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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惊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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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车两国的战事已将僵持大半年,若康除边境的寿城,宽城皆失之外,国境展线内,归属若康的三个部落和两个内国也都被车敖吞并。随着战火的蔓延,鹿,延两城地位亦岌岌可危。
此时的长乐内部依旧存在着严重的分歧。之前薛家的垮台致使朝中原本互相牵制的力量被打散,除了随佑寰帝开疆拓土的功臣诸卿,还有本姓王族为首的内阁,以及督军使、奉国将军形成的集团,几股势力交错,暗流涌动。朝中无非是主战和主和两派的争斗,按理说谁站上风一般就决定了走向,然而若康经月未决除了中立党竟然意外的占了多数外,作为最终决策的王上齐辰陨迟迟不动才是原因。除了在一个月前做出九皇子出质的决定外,之后再无大的变动。原本争吵激烈的两派也陷于争斗的泥沼中而稍微有所缓解,甚至出现了倒戈和观望的情况。
这样的状况又持续了一月有余,前线的鹿,延却传来的告急,维持僵持状态的内廷崩溃了。原来在五日之内,倦怠备懒的佑寰帝突然间连下十一道旨意,以叛乱,扰乱朝纲等罪名废除了一批大臣,御察司诛杀及关押的罪犯都上达百余人。这次的朝内清理做得快速干净,并且很快就恢复的秩序。同时,一道金箭令从帝都王座中连夜发出,向北部边境飞奔而去。
“不错。。。。。”
安戈的一间的客栈内,一个少年坐在窗前喃喃,他的手里端着一杯酒,慢慢的品着,嘴角浮出一丝笑容。
“般若酒冷冷,饮多人易醒。”门被推开,一个眉清目朗的男子边说边向房间走来,身后跟着一个白发老者。
“万古醇酎气,结而成晶莹。”少年下意识的接口道,随即眼神一亮,随即从窗台利落的翻身而下,朝男子奔过去,“哥哥!云伯!你们终于来了。”
男子朗声大笑道,“我再不来,你还不醉死在这里了,云伯是不是?”说完,两人对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男子虽然一身风尘却难掩他的风采俊逸,而旁边的老者身形修长,举止大雅,眼神清亮竟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气息。
少年眉目飞扬,神情得意道,“这逸仙楼的般若酒可是远近闻名,每隔三年的十月份开窖,只此三天,错过便又等三年。再过几日便是酒会,若得偿,就算醉死在这里也不枉了。“说完他又抬手自饮一杯,满足的咂咂嘴。
男子一脸无奈,老人则是笑眯眯的看着这两兄妹。
原来这一行人便是白家的公子和小姐,为躲避若康得到追杀,白扶化成男妆,隐姓埋名,他们一路辗转逃匿到了安戈。
每年快到寒天的时候,白扶就会随兄长去奇柯山的和房先生那里诊治并小住一个月,幼时东林那场事故在白扶身上落了终身的寒疾。然而在去年寒天未到,外公便吩咐他们出发去往奇柯山,还请了老友云伯陪同。这个云伯亦是个奇人,他是在东林变故那场离奇大雨后出现,当时他身着麻衣草鞋,一身邋遢叩开了白府的门,家仆当时忙做一团准备将他轰出去时,谁知他拿出了一枚指环,那是家主白劲嵘的指环,代表着白家至高的权利,他遂顺利进府,谁也不道他是谁,只是家主称他为云伯。
白家有座闲置的园子,自此他便住在了里面。儿时,白扶除了外公之外也常受他指点教导,白扶上下亦隐隐知觉此人对白家有义,故随家主对他尊敬有加。
去年的异常情况,白扶其实是有所察觉的,毕竟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多多少少还是会有所影响,但当时外公催得紧,明介因妹妹的疾病是自己童年不慎保护所致,一直存有愧疚之心想着早上山早诊治遂也催着白扶快快准备,白扶当时虽心存疑惑但来不及细查。只有随他们上路然而这一辞别,没想到便是永别。
路上至半月,到达庆客的时候边传来了白家被抄的消息,若康正派人四处抓捕他们。白扶听闻后如晴天霹雳,明介亦满腔悲愤欲赶回长乐,此时云伯却阻止了他们,并且拿出了一封信。信为爷爷亲笔所书,上道:
“白氏三载,代代杰出,经年家业,现已成木,富誉一方。然俗语有云:月盈则亏,盛极必衰。故吾常思虑甚微,处事留余,行善积德,盼混世之间得以全然,家族长青。然国之昌运同系家之福荫,寰帝疑窦,朝党相争,诸国互眈,必殃池鱼,吾细察料想,恐白濒式微,夜观天象,气数混沌。时不容怠,故遣吾儿明介携扶同友云伯出长乐,唯此一举,方可保白氏一脉之可能,不望复兴,但愿吾孙辈平安,逃离乱祸。
明介,扶需从云伯,前往安戈,寻公西氏,访其家主,此人与吾早年私交甚密,情同手足,结拜为义。汝等交予之信,其自会意,是得周全,吾归亦得安心。谨记,谨记。
时光飞逝,三人一年来路上小心谨慎,躲过追杀,终于平安到达安戈。
时间的冲洗已经将仇恨和悲伤早已被掩藏在心底,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故乡以及复兴家业,但他们明白忍以图诚的道理。
正值岁末,寒气袭人,白扶的身子到了入夜便寒噤发作,虽用随身的药止住了些,不过总是治标不治本,好在白扶一直都有练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并以早年家中奢侈的调养也算是无大碍了。安戈不比大国南朝繁华发达,不过亦是东阕独具一格的存在,因依靠莫过崖这一道天堑,易守难攻,北面是大片森林,除了少数蛮族野人的侵扰外并没有什么强敌,民风朴实,交通闭塞,自给自足的国度。
白扶一行刚到此地就听闻这里的一大盛事,即三年一度的般若花会。地点在逸仙楼,花会期间,当地的名门望族,奇人异士,文人骚客,都会共赴一堂,品般若酒,赏般若花,拿出各家珍奇异宝,古玩字画,估值易价,真可谓是雅俗共赏,争奇斗妍的一大盛会。然而,并不是人人都得以进场,花会前三个月就会放出一百三十个名额,以绘有逸仙楼专属图案的手绢作为依据,发放完即告罄,若要进去只有再等三年。
白扶他们既没有打听到公西氏的信息,经过一年的劳顿如今终于松了一口气,当然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放松的机会,他们决定先驻扎安戈,再做打算。‘
本来住在驿站的他们在第二天天明的时候,明介神奇的拿出了一张逸仙楼的手绢。白扶当场惊得手中的松糕掉了下来。
“扶丫头,松糕。。。”明介提醒
“啊!!!”白扶看着地上碎裂的松糕,如同她碎裂的一颗心,不过这颗心马上又被填补上了。迅速地抢过哥哥手中的手绢,反复的看,确定不是假的后雀跃的搂住了明介的脖子。
“云伯云伯,你来看!我们可以去逸仙楼了。”白扶又闪电般地拉过一旁打坐的云伯,活像个叽叽喳喳的燕雀。
当初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白家二小姐哪里还有踪影。
云伯也不顾白扶闹,眼睛都不睁,默不作声的指了指门口-----突然出现的一个黑衣年轻人。
杀气!白扶意识到的时候,一道黑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哥哥”白扶一惊,瞬间眼前两个影子纠缠打斗在一起,难解难分。
追兵么?不对,追兵不可能是一个,况且此人像是直奔哥哥而来,对于一旁的白扶和云伯则不顾,白扶看了一眼云伯,这是一年来养成的习惯,云伯好像对什么事都有先知能力,总是带领他们躲过最危险的境地,慢慢的,白扶的心理有一种奇怪的信任和依赖。然而此时的云伯依然在打坐,泰然不动。
白扶索性也坐了下来,静静的观察着。来人武功路数走一股罡风,不用说这是正派功夫的象征,然而出手急躁了些,渐渐露出破绽,不出几分钟便被明介锁住,然而在快要制住的一瞬间,眼尖的白扶看到明介脸上一闪而过的愧疚,同时云伯已经出现在了他们中间,止住了两位。
他们认识。白扶脑中一闪而过一个猜想。
果然,黑衣少年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龙翊小贼,还我手绢。”
龙翊是明介的化名,为白扶所取,来自白扶前世的名字龙翊安,拆分为二,虽时空不同不过为逃避追捕,只有更名改姓了,于是就索性用了原名这也让白扶倍感亲切。
一刻时后。
“哈,,,,,偷的?”白扶呆了一呆,看了一眼面色通红的明介,对面是一脸怒气的黑衣少年。
云伯笑眯眯的坐在他们中间。
“不是偷呢!是这位公子自己食言!”明介急忙解释道,“当时在酒楼,这位公子拿出一幅画道要是谁能猜出画中之物,便可允诺对方一件事,当时我正在那里,见许多人围观却无人答出,我本来无心参与这种事情,只是突然间看了一眼便认出是何物便答了出来,是吧公子?”
“没错。”黑衣少年倒是大方承认。
明介继续道,“我说对之后,便向他提出了我的要求。”
“逸仙楼手绢。”白扶恍然道,她算是明白了大概。
“是。”少年回答道,“在座各位都知道,两天后便是般若花会,而在一月前手绢就已经派售一空,这位龙公子的请求在下是答应不了。”
白扶看了一眼明介,忍住笑,“所以,你就抢了人家的么?”
“是他反悔在先,我只不过看他有,就顺便拿了过来。”
好一个顺便,白扶心中有一万个“干的漂亮”飘过,不过对于上门的原主还是要唱唱白脸的。她遂拉下脸来道,“哥哥,父亲以前是怎么教导我们的?他常说君子与小人之别,在于勿计毫厘,强人所难,他老人家一日不在身边难道我们都忘了不成?”说完她假装略生气的样子,余光扫过多面的黑衣少年,来人已经是坐立不安了。
“弟弟教训得是。”明介眼波一转,亦配合的拿出手绢作势要还给少年
不出所料,少年闪电般略到了门外,抬手做了一个礼,只道了三个字:“不用了。”话刚落,人已不见了。
“噗。。。。”白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也是难为了你,我估计这少年应是当地的名门子弟,倒不如不拿,这下一来得罪了他不知以后会找我们什么麻烦,二来你说这一张手绢如何让三人进去嗯?”白扶半笑半恼的看着明介。
明介却一脸没事的样子道,“那没关系啊,只要你进去就好,这不是你的心愿么,我啊跟云伯在客栈等你就好。关键是。。。。”说道此处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来花会的都不会是普通人,我想爷爷要我们寻找的公西氏很可能就在当中,若你能拿到邀请名册,或许我们会有线索。”
一旁许久不开口的云伯也说道, “没错,扶丫头,若靠我们自己的几个人力找寻无异于大海捞针,况且安戈也有若康的眼线,我们的身份依然存在着风险,需尽早找到公西氏家主才是上策。”
百扶颇为赞赏的看着明介,“没想到哥哥这一路上不仅急躁的性子改了不少,连心思也进长得比比干多了一窍,真是不错嘛,把我都计算进去了呢。”
“没有,没有啊…”明介忙摆手,“妹妹你怎么又胡言乱语了,我是真想让你好好玩玩的,不过是突然有想到可以查查线索,并没有什么多一窍什么计算的,比干。。。。。诶,比干是什么?”
“啊。。。没什么。”白扶心下一慌21世纪留下的俗语怎么就随口说了出来呢,难道还要给他解释比干挖心的传说么该死该死。见明介还在自言自语的琢磨架势要转身问云伯,她赶紧拉过哥哥到一边,“云伯打坐呢,要清净。”随口又扯到,“诶我问你啊,你说你猜中了那少年的画中之物,那他画的究竟是何物?竟如此有信心确定无人可知呢?”
“不是猜,是知道。“明介慢条斯理的纠正道。
“好好好,你知道。”
哪知明介抬手就拍了白扶额头一记笑道,“那还不是要谢谢妹妹你啊,你从小就比别人聪慧敏锐,酷爱设计读书,在你九岁那年,你叫爷爷给你请了铜匠李入府,你可曾记得?”
白扶略想了一想,回忆道“冬历弦四日,因我嫌天寒体冷,饭菜亦容易变温而降低食欲,我叫爷爷请了铜匠李入府,由我设计图纸,工人制作,发明了一种新的厨用器皿,结合煮调食于一身,食材不拘一格,上煮食下生火,亦食亦暖,从而推至各房一只。”
“没错没错,就是涮鼎!”明介一脸兴奋,“那少年画上之物正是一只龙头涮鼎,虽然是三足一头,不过我仔细看了其他都跟我们家的四方涮鼎是一样的呢。”
白扶听后,确是惊得一身鸡皮疙瘩,心中讶异暗忖,这东西就是二十一世纪的火锅,她来到这个异世大陆的时候就通读史书经典及民间文本,在确定没有这种器皿之后才动手设计,成品出来后连周游列国,见多识广的云伯亦很惊讶它的效果和实用,并表示从未在哪里见过此物。如今在安戈的一名少年的画中竟然出现了这高度一致的东西,并且按明介所说,他是答对了才有机会抢到手绢,那么。。。。。越往下想,白扶越是惊讶又是疑惑,黑衣少年为何会画此物?难道说。。。
"扶丫头,喂!”明介见白扶眼神呆呆的良久都不开口,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哦…”白扶回过神来继续问道,“哥哥你不觉得奇怪么。明明是我设计的我们家才有的东西,为何会几年后出现在偏远的安戈一个少年的画中?你不觉得奇怪么"
明介好像一提就来气的样子,“我当时也很疑惑,然而后面还有更奇怪的呢,我说对之后那少年的表情好似活见了鬼一样,觉得我知道才是这世间最奇怪的事情呢哼。”
你觉得他知道很奇怪,他觉得你知道也很奇怪。一定要找到那个少年,看一看那幅画才行,白扶的内心一直狂跳,不能平静,曾经无数次在那场梦魇中醒来,她又惊又惧,不愿意想起龙翊安的过往,然而,突如其来的现象命运又在预示着什么呢。
有种猜想隐隐的出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