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轶事录》娄廿八

3、好事坏事？

　　宫车穿过了大街，到宫门口。但见前面的人交换了令牌，有个侍卫到车里检查一番，便挥手放车辆过去了。
　　车辆在一处宫苑外停下，侯公公领他进入宫苑，院子里几个宫女太监围着几条猫狗喂食，但却不闻一丝声响。风亦驰心底纳罕，不免多留意了几眼。
　　此时，侯公公已领他到了一间三开的宫殿外。那宫殿房门半开，侯公公也不通报，对风亦驰道：“探花郎，皇上就在书房内，进去吧。”
　　风亦驰又向侯公公行了礼，方迈脚踏入门内。
　　外间是一厅，厅内并无人，他又向内间打量，隐约见着一人，穿着明黄色的长袍，立身站着，身侧对着这边。
　　风亦驰向里边走了两步，跪在厅里，朗声道：“臣，乙未年三甲探花忠国府风亦弛叩见皇上。”
　　陆祈瑞并不应声，风亦驰便默默跪在当下。过了一刻钟，陆祈瑞才轻声道：“风卿，你来。”
　　风亦驰起身上前，走到陆祈瑞身旁躬身行礼。陆祈瑞一直面朝着窗户，并不回头，只对他说：“风卿，你看。”
　　风亦驰转身向窗外看去，正能看到进来时见到的那一群猫儿狗儿。此时，太监宫女们已经退下，一只大黄狗正在对着饭盆猛嚼，它旁边，一只个头小一些的狗正在呜呜直鸣，随时准备上前抢食。旁边，还有几只小狗小猫，也在转悠。
　　陆祈瑞开口问道：“风卿，你说，这种情况下，九黄该怎么办呢？”
　　风亦驰便知道这九黄就是指那只大黄狗，他再三思虑，谨慎回答道：“臣以为，擒贼当先擒王。九黄应该把旁边那只狗除了，震慑一下其他的猫狗。”
　　陆祈瑞又道：“万一九黄不敌旁边那只呢？”
　　风亦驰道：“九黄占天时地利，又体大身壮，臣以为是旁边的所不及的。”
　　陆祈瑞道：“若是其他猫狗一拥而上，双拳难敌四手，九黄又当怎么办呢？”
　　风亦驰道：“臣以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其他猫狗未必上场。”
　　陆祈瑞侧头看他一眼，忽然笑了，一边摇头一边说道：“风卿啊风卿，你到底是太年轻，竟看不出来，这九黄满身是伤啊！”
　　此时，旁边那只小狗跃上前去，对九黄扑咬。九黄挣扎了两下，竟敌不过它，被挤走了。
　　风亦驰忙跪下道：“臣愚昧！”
　　陆祈瑞摇头问他：“风卿，你可知道此时朕心里在想些什么？”
　　风亦驰回道：“臣不敢妄加揣测。”
　　陆祈瑞回身往书案边走，说道：“不妨不妨，你且起来吧。”
　　风亦驰起身，站在陆祈瑞案前。
　　陆祈瑞问道：“风卿，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是不是尚未得了职缺？”
　　风亦驰回道：“臣本应依例进了翰林院，但翰林院并未录了臣的名字，所以臣一直候缺至今。”
　　陆祈瑞问：“有多长时间了？”
　　风亦驰道：“快满一年了。”
　　陆祈瑞沉吟：“哦，已经这么久了。听说你正在做法事？”
　　风亦驰回道：“谢皇上关怀，正是为了臣母亲的身体，在做祈福的法事。”
　　陆祈瑞道：“也罢，再过几个月就是皇太后六十寿辰，朕正想好好操办一下，也为太后做几场法事。你且去礼部娄侍郎那里报到，好好学习一下这宫里各种典庆的礼仪吧。”
　　风亦驰忙道：“多谢皇上。”
　　陆祈瑞定住眼睛凝视着他，徐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说道：“风卿，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风亦驰跪下，珍重道：“臣万死不辞。”
　　陆祈瑞挥挥手，让他退下。风亦驰走到外面，侯公公笑嘻嘻的上前，将他引到宫苑外边。他道：“探花郎，我这报喜鸟可准。”
　　风亦驰再三作揖：“多谢公公，公公真乃吉兆也。”他又拿出银子谢了侯公公，才坐上宫车回府去了。一路上，风亦驰一直在思考陆祈瑞是什么用意，想来想去，总是迷雾重重，不得要领。他想，也罢了，不如回去问问父亲。
　　忠国公早就派人到门外看了几遭，见他回来，便叫他到书房去。
　　到了书房，风亦驰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向忠国公说了，问道：“父亲，你看此事是吉是凶。”
　　忠国公沉吟道：“此事，是吉也吉，凶也凶。朝中历来没有人直接到礼部的，就算是去了，也没有个主事要皇上亲召的道理。皇上此举，大有深意。只是圣意到底如何，也难揣测。但皇上既点了你礼部主事，你就要好好做事，莫负了圣恩。”
　　风亦驰点头：“儿子晓得。”
　　他从忠国公书房出来，回到房内，蜜儿等一众人都在等他。见他回来，蜜儿着急问道：“公子，到宫里究竟是什么事？”
　　风亦驰安抚她道：“也没什么大事。圣上念及我一直在家里候缺，点了我去礼部做事。”
　　大家都开心起来，蜜儿笑道：“太好了，留在京中，大小事情好多着呢。听说好多外放的，穷山恶水的，别提多苦了。”
　　风亦驰也笑了，说道：“你这就不对了，再怎么辛苦的事，也得有人去做。难道人家做得，我就做不得？”
　　蜜儿道：“凭他是谁去做，只要不是公子去做就可以。”她又问道：“公子，你见了皇上，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风亦驰目光沉静，思虑半晌，认真答道：“皇上天威非常。”
　　风亦驰换了衣服，赶往弘福寺去。到了弘福寺，法事已经开始。他先到厢房中去看望秦氏 。秦氏见他进来，忙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是不是前几天累着了？如果是累了，不过来也没事，这边有主事的在，不妨事。”
　　风亦驰回道：“母亲，并不是如此。”于是将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了。
　　秦氏听了，面色就沉重了。
　　风亦驰小心的问她：“母亲是不是觉得不太好？”
　　秦氏道：“此事，明面上看对你是大大的好，圣上只怕将来有大任要交给你。只是，木秀于林，必招无妄之恨。我自己心里，还是盼着你能够平凡安稳的度过一生。”
　　风亦驰抓住她的手，郑重道：“父母爱子之心，孩儿都懂。只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孩儿自己并不甘于平凡的度过一生，孩儿只盼望能过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像父亲一样，或利于万民，或利于家国，这才是堂堂男儿的本分。”
　　秦氏叹道：“我知道你是下定了决心的，也劝不住你。只是你去上任了，行事要更加小心。”
　　风亦驰道：“母亲放心！”
　　耳听得门外环佩叮咚，赵姨娘带着丫头妙儿走了进来。她先向风亦驰行了一礼：“公子也在，我来向太太请安，看看太太今天好了些没有。”她捂嘴嘿嘿一笑，道：“听说公子今天有大喜事呀。”
　　秦氏道：“就你耳朵听得远。你过来，咱俩说说话。”又对风亦驰道：“你先回去吧。”
　　赵姨娘赶忙道：“太太，我本来是应该在太太面前服侍的。只是公子这样的大喜事，总要给上司同僚打点一下，他一个年轻公子懂些什么。不如我同他一道回去，顺便帮他打理一下。”
　　秦氏道：“我现在也没精神准备这些，既然你这么说，就一道去吧。”
　　风亦驰只得同她一道出来，叫人备车，和她一道回了忠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