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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三章(6) ...

  •   细微的风溜着地面,草叶间热气腾腾。人在高草中穿行,踏开层层积草垒叠起的草堆,冲出一股浓郁的草腥气。秦夺却毫不介意,他一路走,一路随意的拉过草叶擦净了手臂上的斑斑血迹。

      “喂!喂!秦夺!”乌恩在后面跌跌撞撞的跟着他:“等一下!等一下!”

      乌恩跟上秦夺的脚步,硬是把他拉住了,撕一块布条将秦夺手臂紧紧缠住:“这种伤口,放着不管会要命的!”他边说着,边为秦夺包扎。

      秦夺默默的任由乌恩包扎,过了半天才说:“你太冲动了。这下薄紫非杀你不可。”

      乌恩撅起嘴巴说:“死就死,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对我没感情吗?”

      秦夺举起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乌恩缩缩肩,不敢说话了。过了半天,突然异想天开的说:“秦夺,你认我为主吧!这样我和白明起商量一下,你们俩就不用打啦!”

      秦夺被他气笑了,道:“还真敢说啊。你承担得起吗?”

      乌恩天真的问:“有什么不好?现在你和我在一起,当了主人你还是和我在一起。”

      秦夺摸摸乌恩的脑袋,找了个简单的解释:“很大不同。要是认你为主,很多话就不能再对你说。我只能对你说’是’,不能对你说’好’。”

      乌恩半懂不懂,想了半天说:“那样也不好。秦夺,那你以后还会认别人为主吗?”

      秦夺说:“不会。”

      “咦,为什么啊?”

      秦夺并不想回答。这双酷似苏尔娜的大眼睛专注的凝视着他,让他不自在的避过视线,不自觉就说了实话。

      他说:“我好像丧失了那种彻底交托给某人的勇气。”

      澄净的天空一丝儿云都没有,低低的逼人很近。乌恩不再说话,握住秦夺的手。他的手指很细很凉,让秦夺想起多年前的某一天,他唯一一次行了认主的大礼,却被苏尔娜那个不懂礼貌的小姑娘粗暴的打断。就是这样细细凉凉的手指,拉着他说:“秦夺!我才不要做你主人!”

      她不要他,却要了他随身的匕首。

      秦夺下意识摸了摸贴身藏着的,曾经插在苏尔娜胸口上的那把匕首。

      真要命。秦夺默默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忘了她?

      “走吧,秦夺。”乌恩低声说:“回去吧。伤了白明起,我心里很难过。”

      秦夺看了他一会儿:“想活下去,不是被杀,就是杀人,你怎么难过得来?”

      乌恩忧郁的看着他:“我不想活的,秦夺。我只是守着你而已。”

      守着我。秦夺嗤笑一声:“那就跟我接着巡营吧。哪有巡了一半就回的?”

      秦夺牵着乌恩,在军奴大营的外沿走了一圈,一一查看了营寨深扎的栅栏,新挖的导水沟和军奴的口粮。他们从营寨右侧栅栏翻进去,那里有一队军奴战士正静默等待。他们面色冷峻,眼神冰冷,额心一点墨痕。正是这一抹黥面后的青痕,将他们永远的打成奴籍,无处可去,永世不得翻身。

      秦夺带着这一小队亲随走过营中密密相连的简陋帐篷。沿着军奴内营的中线缓缓踱步。大部分出工的军奴还没有回来,营里一片寂静安谧。可是这寂静陡然让秦夺不安起来。他站住脚步,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本来已经走到外营主帐,此时又走了回去。他站在两顶帐篷之间,沉默着。

      这里是整个军奴营最好的位置,采光和气流都很通畅。两顶帐篷围护得很严实,里面也宽敞明亮。这两顶帐篷里,安置的是伤者和病人。自从秦夺带头暴动后,兵士和佰长已经收敛很多,等闲不敢再欺凌军奴。受伤的军奴大幅减少,最近,这里安置的都是发烧受寒的病人。

      他是死士,对死亡的气息再熟悉不过。他站在这两顶帐篷之间,不需要再确认已经知道,这里面躺着三十多具尸体。

      早晨离开时,还有人哀哀呻|吟,有人和他打招呼,有人呼噜声打得震天响。怎么这么快!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亲随分列成两队进了这两顶帐篷。接着,一阵惊呼传来。立时有人猛地扯开帐帘喊他:“将军!将军!人都死了!”

      秦夺沉着脸,点点头道:“知道了。收拾了吧。”

      “死了?”乌恩一直跟着秦夺,此时惊得变了颜色:“怎么回事?”

      前几天,还只是零零星星的有人睡梦中死去。现在,竟然一天就死了三十几人!

      乌恩面色铁青。他想起了那些草原上牧民口耳相传的歌谣和传说。“这……这是长生天的惩罚啊!”他抓住了秦夺的胳膊。

      “哪有什么惩罚。”秦夺冷冷说:“得病了,就会死。别自己吓唬自己。”

      他没表现出任何不安,立刻安排了亲随将尸体抬走,清理帐篷。他重新清点了各帐人数,安排上工军奴的编队。他心里有种隐隐的担心,可是又完全摸不着头脑。

      .

      .

      浓重的云从天边而来,迅速聚拢。整个营地被压在山一样的乌云之下,仿佛随时可能坍塌。

      兵营主帐。

      暴雨前的空气中沉沉的带着不详的意味。因为天阴了下来,主帐里就点起了烛火。这火接触了潮气,不安的爆着小小的烛花。

      兵营的佰长姓张。此刻他正懒洋洋的斜靠在铺着狼皮的坐床上,一脸的倦怠,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白明起说话。

      白明起在他面前铺展开一张白纸,简单的将营地的布置画上,然后给他讲若蛮族再来,最有可能突袭的地方是哪里,又讲当务之急,应该合营,集全营之力,将伤亡减少到最小。

      张佰长听着听着,突然猛地将白明起推开,一低头就“哇”地吐了一地。

      “我操!”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李鹿直跳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白明起也是一愣。

      “唉。”张佰长招手叫来人清理了秽物,边抹着嘴有气无力的说:“我哪有精神管什么蛮族?前几天吃坏了肚子,又发烧又打抖,吐两回了。”

      张佰长厌倦的捂着嘴,感觉又是一阵胸闷恶心,道:“李鹿,你们怕啥?不是有这么多军奴吗?明天再上工,都拿链子锁上,真有蛮族来了,几百个军奴还不够他砍的?”

      李鹿搓着脸说:“哎,不是这么回事。”

      张佰长挥挥手说:“我没精神管了。你们去吧。”

      白明起无奈,和李鹿退出帐篷。一阵风吹来,风里夹着黄豆大的雨珠,劈头盖脸砸下来。砸在地上,激起一股土腥味。又是一阵风,顷刻两人的衣服就已半湿。

      白明起刚走出来,就被一直等候在外面的薄紫护住,他撑着雨笠遮住白明起,边把他拉在怀里。

      李鹿看一眼,又看了一眼,终于不满的说:“我的呢?你光给白明起拿雨笠,咋不给我拿?”

      薄紫目不斜视,只当没听见。

      白明起说:“唉,李鹿,你没看见薄紫自己都没拿?你过来,分你一半。”

      李鹿毫不客气的凑过来,在白明起一晃神的功夫,抢过雨笠,顶脑袋上嘿嘿笑着跑走了。

      薄紫微蹙着眉,在瓢泼大雨中看向白明起。

      白明起也已经湿透,很是无奈,一张嘴,雨水都倒灌进口中。他闷头拉着薄紫走。

      大雨砸在帐篷顶,砸出一圈雾蒙蒙的光晕,浮沉在大营每一顶帐篷之上。

      突然天边一道亮闪,如同金蛇扭曲着刷地划过天空,在另一头炸开一排轰雷,照得整个营地一片惨亮。

      白明起一惊,闻声看过去,却看见不远处一顶帐篷旁,有两个人头抵头靠着帐篷坐着。

      这么大的雨,他们俩干什么呢?

      白明起走过去,刚想拍他们一下,却被薄紫拦住了。

      他一下明白过来。大雨中他默默看着这两具凝固的尸体,心中无比的疑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三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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