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闺臣阁主

11、第十一章

　　酒足饭饱，水溶提议带清浅一起去赏梅。此时刚吃过饭，又喝了点酒，身上感觉暖洋洋的，不那么冷了，加上她也很久没出过房门了，想趁今天好好透透气，欣然应允，于是一行人向梅园走去。到了屋外，才发现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黄昏的余辉，在雪地上反射出清冷的光晕。还未到梅林，就听见有嬉笑声传来。走近，才发现水玲珑和水琳琅也在，身后跟了一群丫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水玲珑和水琳琅说说笑笑，态度十分的亲昵。想来她们也是到这里赏梅的。看见他们，水玲珑和水琳琅朝水溶微微施礼，齐叫了声：“大哥."水溶也向她们点头示意。看了眼清浅，笑了下，疏离而有礼：“小妹也来了？”点点头，清浅朝她们笑笑，礼貌道：“大姐，二好！”顿了顿，“听说这里的梅花开了，我和大哥来看看."寒暄过后，众人均无语。
　　很快到了梅园，抬眼望去，只见白梅如雪，红梅若霞，千枝万朵，迎风而舞，含苞的娇羞欲语，脉脉含情；怒放的赧然微笑，嫩蕊轻摇，乍绽的潇洒自如，落落大方,千姿万态，不一而足，然无不可爱。风过处，雪花飞舞,伴冷香无数.
　　见得此等风致,众人早痴了.一瞬间,只有雪花扑簌扑簌掉落树枝的声音和间或的一两声啾啾的鸟鸣.沉醉良久,才听人呼出一口气:"好美啊!"是水琳琅,娇悄的粉脸上尽是陶醉和赞叹.是啊,好美!这世间，也许唯有清风明月和自然万物是用金钱买不到的。它们不会因为你权倾天下而讨好有加，也不会因为你穷困潦倒而不屑一顾，它们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不会因为某个人或某件事而改变自身。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去衷心称许的话，那么就是这自然万物了吧。
　　“大姐，你的丫头不是去取琴了吗？今年的梅花开的格外的好，你快弹上一曲嘛，琳琅已经好久没听你的琴了，想的很呢。”水琳琅撒娇似的对水玲珑说道。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你呀，真是拗不过你."虽然是责怪的话，却分明带着宠溺。顿了顿，又扭头对着身后一着绿袄的丫鬟唤道。“惜琴!""是，小姐。奴婢已经把大小姐的‘天音’拿进前面的问梅亭了。按小姐的吩咐，知棋，书韵和画意她们早已经布置好了，因天冷，还放置了暖炉。"不等水玲珑细问，那叫惜琴的丫头就娓娓道来，口齿清晰，不骄不躁，更难得的是她的妥帖周到，细致沉稳，怪难怪是水玲珑身边最得宠的大丫头。水玲珑满意的一笑，转过头，看向水溶和自己，嫣然一笑，灿若春花：“大哥，小妹，不嫌弃的话，一起去问梅亭坐坐吧，我还让丫头们准备了些糕点，你们也一起尝尝吧。”
　　水溶颔首，轻笑道：“玲珑真是雅人，在这里赏梅抚琴，真是有情致。”
　　“大哥见笑了”，水玲珑又看向清浅,"待会儿，不知是否有幸聆听小妹的琴音？”
　　“早听闻大姐琴技超卓，可绕梁三日而不绝，小妹不才，怎敢献丑."瞥见水玲珑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和不屑，清浅只觉好笑。当下，也不想呆在这里跟她们虚伪下去，遂说道：“我和菲儿出来很久了，感觉有些冷，想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了."水溶见状，也不强留，只嘱咐菲儿好生照顾她，水玲珑似真似假的挽留一番，就随她去了。从头至尾，水玲珑都挂着堪称完美的浅笑，表现的温婉有礼，只是清浅因从小就十分敏感，又加上在职场的几年工作生涯，可以看得到她笑容下的不耐烦。见她们走远，清浅也卸下脸上的浅笑，对菲儿道:"反正人都走了，不如我们折几枝花带回去养着，好不好？”菲儿开心的直点头，开始左顾右盼，比较着哪枝更好看些。看菲儿天真烂漫的笑脸，清浅也不由露出笑容来，不同于刚才的敷衍，是真正开心的笑，看得见笑容里的欢欣来。
　　刚折下一枝红梅，就听到梅林深处传来幽幽冷冷的琴声，是那首有名的《梅花三弄》，古语有之曰：“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果不其然，用琴奏出比之笛箫来，更多了些清冷的意韵。闭上眼，仔细聆听，水玲珑的琴技果然名不虚传，将梅花的高洁不屈，傲霜凌寒的品行演绎的淋漓尽致，“只是”，微皱了皱眉，“可惜，她的琴音中少了一丝飘逸绝尘，多了一丝浮躁急切，有些破坏整首曲子的超然意境，真是美中不足。”清浅摇头叹息。小姐，小姐！你看，我折的这几枝梅花，好看吗?"菲儿兴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嗯，好看！菲儿的眼光真不错！”听得清浅的夸奖，菲儿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笑的更开心了。
　　“既然折好了，我们就回去吧，天色已经不早了。来了这么久，还真是有些冷了呢。”仰头见一轮残月挂在林梢，发出清冷的光。
　　“那我们快回去吧，受寒了就不好了。”菲儿乖巧的说，语气一顿，带了点不平和愤恨：“你看大小姐和二小姐身上都穿着暂新的狐裘，小姐的棉衣还是上一年的，老爷也太偏心了！”说完，好像怕伤了清浅的心似的，小心翼翼的抬头观察清浅的神色。见清浅还是一副淡然浅笑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清浅见她的样子，不由有几分好笑，也有几分感动，“真是个善良的丫头！”想起她刚才的话，不屑的冷笑了下。如果自己真的是水凛的女儿，也许会伤心，可是自己不是。再说得到他的宠爱，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因皇后去世，本应今年开春的选修大典改在来年的春天，水玲珑和水琳琅的名册可早被上报礼部了。对于可能给自己带来荣华富贵的棋子，他又怎么会不费心讨好呢？表面看来享尽宠爱的水玲珑和水琳琅，其实水凛对她们的父爱究竟有几分是真心，又有几分是利用呢？真是庆幸自己平凡的相貌，如若不然自己也许早成了她棋盘上的一粒棋子了。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突然之间，她对自己那两位名义上的姐姐有几分同情和怜悯。她们也只是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啊，在现代，这样的年龄，还在上高中呢。而她们却被最亲的人利用，送进那个黄金牢笼里去和数不清的女人争抢同一个丈夫,做他的玩物。没有自由，没有温情，没有尊严，只有无尽的利用，虚伪，阴谋和伤害。帝王的宠爱，从来不长久，最是无情帝王家，"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更何况“红颜未老恩先断，独坐薰笼到天明”的例子从古到今不知道有多少.曾被承诺以金屋贮之的陈皇后也逃不掉终老长门的结局，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杨贵妃也没有逃脱裹尸马前的命运，更不用说那无数湮没在历史尘烟中默默无名的宫妃，高高的宫墙里,不知埋葬了多少如花红颜的青春和泪水。帝王的后妃，在人前是多么尊贵的字眼，却也是最沉重的枷锁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