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郑心秋

8、Chapter 3

　　　　直子来的时候，七月的风吹过凤城小河，我靠在岳洋帆肩上看着她站在夹山崖边望向东边，岳洋帆的眼睛是迷离的，他在想什么事情。
　　“她是在看日本，她的故乡！”我说。
　　“每个人都会思念故乡，如果你离开了！”岳洋帆淡淡的回答我。我心里有些沉闷，故乡与我实在是说不上来。那个外婆住的凉城，实在说不上多少思念来，外婆在的时候固然是有，如今已然物是人非，提之伤感。
　　“她的样子，就好像能看过了大西洋一样！”我轻身嘀咕，岳洋帆没有接话。
　　风吹起直子的衣摆，那是我以往常穿的灰色衬衣。她的秀发在耳后飞舞，看上去是极美的。我不知道岳洋帆是不是这样觉得，反正在我看来是这样，直子确实很美。
　　“我从来没问过你是哪里人？”岳洋帆突然问我。
　　“你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他又问。
　　“何为南北？黄河之水一江隔吗？”我装着不知道这个问题，反问他。
　　“各有说法，正确的划分应该算是秦岭淮河一线。”他回答。
　　“为何？”
　　“这条线的南北两边，无论是自然条件、农业生产方式，还是地理风貌以及人民的生活习俗，都有明显的不同。”我没有搭话，静静抱着他的臂膀，把头扶了上去。
　　“你很特别，没有口音，没有习俗。但在你身边，什么都已不重要！”
　　我的眼眶微红，抱他抱得更紧。他亦不再问。我不想和他讨论地理的问题，我只是不想回答关于籍贯这样的问话而已。小的时候，我出生在凉城，辗转去过很多地方，去了北方，有一年来了凤城，又成了南方人。我的父亲告诉我，他是一个孤儿，在南方一个小镇长大的孤儿。至于他如何去了北方娶了我的母亲再去凉城，如何成了一个教师，我不得而知，也从没有问过他。我的生活，辗转过四五个不同的地方。
　　“就当我是南方人吧！我跟你一样，生活在有你的地方。”我看着他说，声音很轻，我怕直子听到。
　　直子站在崖边，突然开始大声喊起来：“欧斗桑……！欧卡桑……！”她的声音很大，岳洋帆担心她靠崖太近，我们走近她。我看到她眼泪开始流，便递过去了纸巾。风很大，她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回来的路上，直子告诉我们：她是被人贩子带到船上，不知要带去哪里，漂流了很多天，便找机会偷偷跳了海，不知怎的就来到了这里。
　　她说得轻描淡写，我们却听得惊心动魄。直子说，小时候推命先生算卦，说她大来有大灾，但遇难呈祥，会遇恩人搭救。说着便在岳洋帆身前跪了下去。岳洋帆吓了一跳，躲在了我身后。
　　我想给直子谋个差事，她在中国，语言不是很熟稔，差事便颇为难找。凤城无日企，学校亦无日语课程，她的语言在这毫无优势。岳阳帆告诉我，卢文芊的孤儿院需要帮手，叫直子去那里帮忙一阵，我同意了。
　　那一天，他和直子来学校接我，我站在教学楼的窗边，看到那个日本女人跟在他身旁，并肩而行，就像熟识已久的恋人一样。我心里莫名的担心起来。岳阳帆游手好闲，直子也无工作。
　　直子来这一月有余，身无钱财，叫她工作她也无法拒绝。我知道自己小人了一些，在和岳阳帆说的时候还和他吵了一架。“不只是她，你也应该有自己稳当的工作！”我大声冲他吼，我骂他不计划我们的将来。他的脸低沉着。
　　直子拜托我帮她找差事，来者是客，我不能赶她走，她若是不愿的话。我和她说：“你如果想要回去日本的话，我帮你订票。”她很礼貌，告诉我会自己赚钱回去，还我的住宿费。日本人很执着，讲不很通，便开始为她找工作了。
　　卢文芊自小生在孤儿院，对那里的生活自然是无比熟悉，只是她不懂日语，直子的中文又不是很好，交流起来颇为困难些。直子听了卢文芊的身世，眼眶红红的说：“你的、大大的了不起！”
　　卢文芊说：“直子姑娘来我这里帮忙，夜里还要回静姝家去睡觉吗？会不会太远了！”
　　岳阳帆说：“没事，我来接她就是。”
　　我看着岳阳帆，不知如何是好。直子说：“住这里的……不能……？”
　　“行吗？”我问文芊：“她非要自己赚钱回日本！”
　　卢文芊回答：“行！只是孤儿院没有空房，你愿意跟我睡吗？”
　　直子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