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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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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璎冲的毫不犹豫,宛如一只自天空俯冲而下的小鸟一般径直落在陆颢身上。
冯远没来得及收手,鞭子已然落了下去。
他鞭打自己干儿子的时候一向不留情,而苏璎扑在陆颢身上,如果这一鞭子打实了,苏璎怕是命都保不住。
苏璎眼睁睁看着那鞭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甚至来不及生出害怕的情绪。
就在那鞭子快要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忽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出现在苏璎眼前。
那手稳稳接住鞭子,用力一扯,鞭子在空中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收入那只手中。
冯远完全不敌这力量,被扯的差点摔到不说,保养的细皮嫩肉的手上还被鞭子的倒刺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苏璎感觉自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她这时才感觉心脏砰砰地跳,手脚微微颤抖,后怕起来。
冲过来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只下意识地那么做了。要不然冯远也不会来不及收鞭子。
她睁着眼睛,茫然地去看陆颢,眼里有泪沁出,打湿了眼睫。
陆颢皱着眉扫视苏璎身上,几乎是立刻发现她手背上有道血口,血水沁出,凝在她的指尖,又滴落到地上。
那鞭子并没有打到苏璎,她只是被鞭风扫到,但皮肉娇嫩,所以受了伤。
她自己还无知无觉,甚至伸出手小心地摸陆颢身上的伤口:“疼不疼?”
陆颢拿出一块素色的手帕,按在苏璎伤口上。
他听见苏璎的问话,没有回答,反而声音冰冷地说:“我不是让你在外面待着,不要过来吗?”
他气息不稳,声音里掺杂着微弱的担忧和难堪,按在苏璎伤口上的手都有点抖。
与此同时,旁边传来冯远满是怒意的喝骂:“小杂种,你竟敢伤我!”
冯远正捂着手上的伤口倒抽凉气,他疼的面容狰狞,又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伤着苏璎。
冯远虽然想杀苏璎,但绝不愿苏璎在自己府上发生一丁点事情,苏若诚乃下一任内阁首辅,如今皇帝面前的第一宠臣,又是出了名的疼女儿。
现在跟苏璎的死扯上一丁点关系,恐怕苏若诚都要跟他不死不休,偏偏以他的身份,皇帝只会纵容他的复仇,他也正是借此定下一箭三雕的计划。
他派出去的杀手,都是在陆颢在家的时候才动手,以便栽赃嫁祸。
虽然陆颢救下苏璎使他松了口气,可手上的痛楚冯远得找个地方发泄出去。
他自从在圣上登基时立了大功之后,就开始养尊处优,连武功也疏于练习。到如今二十四年,还没受过这种疼。
所以想也没想的,就骂了陆颢。
陆颢已经很久没因为这样的羞辱而出现情绪波动了,但是刚刚……
陆颢避开苏璎凝着伤心和难以置信的目光,垂眼看向地面:“请义父恕罪……”
他话还没说完,苏璎红着眼睛推了他一把:“你给我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吗?!我才是一家之主,我不让你说话你就不许说话!给我老实听着!”
苏璎又转眼看向冯远:“老阉狗!死太监!你哪来的脸骂别人?!你才是杂种,而且是永远没有下一代的死杂种!”
冯远不敢置信地看向苏璎:“你说什么?!”他也已经二十四年,没听过有人骂自己了,尤其是阉狗这个词,哪怕圣上都没有在他面前说过。
至于其他骂自己的人,如今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我说你个老阉狗最好刷刷牙再说说话!陆颢是我苏璎的夫君,是你个老阉狗能骂的?!”
苏璎已经感觉到了手背上的疼,她抬手看了一眼,怒气冲冲:“你还敢伤我,我父母都没有打过我你个死太监敢打我?!你等着,我要告诉我爹,还有我祖父我外公!”
冯远看见苏璎手背上的猩红伤口心里咯噔一下,勉强收了怒气说:“苏姑娘,我可没有伤你,是你自己冲过来的。”
苏璎只是冷笑:“你这话留着跟我爹说去吧!”
她抓住陆颢的手:“我们走!”
陆颢俯身拾起地上的衣服,拍拍上面的灰尘,他又看一眼冯远,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跟着苏璎走了出去。
冯远没有拦他们,他怕横生枝节。往常只是听说苏璎有多刁蛮骄纵,如今一看,果然如传言中的那样,刁蛮无理,连长辈也敢肆意谩骂!
等两人走了,冯远那群干儿子们才蜂拥而入进了屋子,扶着冯远坐下,给他包扎伤口。
他们惯会揣摩冯远心意,嘴里不干不净骂着苏璎陆颢。
替冯远做阴私脏事的干儿子心疼地跪在他面前,说:“儿子今天多派几个人,一定将那贱人杀了,割下她的头来见义父!”
冯远猛地扭头看他,脸色铁青狰狞,他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啪的给了那个干儿子一个巴掌,这一声过于响亮,以至于屋内安静了下来。
“你是生怕苏璎的死跟我沾不上关系是不是?!苏璎才在我这受过伤,她如果现在死了,你觉得苏若诚和圣上会不会怀疑我?!蠢的吃屎的玩意!”
冯远仍不解恨,将他踹倒在地,又狠狠踢了两脚。
那干儿子一声不吭,等冯远收了脚,又顶着脸上紫红的巴掌印跪好。
冯远这才阴狠地说道:“再让她活两天,你找人跟着那小贱人,找准机会再下手。”
想起刚刚苏璎的对他的辱骂,冯远手下不自觉用力,咔嚓一声掰下红木椅子的把手。
“只要有机会,就取她性命,陆颢不在也没关系,随便推给旁人。”
“明天一早给我准备好衣服,我要去面见圣上。”冯远眯了眯眼睛,“还有,把刚刚给苏璎引路的丫鬟带过来——记得敲断她的手脚,我有事要问她。”
*
月白和车夫好端端呆在马车上,显然那小丫鬟说的是假的。
苏璎心里有气,出了那院子大门,就放开了陆颢的手。
月白看见苏璎手上伤痕不禁惊呼一声:“小姐!谁打你了小姐?!”
再看陆颢,形容更是可怖。他一身纵横交错的鞭痕,被血染红的后背分不清哪里是好的皮肤,哪里是受伤的皮肤。
月白慌了神。
苏璎冲她招手,她才如梦初醒般赶紧扶苏璎上车。
陆颢随后也上了车,他将衣服穿好,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眉头都不皱一下。
好在这衣服是玄色,也不大能看出血迹。
苏璎可没有那么坚强,刚刚气盛的时候还好,现在平静下来,才感到钻心的疼痛。
无论是原身还是她自己,都是娇气的性子,她有些受不住,趴在月白肩膀不住喊疼,眼泪汪汪。
陆颢伸手,握住了她的,在她手臂上轻轻按揉,痛楚居然渐渐有些消逝。
苏璎止住眼泪,侧头看他。
想到刚刚陆颢说的话,心里怒气又生。
自己好心护着他,他却用那样冷冰冰的,不耐烦的语气说话,好似她多管闲事了一样。
她是没听出陆颢声音里微弱的担忧与难堪,就算听见了,也只会觉得自己听错了。
陆颢城府极深,善于隐忍,认杀父仇人做义父这样的事都能应付自如。他胸中自有沟壑,并不把这一时的得失荣辱放在眼里,哪怕后来称帝,都没想过报仇的事情。还是手底下的人为讨他欢心,才将曾欺辱他的人一一收拾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因为被她看见自己被折辱的场面就心生难堪?
苏璎将自己的手从陆颢手里抽出来,冷冷地道:“谁让你碰我了?”
车厢内气氛一时凝滞起来。
陆颢低着头,看着苏璎的手,没有说话。
但苏璎的手离了陆颢的按揉,又开始疼起来。
她抽了抽鼻子,决意坚强一些,刚刚骂过陆颢,她才不要现在就服软。
月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不知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但也习惯了两人是不是呕个气。
一来心疼苏璎手背痛,二来也有心促成他们两人和好,于是故作体力不支,哄着苏璎靠到陆颢肩膀。
又对陆颢说道:“陆大人,请再帮小姐止疼。”
陆颢侧首看了看苏璎,见她没有说话,便又拿起她的手。
苏璎心里怒气未消,也恼恨他的沉默以对。
她磨了磨牙,忽然张嘴咬上陆颢肩膀。
陆颢动作不停,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
苏璎咬了一会气消了,牙也有点酸,才放开他肩膀 。
不多时回到家,苏璎先让月白代笔写了封信,找了个婆子送到苏家。
她特意吩咐了不许惊动苏夫人,只能当面交给苏若诚。
状当然是要告的,苏璎虽然受了点疼,但也收下了冯远递过来的把柄,有了她的伤在,苏若诚就能借势向皇帝告一状。
皇帝如今正倚重苏若诚,怎么着是也得敲打一下冯远,有了这个敲打,想必冯远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盯着她了。
*
苏璎进屋的时候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人放陆颢进屋。
尽管最近这段时间苏璎房里的下人已经对陆颢恭敬许多,但苏璎是他们主子,他们只能客客气气地请陆颢回屋。
陆颢在她房门外站了一会,里面传来丫鬟们心疼的声音,苏璎低低的呜咽声。后来大概是上好了药,屋里暂时归于平静。
他抬脚往回走。
回到院子里,先打水冲澡。
已经过了这么久时间,衣服早就和血肉粘在一起,脱衣服简直是生生脱下一层皮肉。
陆颢后背再次变得鲜血淋漓。
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只在看见衣服的时候觉得有些可惜。
到底是没护住,让它落在地上沾了灰,还蹭上这么多血,也不知道洗不洗的干净。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窄袖劲装,这样流血也看不见什么。
回屋之后,看见空空如也的房间,先愣了一下,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小厮探头探脑地进来:“刚刚那边的大丫鬟带人过来收拾的,说苏小姐不在这里睡了。我给主子铺床吧,不过这几天忘了晒被子,可能有点潮。”
苏璎住在这屋的时候,事事有两个大丫鬟张罗,他只需要拿钱跑腿,屋内的干净整洁床铺桌椅,甚至纱帐窗帘等,一概不用他操心。
屋里还残留一些淡淡的幽香,是苏璎身上的香味。
丫鬟们收拾的干净,连纱帐都没留下,新换上的窗帘也一并带走了。
陆颢没让小厮忙活:“不用了,你去睡吧。”
小厮早习惯了,哎一声,蹑手蹑脚跑了。
陆颢在椅子上坐下,随手拿了一本书看,但只翻了两页,怎么也看不进去。
他眼前出现苏璎红彤彤的带着伤心委屈的眼睛,和她不带丝毫犹豫飞扑向自己的场景。
这些天听着苏璎的梦话,知道她是为了保命才讨好自己,而他也是为了苏璎的利用价值才留下她的性命。
可她那是在干什么?不知道那一鞭子下去,以她的细皮嫩肉,她那小意俯首,受尽委屈保住的小命都要没了吗?
而且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目光看自己?又委屈又伤心的,好似真的在意自己对她的态度。
明明不过是各取所需。
他更讨厌的是苏璎出现那一刻,自己早已习惯的折辱,却让他那么的不安,羞愧,难堪。
他甚至想跟苏璎解释,他羽翼未丰,只能在冯远面前伏低做小。一旦他暴露出自己的反骨野心,冯远会立刻上报皇帝,皇帝必然不会留他性命。他纵然能逃脱追杀,但以后行事要受许多限制。
苏璎不过是一枚棋子,他何须跟棋子解释这些?
陆颢忽然觉得今晚时间怎么过得那么慢,怎么还没到子时。
苏璎手上的伤怎么样了,她用的药有效果吗?
她现在不怕鬼了吗?自己一个人睡得着吗?睡觉的时候会不会被疼哭?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不一会门被敲了几下,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陆大人,我们小姐唤你过去。”
陆颢将心思一收,嗯了一声。
他走出门去,脸上已带上了淡淡的笑容:“走吧。”
*
苏璎的卧房里灯火通明,里面十分安静,苏璎刚睡下不久。
月白打发了其他人,自己守在门口。
她的心不是很安稳,在门口踱步半天,等看见陆颢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陆大人,小姐刚刚唤了您的名字,您进去吧。”
这话是月白编的,苏璎刚刚是喊了陆颢的名字,但喊完之后跟的是骂声。她自作主张让人请陆颢过来,希望促成两人和好如初。
她贴身伺候苏璎,心思细腻,自然看得出来苏璎不仅仅是生气,也有委屈。
月白也看得出来,陆颢完全不会哄女人。
刚刚在马车上,苏璎都主动靠过去了,陆颢但凡认个错,说几句好话,这事也就过去了,但他一心给苏璎揉手,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说。
真是……
月白在心里叹口气,她推开门:“刚刚御医来过了,床头放的药,每隔两个时辰要涂一次。”
陆颢点点头,大步走进去,门在他身后被关上。
他看向苏璎。
大约是刚睡着,眼角还挂着一滴眼泪,眼尾是红的,一看就知哭了很久。
陆颢坐在床边,盯着苏璎的脸看,他伸手拿了床头的帕子给苏璎擦眼泪。
又打开床头的药闻了闻。
不愧出自皇宫,是上好的伤药,里面用料极其昂贵稀有。
陆颢又去看苏璎手背的伤口,已经被料理好了,用干净的布包着,最上头还打了蝴蝶结。
做完这些,陆颢又看向苏璎的脸,她不知什么时候眉头微微蹙起,整张脸可怜巴巴地皱着,嘴里发出细细的哼声。
大概是伤口疼了。
陆颢给拿起她的手臂给她按揉着。
按了一会,苏璎神色才变得舒展。
陆颢陷入沉思,这次苏璎提出搬回去,也是个好机会。
他的确该跟苏璎拉开距离了,如今他已经摸清苏璎说梦话的规律,她睡着了半个时辰之后开始说,一般一个时辰就停止。
她的梦话并不总是涉及政治或预言,大多根据白天发生的事情有感而发,比如昨晚就详细说了裕安金矿的详细地址,然后畅享半天该怎么用这笔钱,什么包养小白脸,一掷千金让他跪在苏璎面前伺候她什么的。
他已经派人去找裕安金矿的位置,如果真的找到了——就让苏璎“失踪”。
让外人以为他已经杀了苏璎就够了,他会找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好好养着苏璎。
只要苏璎乖巧,他会让苏璎好好活下去。
想通了这一点,陆颢也放松了一些,
他开始思索给苏璎找个什么样的地方,也许不要离京城太远,他可以时常过去看看,饮食起居都按照她如今的规格来,再找些哑巴聋子伺候她。
他大约要努力赚钱了,苏璎的花销仅凭他如今的资产可供养不起,她于自己有用,总不能在这些外物上委屈了她。
猝不及防的,陆颢脑子里闪过了金屋藏娇四个字。
陆颢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忽然听见苏璎的声音响起。
“陆颢,你混蛋!你这个白眼狼!不识好人心!你讨厌!”
娇软的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哭腔。
“你欺负我……我帮你,你还欺负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一滴眼泪顺着苏璎眼角滴落下来。
陆颢拿了帕子给她拭去眼泪。
苏璎抽了抽鼻子,接着说道:“我都不舍得打你,那个死阉狗凭什么啊!气死了,我要让爹去举报他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的事情!”
苏璎声音愤愤不平:“要不是我会武功,我当场就把那死太监给锤死!”她说着,伸出手挥舞起来。
陆颢连忙出手抓住她手腕,但已经晚了,苏璎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苏璎眨了眨眼,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她哼了一声,扭过脸去:“终于想起来道歉了是吗?!可是我不会原谅你的!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抱着我的大腿痛哭流涕!当我的小男宠天天给我摸你的八块腹肌,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陆颢:“……”
苏璎睨了他一眼,不悦道:“愣着干嘛?!跪下来求我啊!”
昨天我外公生病,所以断更一天,明天补上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 3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