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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治病 ...

  •   赵子诚的确是从舍身崖跳下去的。
      他并不相信这样真能成仙,只是很愿意拿这个平日所喜之地作为自己的葬身之地。
      “哗——”出乎意料,他的头并没有在岩石上撞碎,却溅起一片水花,打在他脸上生疼,接着“咕咕”地喝了几口水。水很清甜,喝下去把他因病而生的烦恶也减弱了几分。河水又一次把他送了上来,刚好让他喘一口气,没有呛着。
      他就这样载沉载浮地向下游漂去,渐渐意识模糊。然而河水似乎颇有灵性,每隔一会都会把他抛上来喘一口气。也不知漂了多久,身体好像撞上了一块大石头,随着石头形成的旋涡转了两转,就转向一条较小的支流而去了。
      最后,他被河水送上了一处河滩。隐隐约约似乎听见人语,又看见人形,一个个脸都重叠起来,分不清是真是幻。他想大声说:“不要碰我!”可好像是说出来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出来,然后就昏过去了。

      再醒来,是被窗外渐闻渐近、清脆婉转、高低相和的少女谈话声惊醒的。一睁眼,只看见上面是竹子排成的屋顶,斜阳把竹影送了上来,摇曳婆娑,看来窗外也种了许多竹子。
      只听窗外的少女声音道:“还真有人漂进来。朱先生的话果然应验了。可巧,朱姐姐正是昨天刚到十八岁。”
      另一个声音道:“那是。几时见朱先生的话不应验过?”
      头一个声音道:“那人虽一脸病容,不过长得还真俊。不知朱姐姐心里会怎么想呢?”
      第二个声音道:“嘻嘻,朱姐姐早已是得道的人了,才不会怎样想呢。恐怕是你自己,心猿意马了吧?”
      第一个声音含嗔道:“去你的,才不呢。我不和你说了。”
      “嘻嘻……”

      两个声音渐闻渐远,听不见了。赵子诚躺着,心道:“‘有人漂进来’,那不就说的是我吗?可是我和那什么‘朱先生’、‘朱姐姐’又有什么关系?或许不是我,另有其人吧?且先不管这个,我本意是求死的,不想又被他们救起。我此病无药可治,又何苦再传染开去,连累这一方人民?还是说明原委,早作了结吧。”
      想毕试图转头,却不由痛得“啊”了一声。原来他在水中漂得久了,全身酸疼,不动不觉得,一动就有钻心之感。当下费劲地回过头,只见这一间屋子,全由竹子搭成,连地板都是竹铺的。对面沿墙壁放了一个五层高的大竹架子,上面摆放了大小不一的瓷罐,罐上都有标签,却是各种药名。这种情形对他再熟悉不过了,当下心中一喜:“这样倒好,此间主人想必也懂些医术,多半藏有砒霜。”於是艰难地一寸寸将身体支起,只觉天旋地转。定一定神,见稍远的窗户下放了一张四方青玉案,上有笔墨纸砚。於是挣扎着过去,提起笔写下了遗嘱。他本已得病,又在水中漂流良久,写完遗嘱,已是虚汗直流,眼冒金星。挣扎着回过身想在竹架上找砒霜,不料才一迈步,就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跌下时挥动的手臂还带下了许多瓷罐,“平平乓乓”碎了一地。赵子诚跌坐在地,心里叫苦:“这下糟了。”果然,“咿呀”一声,竹门开处,一人翩然进来了。
      赵子诚坐在地上,眼前一亮。进来的是一位白衣少女。她的五官单独看来,并不出奇,然而放在一起,却和谐到了极处,让人不由感到:“人就应该长成这个样子。”更可贵的是她脸上从容安祥的神色,让人看了自然觉得舒畅。她进门来,就象一朵白云飘进屋中。她站在一堆混乱之中,混乱丝毫没有影响到她。赵子诚惊讶地看着她,只觉得服下了甘露一般,身上的病痛也大为减轻了。
      那少女见了这一地狼藉,微微蹙眉道:“这是何故?难道我好心救你回来,你反在我屋中作梁上君子?”
      被这样一位少女误解,赵子诚心中大急,忙连声道:“不,不,姑娘误会了——”
      正在此时,那少女已经看见了案上的遗嘱,过去拿起,缓缓读道:
      “余患恶疾,传染至剧,唯以一死,庶可杜其蔓延之势。余死之后,必以猛火焚尽,以石灰和之,如此方绝后患。此为切要,谨记、谨记。赵子诚绝笔。”
      她读得慢条斯理,倒象是故意拉长了声调一般,赵子诚不知怎的,大感窘迫,恨不得有地缝钻进去。她读完,又是微一蹙眉,道:“唉,真是愚不可及。”言毕竟将那纸遗嘱轻轻揉成一团,随手扔进废纸篓了。
      赵子诚急道:“姑娘,在下的确——”却见那姑娘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显然无意再听他说什么。她走到门口,略大了些声道:“大牛哥,二牛哥,麻烦你们一下。”虽然声音略大,却仍是非常柔和清美。
      随着话声,两个高大挺拔的青年进了屋。长得一模一样,显然是孪生兄弟。那少女指着赵子诚道:“劳烦二位把他抬上床去。”
      大牛、二牛看了看赵子诚,又似乎别有深意地相视一笑,就上来一个抬肩,一个抬足。赵子诚手忙脚乱地想推拒:“不,不可碰我。”两个青年哪里理他?轻巧就把他抬上了床,又和那少女招呼了一声,就出去了。
      那少女道:“你元气未复,还是多睡一会吧。”说着点起一卷盘香,放进屋中鹤形的铜香炉里。片刻,就有淡淡的清烟悠悠地从鹤嘴逸出。
      赵子诚闻到一股清甜甘美的香气,沁入肺腑,只觉眼皮越来越重,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那少女端坐在小杌子上,面前放了一把铡刀,铡刀右侧是一面圆竹扁,左侧是一株株整药,而她正在切药材。随着均匀快速的“擦擦”声,切下的药如薄薄的雪片般飘落在竹扁里。铡刀声在她手下丝毫不觉得枯燥,反而合节合律,象是桑林之舞。赵子诚静静地听着,竟不想说话来打破这一旋律。
      倒是那少女先开口了:“你醒了。”
      “嗯。”赵子诚勉力坐起,因为觉得躺着回答这样一位少女的问话未免太不礼貌了。
      “还想寻死么?”
      这句话竟问得赵子诚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少女停下手,等了片刻,不见回答,又接着道:“你懂医术?”
      “略知一二。”
      那少女莞尔而笑,道:“我看,你不是觉得自己只‘略知一二’,而是颇为自负吧?”
      “啊?” 赵子诚略觉窘迫,道:“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否则,你怎么会固执地认为自己治不好的病,别人也治不好?”
      “这?”此话分明是暗示她能治好此病,可是该相信吗?赵子诚不由心底疑惑,这不是他个人之事,而是关系到一方人民啊! 他耐心解释道:“姑娘,在下不敢自负,然先父是数一数二的国手,我虽未尽得真传,至少也学了七、八成,在国中,也可忝列‘良医’之列了。”言下之意,你这姑娘看起来比我年纪还小,又是女子,难道真有把握能治好我所不能治的病吗?
      那少女微微一笑,道:“话虽如此,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是吗?”
      “是。”赵子诚机械的点头答道。然而看他的样子,显然还是不信。
      那少女看了,脸上露出一丝忍俊不止的笑容,又道:“不过,虽然我可以给你治,但现在还不准备救你。除非你能向我恳求三次,请我为你治疗。”
      赵子诚错愕地看着他。那少女见了,从从容容地道:“请不要误会我是见死不救,或有意刁难你。只是人的情志,与气脉紧密相联。情志若是不顺,气脉也就不通,药力都无法到达。现在,你的胸口有一股愚蠢顽固的傲慢之气,包住了心脉,我即使下药,也好似泼在石头上,不能渗入。所以我要你向我请求三次,以破你的傲气,打开心脉。”
      这道理赵子诚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然而一听之后却觉豁然开朗,茅塞顿开。他惊喜道:“情志忧喜,能影响健康,这在黄帝内经中确有记载。然而我向来以为只是用作平时保健用的,原来还真能用于临床治病?”
      那少女道:“不是不能,只不过方法失传而已。但外界失传,此间可没有失传。”言必,又对他讲解了一些高深药理。赵子诚听得惊喜不已,端坐在床上,就如同一个虔诚的小学生一样。至此,他不得不心悦诚服,立即想开口请求她治病。然而话到口边,忽然又觉得难为情,这才真切体会到何为“愚蠢顽固的傲慢之气”。不由自嘲地想:“我一直以为自己十分谦和,不想都是做作。”於是微微一笑,吸一口气道:“请姑娘……为在下治病。”
      那少女故意作出听不清的样子,侧了耳道:“你说什么?”
      赵子诚自己也觉好笑,又带了一丝惭愧,道:“请姑娘,为在下治病。”
      那少女不依不饶:“大声点,再说一遍。”
      赵子诚鼓了鼓勇——他为人治了十几年病,从没想到到头来自己求人治病,竟会这样说不出口:“请姑娘,为在下治病。”
      三次已过,那姑娘笑道:“好,我这就开始给你配药。”

      往后几日,赵子诚按时服用那少女开的药,果然病势一天天减弱。闲来也与少女聊天,知道了那少女名叫朱妙真。当谈起她父母时,朱妙真说,父母在三年前仙去了。赵子诚听了顺口答道:“哦,原来令尊令堂已于三年前过世了。”
      “不是过世。”朱妙真纠正他道:“是仙、去。他们当着所有乡亲的面,同一天白日飞升了。”
      “什么?!”赵子诚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是真的飞升、上天?”
      “是啊。” 朱妙真平淡地答道,象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他们在人世的功德已经圆满,那天召来一朵彩云,坐上就走了。我一则功德未圆,二则在人世还有未尽的缘分,所以留了下来。”
      赵子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又过了几日,赵子诚已经能够下地走一走了。这日朱妙真领他出屋散步。赵子诚第一次仔细地看看此间。这是一个山谷,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他就是从那里被冲上岸的)水则清泠通透,山则秀逸空灵。山上树木葱茏,不论阴晴,常有云雾,如带如纱,罥挂环绕,恍若仙境。
      朱妙真介绍道:“此间名叫无忧谷,是三国时水镜先生带领先民来此避战。后来就在此生息发衍。”
      赵子诚听了由衷地赞叹:“真是一处世外桃源啊!”他将此地比作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自以为十分妥贴,不料朱妙真不以为然地道:“五柳先生笔下的桃源,避祸深山,与世隔绝,连朝代变迁都不知,与木石顽蒙何异?怎能与无忧谷相比。”赵子诚奇道:“那么此间呢?”“此间不然,十分重视智慧的承传。谷中儿童,一到六岁即开始入学,凡男孩必学天文地理、纵横兵法、诸子百家,乃至医药针石、星相占卜。女孩随其乐意,可与男孩一起学习,也可另学纺纱织布、女红针指、家政中馈等。而文学诗词,是无论男女都必学的。而且谷中也定期派人出谷,借交换物品之机,探听外界消息,回来再与谷内的观星、卜卦结果相印证,真正做到了‘秀才不出门,而知天下事’。所以谷中之人,无论男女,多有奇士。象那天抬你上床的大牛、二牛,如果出谷,即使做不得诸葛孔明,也至少做得徐元直。”
      赵子诚听得悠然神往,惊讶赞叹。然而听到最后一句,忽然皱眉道:“既然如此,而今北戎入侵,正是亟需人才之时,谷中为何无人出山?”
      朱妙真倒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且语气不善,简直有“质问”之意。回过头,略微严厉地看着他,缓缓地吟出两句诗:“当时诸葛成何事,只合终生做卧龙。”
      “唉……”赵子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原先的气势顿时泄了,道:“幼读唐诗,读到薛太拙《游嘉州后溪》中的此二句,觉得他未免太刻薄。后来才解,他这不是讥讽武候,而是见唐室势不可挽,自悔入仕之语。话虽不好听,却也是当时实情。”朱妙真微微一笑,转过身继续前行。

      这时,两人已在谷中行了颇远,遇见了很多人。每个人都恭恭敬敬地向朱妙真打招呼,那神情不象是对一个晚辈少女,倒象是向师长礼敬一般。显然朱妙真在谷中很受敬重。然而,奇怪的是每个人和她打过招呼后,又向她身后的赵子诚微笑致意时,脸上却都有些古怪的神情,似乎意味深长。
      赵子诚初时不觉,后见每个人都如此,忍不住问道:“怎么好像每个人都莫测高深地看着我?”
      朱妙真回过头,眼中也含着一层笑意,但是与村人们那意味深长的笑不同,而是诙谐幽默,象是在看什么滑稽的事情。她微笑道:“大概是因为家父的预言吧。”
      赵子诚忽然想起自己刚苏醒时,听到的两个少女的对话——
      “朱先生的话果然应验了。”
      “不知道朱姐姐心里会怎么想呢?”
      原来这些话真是说自己的!他不禁有些惶恐,惴惴道:“令尊曾、曾留下了什么预言?”
      朱妙真几乎是漫不经心地道:“在他飞升前,我曾问他自己将来的夫婿是何人。他沉默片刻后,说在我十八岁时,会有一人乘水漂流而来。他就是我的丈夫。当时所有村人都在场。今年正是我十八岁,而你顺水飘了进来,他们自然就把你当作预言中人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听在赵子诚耳中,却不啻一个晴天霹雳。他顿时目瞪口呆,片刻后,双手乱舞,语无伦次地急道:“不,不,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万万不可,在下家中早有未婚妻……”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云英现在不知如何了?自己跳崖前,已经留下了退婚书,岳父是否已重新为她找了婆家?
      朱妙真见他惊惶失措的样子,扑哧一笑,也不理他,转身继续悠然前行。
      赵子诚心神稍定,忽然想起她刚才似乎话中有话,欲要再问,却顿觉难以开口。他自幼秉承圣人之教,除了对云英早有夫妻名分而略为亲昵外,当真是“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而今忽然要向一位妙龄少女打听这种事,不由大是为难。但事关重大,又不得不问,於是鼓足勇气道:“朱姑娘?”
      “嗯?”朱妙真闻言回头。
      “你刚才说,村人‘自然’把我当作预言中人,不知姑娘自己…自己如何看待?”
      朱妙真似是略为沉思了一下,道:“如果让我自己选,我不会选你。你似乎略过迂阔了些。不过,家父预言,从来不会落空的。”
      赵子诚听了,略松了口气。仍不放心地鼓勇问道:“那么,姑娘意欲如何呢?”
      朱妙真却毫不在意,边转身继续前行边道:“这有什么‘意欲如何’的?随缘不变,不变随缘。到时候自然知道该如何了。”

      入夜,赵子诚躺在竹林雅舍的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一想到白天村人们那暧昧的眼光,就如芒刺在背,恨不能钻入地缝。他想:“虽然朱姑娘看起来并无属意于我,然而村民们认定了是我,又无法主动去辩白,真是令人尴尬,也有损朱姑娘的清誉。不如趁黑,悄悄地走了吧。只是未曾答谢朱姑娘的救命之恩,不辞而别,好生惭愧。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了。”
      主意已定,悄悄起身穿好衣服,开了房门出去,转头看看朱妙真的房间,她的房间灯已熄了,悄无声息。他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只觉夜晚无忧谷的空气沁人心脾,无比清凉。几条飘带般的云雾环绕山间,在暗夜里显得分外柔和。虫声叽啾,清风宜人。
      赵子诚走出几步,却又踌躇了。该往哪里去呢?他想自己是顺水漂流而来,那么逆水而行,总归可以找到回相和村的路吧?想毕先走到自己当日被救的那个河滩,然后沿河逆行而上。
      走不了多久,已到村落边缘。只见前面是稀疏的树林,林中有许多大块的白石。赵子诚回过头,向着朱妙真的竹林雅舍无声地挥了挥手,转而进树林而去。每一块白石都光滑圆洁,在暗夜中闪着依稀的白光。白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纵横错乱,中间象是小径,弯弯曲曲,有的地方仅能容脚。赵子诚摸索前行,忽然右脚在石面上一滑,摔了一跤,沾了两手泥。他扶住左边的一块大白石,石上立即留下一个泥手印。
      他站起身,继续摸索前行。小径崎岖蜿蜒,时而近岸,时而远岸,看不见河。他只有在靠近岸时根据河水的流向来判断该往哪里走。可是,摸索了许久,白石还是层出不穷。这堆白石看起来竟象是无穷无尽。
      他不由有些焦躁起来。加上病刚好转,体质虚弱,不一会就气喘心跳。於是只好在右边的一块白石上坐下稍歇。刚坐下,却忽然发现对面的大白石上赫然有个泥手印。
      他心中一惊,想:“这个手印怎么象刚才我跌倒爬起来的那个?”不由从心底抽上一丝恐慌,忙站起身准备凑近细看,不料起得急了,脚下一滑,又摔了一跤。
      这一跤摔下去他立即想起:这正是他刚才摔跤的地方,身下的触觉一模一样。抬起身,左手自然向左边的大白石扶去,抬头一看,果然自己的手一毫不差地盖在了那个泥手印上。
      他站起身,拍了拍双手上的泥,懊丧地想:“怪不得我怎么也走不出这堆大白石,原来我走来走去,还是在原地打转。这堆白石看来暗藏玄机。是我太鲁莽。今陷在此了,进不得,退不得,这可如何是好?”正茫然四顾,忽见河边一块大白石上多了一个人影。
      他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朱妙真,才松了一口气。朱妙真一袭白衣,双手抱膝,悠然而坐,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身上,她全身都象在散发着柔和清凉的光。赵子诚一见到她,心就定了下来,同时也自知理亏,走到她面前,嗫嚅道:“朱姑娘,我…”
      朱妙真道:“你想偷偷溜走?就是为了白天乡亲们的目光?”
      赵子诚尴尬地笑了笑,道:“不错。瓜田李下,我自觉实在不宜在此留下去,否则有负我的未婚妻,且对姑娘的清誉也有损……谁知走到这里……”
      朱妙真冷笑道:“哼,你年纪不大,倒是一个十足十的迂阔夫子!我并不在意那些虚名。而此地村民的目光,你未婚妻一丝一毫都不知道,又怎会伤到她?你若对她情比金坚,不可动摇,又哪里负了她?若你对你们二人之间的情义信心不贰,又怎会在意旁人的眼光和家父的一个预言?”
      赵子诚听了这话又是惭愧,又是钦佩,也心服口服,只觉得在她面前,心底连一丝尘垢都无法躲藏。
      朱妙真轻轻一跃,从大石上飘然落下,在前而行。赵子诚连忙跟随。当下朱妙真领他往回走。路上赵子诚好奇地问起这些白石阵的来历,朱妙真道:“你可记得孔明先生在夔关困住陆逊的那个八阵图吗?此阵与那个相仿。你今天只是想出去,还没有什么害心,所以只是在原地打转。若是有害人之心,境由心转,此阵立即就会幻化成悬崖、猛兽,没走几步,就会惊吓而死,或‘失足’ 摔死了。”赵子诚听得咂舌不已,对无忧谷的敬仰又加了一分。

      他又在谷中休养了一个多月,每日向朱妙真讨教,医术也大有长进。谷中日月逍遥,只是经常思念云英,不知她近况如何,略觉忧心。这天他已彻底痊愈,体力不仅恢复,还更胜从前,于是辞别众人回去。还是朱妙真为他引路,穿过白石阵。
      出了白石阵,面前是一大片山林,草莽丛生,根本看不见路。赵子诚不由迷惑道:“这怎么走法?”朱妙真递给他一个香囊,道:“这里是无忧谷特制的香料。佩在身上,一切毒虫猛兽都会远离。你不用辩什么路径,一直向西,走十里,就可以到达一条山径。沿山径向北走二十里,就是官道。官道向东北五里,就是广宁府清阳县地面。你到那里可休息一晚。从清阳县到相和村的路,你应该知道了吧?”
      赵子诚点点头,心中诧异她似是足不出谷,却对地理知道的如此清楚。正想惊叹,朱妙真又拿出三卷书来给他,道:“这里三卷医书,你拿去好好研习,虽仍不能和谷中相比,但在谷外,却可独步天下了。”
      赵子诚接过书喜出望外,道:“既然是济世良方,自然应该公诸天下,怎可我自己私□□占。”朱妙真听了一笑。接着道:“后会有期。”说完翩然回身,进白石阵而去了。

      赵子诚在山林中披荆斩棘,跋涉了十里,拨开一丛灌木,果然看见一条山径。他跨过灌木,灌木又在他身后合上了,丝毫看不出有人走过的痕迹。赵子诚不由赞叹:“若非人指点,谁能知道这后面别有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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