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换》依依惜别

7、印度（二）

　　站在那幢巨大的纯白色大理石建筑前，一向叽叽喳喳的小麻雀陶溪，也变得安静起来。

　　“因为它，就在那里。”

　　新西兰登山家希拉里，在登上珠穆朗玛峰后，面对记者不断追问他为什么爬山的问题，终于答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无法再问的答案。

　　因为，它就在那里。

　　陶溪看到泰姬陵的那刻，想到的也是那句话。

　　为什么要去泰姬陵？景予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有答案，从来就没有答案。

　　去泰姬陵，就跟为什么要去故宫，去长城，是一样的道理。那些鬼斧神工的作品，历经沧桑，修建它们的人早已离开，可是它们却永远矗立在那里，那么安宁，那么美好。

　　“这，就是印度的珍珠。”陶溪喃喃说道。

　　泰戈尔说，泰姬陵是永恒面颊上的一滴眼泪。

　　景予认为，她当得起这个比喻。

　　纯白，意味着爱情的纯洁与神圣，沙贾汉建造这座陵殿给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真爱，但至少肯为她做这么多，这样的一份爱情也值得世人为之唏嘘不已。

　　“你说，沙贾汉爱过她吗？以前我读《印度，去十次都不够》的时候，作者说沙贾汉或许在泰姬在世的时候没有能够全心全意地爱过她，如果在她还在的时候，极尽全力去对她好，爱护她，那么也不会在失去她之后，集齐一切能工巧匠来打造这个泰姬陵，因为有遗憾，所以才成就了这座泰姬陵吗？景予，他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她？”

　　景予说：“应该有真爱，也许不是全部，毕竟他是一个君主，他有他的野心和企图，不可能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一个女人身上。”

　　“哎，男人啊。”陶溪边说边摇头。

　　“哎，你可别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小屁孩，懂什么爱情啊。”景予拿这个孩子没辙。

　　陶溪扭头看着景予，景予感应到了她的目光，回头望去，两人四目相对时，陶溪奸笑：“景予哥哥，你的前女友数目，应该两个手都数不完吧？”

　　景予同学的“黑历史”，陶溪并没有刻意去挖过，只看过只言片语。不过对他的情史，溪宝倒非常的在意。什么初中早恋，被老爸海扁，初中，高中，大学，各谈过一次恋爱啦，切，谁信啊，初恋都那么早，确定前女友没换的像走马灯似的吗？

　　话音还未落，脑袋又重重挨了一拳，“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多问。”

　　陶溪揉着小脑瓜，哭丧着脸说：“让你不要敲我头了，本来就没很聪明，多敲就真的变笨了。以后怎么养家糊口。”

　　“问我借啊。”

　　陶溪心想，对我从来就没怜香惜玉过，还借我银子，拉倒吧。

　　“哎呀，我要吃肉，我要吃肉。”陶溪快把景予的胳膊给摇断了，出国前只发现陶溪嘴皮子很快，出国后才发现她这个人真的很执着，执着在吃饭这一块。

　　挑食，这小孩肯定从小就挑食，而且独生子女嘛，本来就是娇生惯养的，现在的90后，自我为中心也就算了，还天天把自己当个祖宗似的供着。尤其以这个小孩为代表。我都没说什么，她哪来的这么多要求？

　　不就是吃素嘛？像陶溪这样的肉食动物居然要跑来印度玩，用她的话来讲，简直就是“举步维艰”好不好！

　　开玩笑，一顿饭看不见肉，压根就吃不下饭，更何况是待个八天！

　　陶小溪这样的行为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景予看到陶溪的痛苦表情，非常极度的开心。

　　“小溪，其实呢，我们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你呢，就当是来清清肠胃，以前肉吃太多了，再来吃点素，正好均衡下嘛？”景予一脸“谁叫你吵着要来”的表情，还假装关切地说道。

　　陶溪恶恶地说：“等我的脸，因为长期缺乏蛋白质的补充，而变得有菜色的时候，你就开心了是吧？这里鸡蛋都很少好吗？你要我怎么过啊！”

　　景予无语了，这孩子天天素颜示人，妆又不会或者是懒得化，嘴巴叼，还蛮不讲理，脾气又差，智商，情商通通不合格，我当初怎么就陪着这孩子空降到印度来了呢？还是我当初就不该认识这丫头，活该给自己找罪受。

　　“你真的不吃啊？不吃的话就饿着。这种地方，不是有钱，就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景予拿起Chapati（印度面饼）就往嘴里送，在剧组，多难吃的盒饭都咽的下去，素食嘛，小意思！

　　小溪酸溜溜地看着景予吃饭，满心委屈，“你真的不管我了吗？”

　　“那你就把这些都吃了。”说着，景予推过来一盘Chapati， Paneer（用牛奶做的，口感类似于我们吃的豆腐，是印度常见的素食），一盘色拉，一格酸奶。

　　其实小溪不是不想吃东西，只是想小小任性一把，看到景予也正常地吃东西，她只能嘟囔着小嘴，乖乖吃饭，既来之，则安之！

　　看着陶溪皱着眉头，把食物一口一口吞下去的样子，景予也是无可奈何，吵着嚷着的是你，闹矛盾的也是你，想想还真是有趣，平常打交道的都是女演员，年纪轻轻就成熟知性，演艺圈是一个很磨练人的地方，当初的天真烂漫也早随着时光而泯灭了。

　　从阿格拉离开后，景予带着陶溪，来到了圣城瓦拉纳西。

　　“这是一个神圣的地方。”陶溪说。

　　读了那么多作家写的印度旅游的书籍，陶溪对瓦拉纳西极度神往。

　　在他们的笔下，瓦拉纳西是一个充满着信仰的地方。灵魂在这里得到超脱，心灵在这里得到洗涤，身体在这里得到净化。

　　清晨的瓦拉纳西，恒河的晨浴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人们虔诚地捧起恒河水，喝下一口，再用河水洗尽身上的罪孽，沐浴过后，又是一个全新的灵魂。

　　都说恒河水污浊不堪，景予和陶溪并不是教徒，自然没有培养起与“印度的母亲”亲密接触的心态。

　　“千里迢迢来到瓦拉纳西，你就为了站在恒河边上傻傻地看着印度人民洗澡的么？”看到陶溪静静地看着恒河，景予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你的信念是什么？”

　　“什么？”景予很讶异这个问题。

　　陶溪默默地看着河面上发生的一切，说道：“恒河水或许很不干净，或者根本不可能洗光人民身上的污垢，可是你看那些人，他们每一个都带着虔诚的态度，执着地去做那些在我们看来完全不靠谱的事情。我一直都以为，信念是一个人最赖以为生的根本。只有有了信念，这个人才算真正在人世间立足。我们看印度人民在恒河水里洗澡，或许很不理解他们的行为，但这是一种态度，一种渴望新生的态度，一种祈求纯净灵魂的态度。无论是不是真的，他们依然无怨无悔地做着。我喜欢这种态度。”

　　景予看着一个男子缓缓走下台阶，一边清洗自己的身体，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仿佛是在祷告，“那么，明知没有可能，也要做下去吗？”

　　“公元1645年，清兵入关，明朝大臣黄道周辅佐唐王，唐王没有兵力给黄道周，他就纠集了一千多名拿着扁担，锄头的“扁担军”，他的妻子，召集了许多妇女成立“夫人军”，在江西婺源与清兵打了一仗，三个月后，他从容就义。黄道周固执，倔强，不妥协，不识时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说他是不是很可笑的一个人？民族大义，气节这些可以当饭吃吗？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无论有没有可能，无论有没有希望。”

　　景予看着身边的这个女孩，陶溪神色肃穆，与平常那个调皮，捣蛋的犯二天然呆简直判若两人。

　　“你的信念是什么？”景予很好奇陶溪的真实想法。

　　“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

　　景予静默，仔细聆听陶溪接下来的话。

　　“宋代理学家张载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天地立心，就是公正，就是无私。为生民立命，就是把自己贡献给天下人，就是继承先辈的学脉，为万世开太平，就是要把整个世界变成一个和谐的世界。”陶溪平静地说道。

　　景予发现，面前的这个姑娘与他初识中的陶溪有很大的不同，或者平时的顽劣只是表象，隐藏在内心身处的本质此刻才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他开始相信，这个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和羞走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邻家女孩气息下，是一份“慨当以慷，忧思难忘”的澎湃情怀。

　　她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娇小柔弱，或许，她是个“大”女人。

　　景予还沉浸在陶溪的“豪情壮志”中，却不料陶溪同学一秒钟变脸，“啊呀，看印度同胞洗澡太无聊了，那水脏脏的，能喝？我们还是走吧，吃饭去吧。”

　　说着，就上来拉着景予的手往回走。

　　走就走吧，也没什么，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景予大跌眼镜（要是有眼镜就好了）。

　　陶溪兴奋地冲向几个外国帅哥，把景予远远地甩在了后面，那帅哥，连景予这样的当红小生都不得不承认，生的确实好看，高耸的鼻梁，深邃的眼眸，身高目测185以上，大概187左右，欧美帅哥身高优势一向明显。

　　自来到印度以来，每次遇到印度商贩需要交流的时候，陶溪都是让景予开口，景予一直以为是陶溪的英语不好，不敢开口。

　　如今看到她一脸花痴地用英语熟练地和帅哥们交流的时候，景予这才明白，这丫头是看脸说话的。大概是嫌印度小贩们长得不好看，所以懒得开口。

　　陶溪一边用捡到宝贝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众帅哥，一边流利地和帅哥搭讪，具体讲了什么，景予并不清楚，不过从陶溪通红的面庞，和她略带颤抖的身体，加上疯癫的跺脚声，以及时不时的尖笑声，景予发誓，如果这是在国内，如果陶溪足够出名的话，这样的举动，绝对是上头版头条的丑。

　　这丫头，出了国就自带疯癫模式，挡也挡不住。景予环顾四周，已经有几个路人感兴趣地看了眼陶溪，他略略低下头去，生怕被人发现他跟陶溪是一路的。

　　忘了介绍，陶溪虽然自小文字功底不错，喜欢读书，喜欢写作，从小学一年级起，老师就开始在全班面前读她写的作文，这样的模式一直持续到了她高中毕业，不过，她作文虽然经常拿全年级第一，不代表她的语文成绩就能全年级第一。至于当年为什么不选择去当个编剧，那是因为，陶溪从来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大概是最近的电视剧，大多都是拿小说改编的，好的剧本实在是看不懂，害的陶溪默默回顾了《少年包青天》，《镜花缘传奇》，《一脚定江山》，《法证先锋》系列，还是看不到好剧，忍无可忍之下奋笔疾书，立志写下好故事，当然啦，也为了能够和影视圈的帅哥们合作嘛，江山代有帅哥出啊，各领风骚数不清啊，哈哈哈。

　　眼看着陶溪乐不思蜀的就像一只掉进米缸的小老鼠，景予实在是按耐不住，轻声向帅哥们说了声抱歉，就把陶溪像只麻袋般拖走了。

　　陶溪一路嚎叫，也没把铁石心肠的景予叫停。一直走了很久，景予才停了下来。

　　“景予，你疯了，我好好的跟帅哥聊天呢。”陶溪非常不满意景予打断她的“桃花运”。

　　“我说陶小姐，拜托你照照镜子好不好，长得又瘦又小，就像一根木柴，还指望着外国帅哥看上你吗？”

　　“哎，怎么就不可以啊，好多外国人娶的中国太太也不是很美啊。还有，姓景的，你给我说清楚，我有那么差么？”溪宝的声音是像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感觉。

　　景予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你觉得呢？”

　　陶溪涨红了脸，“你，你，你，哼。”说着，扭头就走。

　　景予正懊恼自己把小姑娘给惹恼了，打算快步跑上去追。结果陶溪自己停了下来，一脸天真地对景予说：“我饿了。”

　　好吧，吃货的世界，再生气也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