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轶事录》娄廿八

2、宫里来人

　　到了角门外，宏儿小心的在门上敲了三下，不一时，那边也回了三下。
　　宏儿喜道：“少爷，成了。”于是他又敲了敲门两下，那边也回了两下，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小丫头走了过来。
　　陆珉瑶面上一喜，正要开口询问，那丫头却向他们俩摆摆手，示意他们噤声。陆珉瑶只能压抑着情绪，三个人蹑手蹑脚的朝院子里走去。
　　此时，一个小厮却从撞了出来，陆珉瑶欲躲不及，只得尴尬的站在那里。
　　那小厮瞅着他俩问那丫头：“妙儿姐姐，太太小姐并一众女眷可都在里面休息，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带着这两位外男进来？冲撞了太太奶奶可怎么好？”
　　妙儿丫头立刻涎起脸皮，朝那小厮道：“你这混小子，这么咋呼什么，再惊着了太太。这位是赵姨娘的娘家侄子，听说姨娘在这寺里，特来看看的。想来不是特大的事儿，就没告诉太太知道，你也不许胡说去。”
　　那小厮道：“从来也没听说过赵姨娘有娘家侄子的。”
　　妙儿丫头柳眉一竖：“你这是怀疑我，还是怀疑姨娘呢？不如你同我一道去找姨娘分辨一下？”
　　那小厮唬了一跳，忙赔笑道：“妙儿姐姐，是我说错话了，你莫怪，莫怪！姨娘想是已经等急了，你快带这位表公子过去吧。”
　　妙儿撇那小厮一眼，径直带两人过去了。她将两人带到一处厢房前，敲了敲门，喊道：“姨娘，已将人带来了。”
　　里面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快，快让他进来！”
　　陆珉瑶跨步进去，见一个风韵妇人穿金戴银的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含泪的望着他。
　　陆珉瑶上前抱住她哭道：“娘亲，你可想杀孩儿了。”
　　赵姨娘摩挲着他的头顶，也哭了起来：“好孩子，我到这忠国府来的时候，你还小，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宏儿道：“少爷，姨娘，快别哭了，商量正事要紧。”
　　两人慢慢收住眼泪，陆珉瑶问赵姨娘：“娘亲，你这几年，在忠国府还好吗？”
　　赵姨娘拭泪答：“还好，还好。府里太太年纪大了，也不大理事，国公爷也还疼爱我，所以府里的事，倒是我料理的多一些。”
　　陆珉瑶闻言，眼泪又下来了，哭道：“娘亲，你自己倒寻得了好去处，留我一人在亲王府受苦。你可知道，自从老爷去了后，我在那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吗？那王氏，整日家就偏疼她儿女两个，那个陆珉赞，也是个乖滑耍奸的，哄得王氏疼他。就我，无人疼、无人爱的，你看我这衣衫，都破旧成什么样子了。”
　　赵姨娘把陆珉瑶拽起来，将他周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痛哭失声：“我的儿啊，娘造的孽，让你受这样的苦啊。”
　　妙儿过来道：“姨娘，噤声，噤声，仔细前头太太听到了。”
　　赵姨娘忍住哭声，对陆珉瑶说道：“今日里人多口杂，你且回家去等着，娘亲自然为你张罗。”
　　原来，这赵姨娘本是宁亲王府的家生丫头，在王氏跟前服侍的。她自负有几分姿色，心气很高，不愿意做服侍人的下人，于是便与宁亲王勾勾搭搭，珠胎暗结。那时王氏也年轻气盛，容不下这样不知廉耻的人，与宁亲王争执了几年，最终还是寻了个错处，叫人把她打发出去了。
　　事过之后，王氏又后悔自己做的太过，不是当家主母的风范，对陆珉瑶倒是没有什么芥蒂。
　　这赵姨娘被人贩子几经周转，恰逢忠国公要买个小妾，就这么进了门。这赵姨娘本来就是个殷勤小意、善于奉迎的人，哄得忠国公十分开心，近年来在国公府里也有几分地位。
　　前殿上，风亦驰看着和尚们做完了法事，喊了几个管事的看着，自己到厢房去看国公夫人秦氏。
　　秦氏年纪已经不小，近几年又老是生病，身子不好。本来是在榻上躺着的，一见他进来，起身道：“好孩子，快过来。”
　　风亦驰赶紧上前扶着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道：“母亲觉得可好些了？我让人寻的那丹药服了没有？”
　　秦氏拍拍他的手：“已经服了，我觉得服了之后身体倒像好了一点，也不觉得很气闷了。”
　　风亦驰喜道：“那就好，既然是有效的，我再多多寻来给母亲吃。”
　　秦氏问道：“前面法事做的怎么样了？”
　　风亦驰回：“今日是已经做好了，只是方丈说了，必须做足九日，才是有效的。”
　　秦氏叹：“真有效验倒罢了，只怕是让你白费功夫。”
　　风亦驰道：“母亲说哪里的话，只要能让母亲好起来，别说是做九日的法事，就是让我天天来做法事，我也乐意。”
　　秦氏笑道：“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几日也辛苦了。今日既然结束的早，你也回家去歇歇，沐浴梳洗，让管事的看着就行了。”
　　风亦驰几日来一直在宏福寺里忙活着，确实有几天没回府了。他答应道：“既是母亲如此说，我就会去看看。母亲若是觉得身子好一些了，就到寺里转转去。”
　　秦氏人答他：“你只管去，我这儿有人看着呢。”
　　风亦驰转身出去，来到外面对小厮：“喊人备马，我回府里去看看。”
　　那小厮答应着去了，风亦驰走到寺前门，等了一会儿，就看见牵着他的那匹白马和一匹枣红色的马走过来。
　　他拽过缰绳，翻身上马，对小厮们道：“小五随我回去，你们都在这里守着，要是有什么事，赶紧府里去喊我。”
　　小厮们答应着，风亦驰马鞭一挥，便向忠国公府里赶去。
　　到了门前，就有门房迎上来道：“公子回来了。”
　　他下马将缰绳递给门房，问：“这几日府里可有什么事吗？”
　　那门房回道：“不曾知道有什么事。”
　　风亦驰摇头笑道：“可是我糊涂了，竟然问起你来。”他回头对小五道：“我回房去一下，叫贾管事书房里等着我。”
　　小五答应了一声，就去了。
　　风亦驰刚走到他的芳草院前，就见一个穿着黄色衣裙，梳着双髻，面庞娇憨可爱的丫头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迎上来道：“公子，你回来了，怎么不让人提前说一声。”
　　风亦驰笑道：“可是，我一时着急，就忘了着人跟你们说了。蜜儿，你去叫人预备热水，我见过贾管事回来要梳洗一下。”
　　蜜儿丫头答应了一声，便去准备了。
　　风亦驰便不朝院子里走，转过一条小路，向前面的书房里去。他到时，贾管事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他问贾管事：“这几日府里可有什么事，父亲着人叫我没有？”
　　贾管事回道：“府里并没有什么事，老爷那边夏总管来给公子送了一批上好的绢纸，听说公子近日来喜欢画画，特拿来给公子用的。别的就没什么了。”
　　风亦驰听了笑道：“我不过是一时手痒随便画画罢了，哪里认真要作画了，况且我也画得不好。夏总管也认真了，当成一件正经事来办。”
　　贾管事也笑了，说道：“老爷正在家呢，公子要不要去老爷那里看看？”
　　风亦驰道：“不急，我梳洗过再去给父亲请安。”
　　风亦驰回到房中，蜜儿已经准备好热水。他将房门拴上，走到屏风后头，将衣服一件一件脱了，泡进热水里。稍烫的水温让他觉得很放松，疲乏也一扫而空。
　　他洗完澡，换好衣服，叫小丫头过来收拾，自己去往忠国公的书房。
　　忠国公正在写信，见他进来，就把信纸搁在一边，问了些弘福寺法事的话。他一一的回答了，父子俩又说了些别的话，他陪着忠国公吃完晚饭才回去。
　　他回到房内，蜜儿已经带人将房间内收拾好了，她笑道：“被子熏好了紫熏香，公子在寺里这几天应该也乏了，早点睡吧。”
　　风亦驰道：“辛苦你，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几人出去把门带上，风亦驰躺上床，很快入睡了，甜香一梦直到天亮，翌日一早便起床，到院子里打了一会儿拳。
　　他回到房内，丫头已经将洗漱之物预备后，蜜儿端过一蛊冬瓜老鸭汤来，他洗了脸，洗过牙，将汤接过来喝了，对蜜儿道：“你替我把那件月白的衣服找出来，再找个人去院门口找小五，让我把马给我备着，我今天还去寺里。”
　　蜜儿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又急匆匆的跑过来：“公子，大事，大事！老爷急召你，说是宫里来人了。”
　　风亦驰疑惑问道：“宫里怎么这个时候来人，我又没有职缺，老爷却又怎么叫我过去？”
　　蜜儿道：“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底细，只听说是带了宫里皇上的口谕来的，老爷叫公子赶紧过去，在外面厅里。”
　　风亦驰点头道：“那你去把我那件见客的衣服找出来，我这就去。”
　　他慢慢的将蛊里的汤喝完，正好蜜儿找了衣服过来，换上了，就朝正厅那边过去。
　　去了之后，果然看见几个穿着宫服的人在那里站着。
　　见他过来，忠国公便道：“犬儿太迟，怠慢公公了。”又朝风亦驰道：“这是宫里的侯公公。”风亦驰见一个穿着华服的大太监站在那里，便上前向见了礼。
　　侯公公笑道：“国公爷太客气，探花郎也太多礼了。此番咱家奉皇上口谕，特请探花郎到宫里走一趟。”他将手向外一伸：“探花郎，请吧。”
　　风亦驰心下疑惑，问道：“不知公公可否明示，这其中是怎么个缘故。”
　　侯公公道：“探花郎也休多问，去了便知。”
　　风亦驰拜别了忠国公，引领者侯公公往外走。他快行两步，将怀里一锭元宝塞在侯公公手里，问道：“公公，你看这院子的花，颜色是好也不好？”
　　侯公公将银子袖了，对他道：“花开正茂，色妍芬芳，探花郎是个有造化的人哪。”
　　风亦驰心里安定下来，便随着侯公公上了一辆宫车，众人朝宫里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