上了哭腔，心里一沉，走过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脸。
果然见她脸上有两道泪痕，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兔子一般。
见到自己，舜华脸上的眼泪更止不住，她转过脸去，不愿见自己似得。
他不知舜华为什么哭，却罕见地多出了一分耐心，伸手揩去舜华脸上的眼泪：“你这一番话又是从何而起？本王已经吩咐下去，过两日登基大典便要举行了，到时候公主就是皇上，也没人敢不在乎你了。”
舜华恨的咬牙，转过头来瞪了摄政王一眼，伸手用力一推，又将他的大氅脱下来，摔给他：“还说你在乎我？你又叫我公主了。摄政王且走吧，日后登基见一回，上朝见一回，其他时间摄政王还是别来了吧，我也懒得去听摄政王的官话，听不懂！”
舜华三天都没吃饭了，哪有什么力气，午膳不过用了两勺汤羹，推在摄政王身上挠痒痒似得。
摄政王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手腕真是好细，他拿拇指食指圈成个圈一比，空出一半有余。
摄政王也恼了，朝门外一喊：“传膳！”
舜华又去推他：“我说了我不吃。”
摄政王圈住舜华纤细腰肢，只冷冷一笑：“舜华，本王要做的事，还从来没有哪一件做不成的。”
说完，抱着她来到桌前，让她在桌边坐好。
采青知道摄政王若来了，舜华能多吃一碗饭，就要了不少菜，并上四碗汤和四盘点心，整整十六对碗碟，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
舜华转过脸，对一大桌子菜，看也不看。
摄政王盯着她：“吃，不许耍小性子。”
舜华冷冰冰地说：“摄政王说笑了，耍小性子那是对在乎自己的人才能耍。又没人在乎舜华，舜华哪儿有什么小性子。”
“既然没有小性子，那就吃饭。本王要的，是个活的公主，不是死的！”
这话可真如一把利剑似得，扎的舜华的心千疮百孔的，她眼泪不要命得往外淌，哽咽着道：“是，舜华一个废公主，哪来的小性子。废公主比奴才还不如，就该听话，不然就是个死公主了。”
她说着，拿起碗筷，夹了一片蜜藕往嘴里塞，可真的是塞，囫囵咬两下，就往肚子里面咽，然后又去吃别的。
摄政王看着不对劲，连忙出声阻止：“别吃了！”
舜华不听，依旧在吃。
摄政王抢下她的碗筷，却见舜华脸色分外难看：“怎么了？噎着了还是呛着了？”
他伸手抚了抚舜华的后背，却不防舜华站起身来，推开了他，然后一路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舜华靠着门，把刚刚吃下去的，全给吐了出来。
摄政王倒了水递给舜华，舜华不理，摄政王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采青见舜华吐成这样，又跟摄政王置气，连忙过来扶住舜华，说：“公主，您这许多天不吃东西，是不是一时间吃的太多了？”
摄政王点点头：“恐怕正是这样，传太医来。”
“不用了。”吐干净了肚子里的东西，舜华直起身子，冷冷地说道，“摄政王还要我吃吗？我还吃的下去。”
摄政王看着舜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舜华见他无话可说，便转过头，往里走去。
摄政王看着舜华走路的样子，忽然眉头一皱，大步上前，将舜华拦腰抱起。
摄政王抱着舜华，将她放在床上，然后小心地褪去她脚上的鞋子，鞋子一褪下，一股血腥味便再也遮不住了，白袜早已被血浸透，与脚上的皮肉粘在了一起。
摄政王要去脱舜华的袜子，却被舜华抓住了手。他看向舜华，就见舜华脸上又委屈又可怜地说：“疼。”
“知道疼了？”摄政王皱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舜华咬咬嘴唇：“不小心弄的。”
“不小心？”摄政王自然不信她的托词，“本王还没见过有人能这么不小心的。”
舜华泪眼盈盈，不愿说话。
摄政王便心软了，拿袖子给她擦眼泪：“本王只是想让你吃点东西，你太瘦了，就跟本王以前打仗的时候，遇见的那些吃不上饭的难民一样。旁人见了，要以为我这个摄政王短你的吃食。”
舜华咬了咬嘴唇：“原来你是怕别人说你。”
摄政王将舜华的腿放到床上，然后倒了杯茶，扶着她坐起来漱口：“本王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说什么。”
自舜华的父皇封他为摄政王起，当年驾崩，后来太子、七皇子、十三皇子先后在皇位上驾崩。莫说朝廷，哪怕是乡野之中，也早就流言如野草起。
大家都在想，这摄政王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颠覆皇朝，将那皇位揽入怀中。
可如今，摄政王又指了一个公主，让她做女帝。让等着剿灭逆贼的北平王气了个半死。
舜华漱了口，抽抽搭搭地说：“你既然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那还管我作甚，我死了也与你无关。”
摄政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耐心，跟一个任性的小女孩胡闹。他没有说话，走到桌边，夹了些甜食在碟子里，然后送到舜华面前：“饭总是要吃的，再耍脾气，也不能亏了自己的肚子。”
他说着，夹了一筷子菜，送到舜华嘴边。
舜华这才张嘴吃了。
摄政王接着道：“你是没饿过，知不知道邵阳大水，多少人吃不上饭，就只能喝个水饱。前些年大旱的时候，饿死了好几万人，西北那边十室九空。”
舜华哼了一声：“谁说我没饿过，父皇驾崩的时候，那时候乱的很。御膳房听说昌平宫的名字，都不愿意送饭，我最长的一次，饿了整整七天呢。”
摄政王手一顿：“那些奴才竟然如此亏待你？”
舜华摆摆手：“倒算不上亏待，我父皇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你们不都忘了还有我这个公主吗。你也忘了我，整整三天，都没来看我。与我父皇，与御膳房的太监，有什么两样。”
这话要是旁人来说，摄政王恐怕已经怒的拔剑杀人了。可说话的是舜华，摄政王仔细想了一想，心更软了一些：“原来你是以为本王忘了你。”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小性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