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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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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窗外风驰雨骤,暮色沉沉。
我执着一盏烛台,缓慢的推开了那间客房。里面的男人已经昏睡了好多天,母亲因为担心他长时间昏睡而造成气血不畅,所以命我来针灸活血。
我走近床榻,将烛台搁置在旁边的柜子上,橙黄的烛火将他俊逸苍白的脸镀上了一层柔软的暖色,此刻昏睡的他看上去少了初见时的落魄,多了一丝平易近人。我坐在床侧观察了片刻发现他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就弯腰将被子掀开一些,拉开他的衣服,他白皙的胸膛裸露出来。我小心避开他的伤口探着穴道抽出了一根银针。
顷刻间,我的手腕被一道力量牵制住,那根针反插进了我的手臂,我的身体也随之被压制在被褥上,疼疼疼!!!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音色沙哑却字字冷冽。他贴我极近,即使温热的呼吸喷在了我的颈侧也让我觉得如置冰窟。
我的整张脸被按在了棉絮中,闷的难受。我没料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他一定以为我想伤害他。我拼命挣扎想要解释,“唔。唔。。放!放开我!!我没想伤害你!!”
闷。闷的透不过气。
他似乎发现我对他构不成威胁所以抓着我的肩膀把我的身体转过来,正对他的脸。我大口大口的吸气,手脚放松之后身体自然而然的做出反抗的行动,抬腿狠狠的踢向他。
当然我这种胡乱的踢法被他轻而易举的压制住了。他抓着我后脑的头发逼的我不得不对上他的眼。他的眼眸仿似凝着黑暗,里面阴沉的没有一丝光火。“说!你是什么人!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你先放开我!放开!!!” 我执拗的挣扎,狠狠的瞪着他。但我清楚的意识到那是处于弱者无力的反抗。
“佐?佐助?”他一手捏着我的下巴逼迫我侧过头,微弱的烛火映着我的容颜。我十分气恼的一把挥开了他的手,慌乱中也未来得及惊觉他叫出了我的名字。
他退开几步,穿着白色的单衣赤着脚站在地上,胸前散开一片,一袭青丝在他后背逶迤开来,身形清瘦却盛气凌人,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恶魔,明明就是恶魔!浪费了一张天使般的脸孔,真是后悔救他!
我目光不善皱着眉把刺进手臂的针拔出,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的流出,很快沿着我的手臂落到地上。糟糕,刺到了动脉。
“佐助。。。”他向前两步想向我走来,脸上是琢磨不透的神情。
我死死的盯着他,反复猜测他的意图。从旁边的柜子上随手一抓,却把搁置在柜子上的碗碰翻到了地上,我抓起碎片发狠的朝他丢去。“别过来!”我虽然知道他现在身受重伤,但是站在他面前的我依旧是弱的可怜,我随时可能被他杀死。
碎片撞上他的额头,留下一条血痕。他没有躲,顿了脚步,目光闪烁不定。“佐助。。。你在流血。”
我不管不顾,根本就没有听他在说什么,从旁边抓到什么就往他身上砸去。“别过来!你别过来!”只有我知道,在那一刻,恐惧生生吞噬了我所有的理智。
“好,我不过去。。。你冷静点,我不会再伤害你。”他静静的站在我对面打量着我,态度更是和之前相比转变了一百八十度。昏暗的光线下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周身凌厉的气场散了。
我捂着流血的手臂不信任的望着他,“你失忆了还是睡糊涂了?明明是你倒在我家门口的!是我救了你!”
“抱歉,我想起来了。”
我望着他越变温柔的脸,冷笑着说,“还好你脑袋没有受伤,没有真的发疯。母亲让我给你看看。。。你已经昏睡了好几日了,刚刚是想帮你针灸活血。”
“哦。”他伸手扶了一下额,轻轻咳了几声又问,“大概几日?”
“三天三夜。你现在应该好好躺在床上而不是一醒来就要动手杀死你的救命恩人。”我放下戒备嘲讽的说。
他把手移向胸口的伤处,用手捂唇压抑着咳嗽,手指间竟然溢出了血丝。
“喂!喂!你怎么样啊?怎么咳血了?”我心头一慌,手忙脚乱的上去想要掰开他的手看清楚,却不小心被椅子绊了一下,整个人狠狠的向他扑去。
下巴磕在他的肩胛骨处,痛的直抽气。而我的手恰好压在他的伤处,我只听到他痛的吸气的声音。
“佐助怎么了?”母亲必定是听到了声音才快步而来。
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腿压在他的腿上。整个人扑在他身上,手指接触到的是他温热的胸膛,手臂上留下的血低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我尴尬的红了脸,匆忙撒手,爬了起来。
“佐助!你在做什么!!!你这孩子懂不懂轻重啊!还有你的手臂怎么了?怎么在流血?”母亲显然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些什么,看着这一片狼藉,她第一个关心的还是她的孩子和她的病人。
我拽紧拳头扭过头,掌心似乎还能感受那砰砰直跳的心。“没什么。。。”我偷偷把手藏在了身后。
“我没事,咳咳。。。不要责怪他。”虚弱的声音伴随着小声的咳嗽。
“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忙。他病的重,你可要好生看着他。”母亲蹲在他身旁搂着他的肩,嗔怪的望着我。“还有你的手臂,自己的弄点止血的药草。那么不小心伤了动脉。”
“哦。”我低低应了一声,在母亲的帮助下将他扶到了床上,扯着被子帮他盖好。母亲坐在床沿为他又是查看伤口又是把脉又是探体温,脸色很是难看。“快去处理自己的伤口吧。”
我望了一眼地上他们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快步走了出去。
出门后抓了点止血草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就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玩弄着桌子上的枸杞。
不稍片刻母亲便来到我旁边,摸了摸我的发,抬起我玩弄枸杞的手臂看了看,“你们那是打架了?”
“哪敢,我哪有本事打他。。。”我咕哝一句抽回了手臂。
“可我看到的明明就是你扑在人家身上,还有他额头的伤?”
“那是!那是。。。。。。”我一想到之前没用的被他欺负就很郁闷的翻了个白眼不想解释了。
“那是什么?”
“没什么。。。他脑袋没摔坏吧?”我带着不确定的语气挑着眉问了一句,心想着那人真是怪的很,以防他真的脑袋出问题了,我怎么死都不知道,我可要离他远点。
“你这孩子脑袋里都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我们身为医者,就应该怀着慈悲的心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病人。。。”
“行了我知道了。”我出声立即打断了母亲絮絮叨叨的说教。
“知道就好,对了,他既然醒了,你就给他送点吃的过去。我还要忙,这就拜托你了佐助。”
我抿着唇朝着她的背影无力的答道,“知道了。”
当我将简单的饭菜端进房时,他只是安静的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我弓着身子不时传来几声咳嗽。
“母亲让我给你送饭来,你吃么?”我坐在床沿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他似乎是听到我的声音翻了个身,睁开眼望了望我,摇了摇头。
“那要喝水么?” 我皱着眉继续问。
他动了动唇,倦态的闭了眼。我明显感觉到他此刻非常虚弱,恐怕刚刚胁迫我已经花费了他大量的体力。
我有些嘲讽的说,“刚刚不是还想杀死我么?怎么现在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你不是厉害的很么?”
“笨蛋,阿佐。”什么?竟然侮辱我!还有那隐隐带笑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
“喂!你才是笨蛋!还有谁允许你叫我阿佐的?我跟你很熟么?”
他睁开眼意味不明的望着我,声色沙哑却让人莫名感到一丝温和,“阿佐是我弟弟。”
我冷哼一声躲开了他的目光,什么意思?我才没有像他那样讨人厌的哥哥!
“我说你啊,跟我那笨蛋弟弟一模一样。咳咳。。。连生气的样子也像的很。”
“谁会像你弟弟啊!别自作多情了!我宇智波佐助才不像你弟弟!你少拐着弯骂我笨蛋!”
他抿着唇轻笑。
我微微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看来你伤的也没有母亲说的那样重,也不需要我的照顾。”母亲说他左肩受了重伤,失血过多,还好医治及时,不然就会危及性命。
他干干的咳了几声,扯开嘴角笑道,“没死怎么能算严重。”之后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真是个怪人。我虽然见过的人不多,但是我还真没见过像他那么奇怪的人,性格阴晴不定,又轻视生命。他咳的脸色发白,仿佛快要断气,我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喂! 我扶你起来喝点水。如果你咳死了,我可是要被母亲责罚的。”
他皱着眉从被窝里伸出手。
我接过他的手臂扶他起来,跳跃的烛火将我们的身影掩映的十分柔和,咳嗽声渐渐的低了下去。。。
“少侠,你要的两壶酒、一份包子来咯。”小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想,他将两壶酒和一碟包子搁置在粗糙的木桌上。而我坐在一间四面窜风的茅棚里,不知怎的思绪竟会飘到了三年前,那是那个男人醒来的第一天。他警觉性高,虽然伤的很重但是差点就把我闷死,所以那几天少年时期的我有些讨厌他,所以处处不随他意。
我执手将褐色的瓷碗注满酒,一口干尽,辛辣的酒沿着我的喉咙直灌而下。烈酒让我的神志更加清醒,我一连喝了数碗,竟觉得无比畅快!早些年,母亲会酿桂花酒,少量饮酒有助于活络胫骨,所以我自小便沾酒。后来父母丧命,跟随大蛇丸去了灵蛇山便再也没有碰过酒了,一戒就是3年。如今下了山,便再也无所顾忌。
我将瓷碗搁置在粗陋的桌子上,望着碗里倒影的面容有些陌生,三年过去了,我的面容历练风霜,轮廓越显冷漠和无情,竟与初见的他有些神似,同样的不近人情冷若冰霜。我暗自嘲笑竟拿我自己的容颜和他相比。而他的面容即使过了百年,成了一把枯骨我依旧能一眼就认清。
因为仇恨是最强大的记忆。
我清楚的记得有一日,我端着一碗浓稠的汤药进门。那个男人靠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有些出神。我故意将脚步放重,然后将白瓷碗搁在了陈旧的柜子上,冷声对他说,“喂!你的药。”
他回过头望着我,目光沉沉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这几日我每每去看他,他都是这个样子,紧锁眉头心事重重。
“喂!你在傻什么?吃药了。还有,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鼬。”他望着窗外,脸都没有转过来,我以为他已经说完的时候他再次说,“不喝了。太苦。”
“药当然是苦的。良药苦口没听说过么?”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这几日他一直用这个理由来遣退我,即使等我再次回来看到碗空了,我也不相信是他自己喝的,因为窗沿下的泥土里全是药味。
他闭了眼,低沉的说,“佐助,我已经没事了,你端走吧。”
我好笑又好气,想到这几日我辛辛苦苦费了好几个时辰才熬出一碗草药他竟然一点也不领情,还三番两次的倒掉,这次还用那么差劲的理由拒绝我。终于我忍无可忍的气道,“你不喝我以后就再也不给你熬药了!你死了也跟我无关!”
我恼怒的看着他,见他还是一副无视我的样子。皱着眉挥手就将那白瓷碗砸到了地上,陶瓷碎片散了一地,棕色的药汁全洒了开来,苦涩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可能他也没有料到我会那么做,有些出乎意料的望着我。
我不客气的冲他喊,“你爱喝不喝!”我还没见过那么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让自己重伤不算,还不愿意喝药。我想以后再也不会给他熬药了,白白花费了我那么多心血,要不是母亲再三的嘱咐我,我一定不会那么尽心尽力的为他熬药。
“佐助,怎么了?”正巧这时,母亲听到声音赶了过来,她望着一地的药汁,走到那个男人身边弯腰焦急的摸着他的额头向他亲昵的道歉,“佐助不懂事,没伤到你吧。”
我看到他对着母亲露出柔和的笑,然后摇了摇头说,“不碍事,不小心被我打翻了。麻烦你们了。”语气客气而疏远。
我望着他虚伪的样子嗤之以鼻,转身就想走。
“佐助,你站住!”母亲冷言叫住了我。“我怎么教你的?怎么对待病人的?都给忘记了么?都几岁了懂不懂礼貌啊?你等等再去熬一份药,不要忘记放些冰糖。”
我本就心气难解,母亲又赤裸裸的偏护他,让我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我指着他气的发抖。“不懂!我就是不懂!你为什么总是偏向他!明明就是他不要喝,我还那么幸幸苦苦的熬药做什么。”母亲从来不凶我,自从他莫名其妙来了之后就对他关怀至致,而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来数落我,我觉得心里特别委屈。我愤恨的望了他们一眼摔门就走,我才不高兴再去自作多情的熬药给他喝。
“佐助!佐助!你要去哪!”母亲的声音远远的被我抛在了身后。
那一天我叼着一根草秆从早到晚都坐在河沿,看着湛蓝的天空逐渐变成青紫,看着过往的船只缓慢的从河流划过,支桨到过之处荡开一圈圈的波纹。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待鼬那么关怀,那个人明明冷漠又没有身为病人的自觉!我咬牙将嘴里的草秆嚼碎,然后甩手丢在了地上。我才不愿意回去再看到他。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夜色渐渐的垂落下来,冷冽的西北风透到骨子里,寒冷和孤单蛊惑了我。我用双臂怀住膝盖试图获取一些温暖,以孤单落寞的姿势望着远处。
河流上的船只都点上了灯,星星点点的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影影绰绰的倒影了在明镜般的水面上。那一刻饥寒交迫,我挣扎着是否现在回去,始终犹豫不决,因为少年时的我自尊自傲,容不得自己认输。最后我为了所谓的自尊选择了留在寒冷的湖边任凭冷风将脸颊吹的干涩。
快要败给寒风的时候,突然感到头上一沉,一件黑色斗篷盖住了我的脑袋遮挡了我的视线。我胡乱的将斗篷从头上拉扯下来,紧蹙着眉侧头望去。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会是鼬,他穿着单薄的黑色束腰长衫,青丝静静的垂在他的腰侧,如同夜间的精灵一样站在我的身后。
“喂!你来干什么?”我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将那件斗篷朝他丢去。我才不稀罕穿他的衣服!
他稳稳的从空中接过,然后轻启薄唇低声唤我,“佐助。你要待到什么时候?”
“关你何事!!”我瞪了他一眼背对着他站了起来,此刻我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他。
“佐助。你会生病的。”低哑的声音。
“生病也不关你事!你走开!别烦我!”我将心里对他的不满直白的说了出来,我也未曾想过是否伤人。身后沉默了,没有听到他的回话我以为他知难而退了。哪知他非但没有后退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我的背后。
我感到肩上一沉,那件黑色的斗篷自然而然的搭在了我的双肩。而他的双手穿过我的颈侧从我身后环住了我,一股温热的感觉从后背穿透至全身,将冬夜刺骨的寒风尽数遮挡开来。
“我让你走开你听不懂么?快滚啊!我最讨厌你了!”我挣脱他的双臂狠狠的推开他,衣服落到了地上压弯了枯草。这一时而来的温暖又如何来抚慰高傲又寒冷的心?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他假心假意的对我好。
“对不起,佐助,请你原谅我。”
是我听错了么?我怔了怔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我从未想过他会这样宠着我恶劣的性子向我道歉,明明是那么冷漠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啊。
我缓缓低下了头,难道这就是我要的结果?一句真心的道歉?
不,不是的。我想要的只是,只是,只是。。。。。。不甘心被他忽视,不甘心我做的一切他都不领情。明明我就在他眼前。。。
我恍然醒悟,那些纠缠在心里对他的不满和敌意都来源于。。。。。。那些气恼,那些沉迷,那些自扰,那些不甘心。。。。。。
在我初见他的那一天晚上,他冰冷的身体落在我的臂弯里,他翩若惊鸿的容颜就早已印在了我的脑海。
所以只凭他一句简单的道歉,我却在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轻易原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