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轶事录》娄廿八

4、身世之谜

　　赵姨娘坐在车中，风亦弛骑马走在她的车旁。
　　赵姨娘掀开车上的轿帘，娇声笑着对他说：“公子整日家骑马多累，要不进车来坐吧，这里宽敞。”
　　风亦弛回道：“姨娘还是自坐吧，虽然您是长辈，到底隔着骨肉，我不敢废礼。”
　　赵姨娘将牙咬了几下，恨恨的摔上了轿帘。
　　两人回到忠国府，已是掌灯时分。风亦弛拜别了赵姨娘，直接回他的芳草院去了。
　　这里赵姨娘把身边的小厮都遣下，自己带着丫头妙儿也悄悄来到芳草院的后门。
　　妙儿问：“姨娘可是要去找公子？”
　　赵姨娘冷哼道：“谁却要去找他来？”
　　她让妙儿在门口守着，自己看四处无人，天又黑着，自己走到对面的一处小院子里，来到一处房子外，将手在窗户上敲了三敲。
　　窗户后面传来一个黯哑的声音：“谁？”
　　赵姨娘开口道：“是我！开门让我进去。”
　　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赵姨娘听着不像，来到房子正门，又拍了几下。门吱呀一声开了，却是管着风亦弛芳草院的贾威贾管事从里面出来。
　　赵姨娘埋怨道：“你在里面磨蹭什么，这么半天才开门。”说着就要进去，却早被贾威拦住，争执间，一个穿着纱裙的丫头衣衫凌乱的从里面跑出来，捂着脸跑走了。
　　赵姨娘尖声骂道：“好个妖精，这是谁？是哪个吃了豹子心的小浪货！老娘不过去了庙里几天……”
　　她没说完，贾威就赶紧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嚷别嚷，再让前头公子听到了。”
　　赵姨娘声音才小了，哭着说道：“听到就听到！他算是个什么公子，在我面前拿三拿四的，大不了我豁出去这张脸不要了。你也不想想，你当初是个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在那侯府里被人践踏！要不是我，你能到这国公府里来做上管事，还招惹的一帮□□骚婆娘的。索性我们大闹一场吧，让国公爷把我赶出府里就好了，省的我受这两头的气。”
　　说着，她就往贾威身上扑打过去。贾威抱住她，慢慢的替她拭泪，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就算不为我们俩着想，也要为我们的孩子着想啊。我们要是出了事，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会替他操心，替他筹谋呢？”
　　赵姨娘哭道：“你还有脸提孩子，你在这里和这妖精风流快活的好，哪里知道孩子在那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一边哭，赵姨娘一边将这两天碰到陆珉瑶的事说了。她问：“宁亲王府现在看着是没事了，谁知道那天皇上一怒，还要发落呢，到时候我们的瑶儿怎么办？就算是皇上不再发落了，那老东西是因为犯了大事砍头的，一家子也被贬成了庶民，有这样的出身，瑶儿这辈子还有什么前途？”
　　贾威听了，叹息半晌，方说道：“这事是我们考虑的不周到了。当初我们想要将瑶儿生在那宁亲王府，不过是想他有个好的出身，万事方便。谁能料想那宁亲王会有今天的呢。”
　　他沉吟半晌，忽然问赵姨娘：“当初，这风道存往各大王府送苗木，你见过他没有？”
　　赵姨娘道：“见过，又怎样？”
　　贾威道：“你老实跟我说，你那时候跟他有没有些牵扯？”
　　赵姨娘大怒道：“你放屁！你当老娘是什么人！”
　　贾威嘿嘿冷笑道：“你不要想着诓我，你这性子，我难道不知？如果你们俩当初没有些牵扯，他当初怎么会买你这样一个生育过的人进府，还抬举你当姨娘呢？”
　　他说完，赵姨娘就低头不说话了。
　　贾威继续说道：“你也不要多想，我这里也没有跟你翻旧账的意思，我的一切想法，都是为了瑶儿。你仔细想想，如果你们有一两次入巷，这件事情，回旋的余地大着呢。”
　　赵姨娘听他说完，方道：“亲王府里又不是小户人家，人多口杂的，又有你这个冤家时不时的去踅摸我，行事哪里有那么方便。当年，我们也只有一次入了巷，这日子可比瑶儿的日子要早着几个月呢。”
　　贾威冷笑：“他也是胭脂堆里翻滚惯了的，哪里记得那么清楚！只要你多花点心思，好好的哄他，不由得他不上当。”
　　见赵姨娘脸色不好，他又赶紧道：“这件事，全是为了瑶儿好。你想想，如果瑶儿能到这国公府里来做少爷，不仅他前途大好，你天天的见到他，不也是很开心吗？前头那公子，还不是因为风道存的缘故被皇上看上，点他去礼部做事。若是我们的瑶儿在，这孩子聪明又机敏，这位子就是他的。”
　　听了他的话，赵姨娘手指上绞紧了手帕，叹气道：“既是为了我们的瑶儿，我就做一次恶人吧。”
　　她带着妙儿离开了芳草园，先往厨房里去，看着厨房的丫头们炖了一锅汤，自己亲自端着去风道存的书房了。
　　却说风亦弛回道芳草院，蜜儿早就让底下做好了饭菜，放在食盒里等着他。见他回来，蜜儿赶紧叫人准备了热水，自己去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到桌子上。
　　风亦弛换了衣服，坐下吃了饭，起身去书房。他对蜜儿道：“你去找个人去后头找贾管事来，我要写几封书信，找他明天一早送出去。”
　　蜜儿答应了一声，风亦弛就起身到书房去了。
　　他叫书童研了墨，写了几封拜书。不一时，贾管事进来，说道：“公子，您叫我？”
　　风亦弛答应道：“今天皇上点我去礼部，我给娄侍郎、韩尚书写了封拜书，您留意着，务必明天一早投到礼部，不可迟了，失了礼数。”
　　贾管事答应着是，风亦弛便起身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风亦弛早早起来，依旧到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忽然听到几声赞叹，他停住一看，但见蜜儿并几个小丫头小厮都在廊上看着，为他拍手鼓掌。
　　风亦弛笑道：“怎么，公子我这几天的拳练的特别好看？你们别的事也不去做，单在这里看我。”
　　蜜儿笑道：“公子的拳练得怎么样我们也不敢说，但公子这身子飘来飘去的是真好看。”
　　一个小厮笑着说：“蜜儿姐姐你好不知羞，知道身子好看不好看的。”
　　蜜儿气道：“好你个小子，竟然敢笑我！”她说着要打，那小厮就跑，转身不及，竟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风亦弛叫道：“小心、小心，撞上了，撞上了。哎呀，可不就是撞上了。你也是，就是被她打一下又多疼，这撞的可不轻。”
　　那小厮嘟嘴道：“撞上了就够惨了，公子你还笑我。”
　　他话说完，风亦弛笑的更厉害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风亦弛回房去吃了早点，换了衣服，到风道存的书房里去。风道存正在和赵姨娘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见他进来，便示意赵姨娘退下。赵姨娘给风亦弛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风亦弛向风道存行礼，说道：“我昨天已经给礼部韩尚书、娄侍郎写了拜信，派人一大早送到礼部去了。等到母亲的祈福法事结束，我就过去。”
　　风道存点头道：“很是该如此。虽说你是我的儿子，但以后要做他们的下属，这点礼数不可少。”
　　风亦弛道：“父亲若无其他的事，我就到宏福寺去了。”
　　风道存摇头道：“不急。”说罢，他指着下首说道：“你坐下，我有件事要和你说一说。”
　　风亦弛心中疑惑，在风道存下首的椅子上做了下来。
　　风道存似是有什么难以出口的事情，叹气了半天，才说出口：“这件事，我自己也是觉得不堪的很，说给你，想你帮我拿个主意。”
　　风亦弛道：“父亲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妨就说给孩儿听吧。”
　　风道存张口道：“也许你知道，赵姨娘在到咱们府上来之前，是原宁亲王的侍妾，还为宁亲王生下了一个庶子。说来此事难为情，我当时买她进府，是因为我们早就有情了。当初我往宁亲王府上送苗木，跟她早就相识了。一来二去，我们也对彼此心生爱慕了。不久之后，我到边关去，她又恰巧有了孩子，无奈之下，她只得使计让宁亲王相信那肚子的孩子是他的骨肉，这才落得个母子双全。说到底，此事，是我负了她。”
　　风亦弛不动声色道：“那父亲现在的意思是？”
　　风道存道：“如果宁亲王府还是原来的宁亲王府，那我也不说什么了。只是，现在的宁亲王府你也看到了，到底是我的骨肉，我得替他打算一二。”
　　风亦弛道：“那父亲的打算是？”
　　风道存踟蹰道：“我想……能不能接他回府来？”
　　风亦弛道：“父亲，此事万万不可！先不说如果这么做，将至母亲于何地。单说就这京城中，我们两户人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如果这样把他贸贸然的接回来，宁亲王府如何肯依，到时候必将闹的满城风雨。我们府的脸面何在？就是宁亲王府，虽然获了罪，但到底是皇上的本家，他们岂能甘心受这么大的侮辱？父亲还是三思！”
　　风道存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此事，等我想想再说吧。”
　　风亦驰别了风道存，骑马去往弘福寺。小五在旁边跟着，看他面色不愉，问道：“公子，今儿是怎么了，脸色看起来这么不好？”
　　风亦驰叹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
　　小五道：“公子这话我听的不明白。”
　　风亦驰道：“你还小，不明白是正常的。正是不明白才好。”
　　小五稀里糊涂的，跟着他过去了。
　　到了寺里，秦氏面色已经好了很多。风亦驰扶她到前殿去跟菩萨烧了柱香，又陪她吃了斋菜。
　　秦氏见他不像往常那样精神，闷闷不乐的，也问他：“驰儿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给娘亲听一听。”
　　风亦驰想着，此事说不定会怎么样，现在说出来，只会让秦氏伤心。就回答道：“可能是看这花期败了，有点伤感。母亲不必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