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医恋》余珏明

5、第 5 章

　　重阳节前的一个寒夜，诗奕被人从梦中叫醒，职业的警觉他快速起床以为夜间来了急诊病人。结果是从水库工地紧急派人送来一张便条。纸条内容是：工地有一危重病人，请常诗奕医生立即出诊到工地。诗奕将出诊箱清理好后，背起了箱子就与来人离开了卫生院朝水库工地直奔而去。
　　上弦月夜，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借着点燃的火把向工地方向摸去。诗奕问到工地有多远。来人说，并不太远，只是要翻两座山峰，中间还要过一个深谷，路不好走。当翻过第一座山峰下到山谷时，一个意外的情况突然发生了：万簌俱寂的深谷里，顷刻间刮起了一股大风险些将火把吹灭，顷时山谷两边的树枝剧烈摇曳并发出了呼号声，来人立刻叫了一声“大事不好！”，说时迟，那时快，来人猛一下把诗奕推倒在地，自己也顺势扑倒在他的身上。当时诗奕被这突发的变故吓蒙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过了好一阵子，诗奕被叫声惊醒，“常医生，常医生，快起来呀，哎，你要有什么事，我可怎么向指挥长交待啊！”诗奕听到这一叫睁开了眼睛，忙从地上爬起来说“我的妈呀，好吓人啦，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来人连忙扶着诗奕，惊魂未定地用颤抖的声音对诗奕说道：“好险啊，刚才是一条巨蟒从这山谷里过身！接着他开始回忆说：”当刮起大风的那一刹那，我就看见半空中漂浮着两盏小红灯笼悬在那里，后面还拖着一条长长的黑影呼啸地向我们这里冲了过来，火把也灭了。他缓过一口气接着说：“我立马想起了我家老爷爷常常讲的那些可怕的故事：正是这个季节，大山里经常有巨蟒出没，它们是要赶在入冬之前去寻找山洞过冬。如果有人与他相遇，大都难免一死，不是被它吃掉，就是被它咬伤，即使侥幸不死不伤，也会吓得魂魄出窍大病一场。”诗奕越听越觉得害怕，全身瑟瑟发抖。四肢一软又坐倒在地上。嘴哆嗦着，连连说：“怎么办啊。”来人连忙将诗奕再次扶起说道：“快走！此地不能久留，说不定还会有一条赶来。”诗奕那敢怠慢，挣扎着站了起来想往前走可双腿怎么也挪不动。来人到底是山里人，胆大，体质强，他背起了诗奕的出诊箱，重新点燃火把，拉着诗奕头也不敢回的朝前奔去。突然，“嗖”地一声，从脚边穿出一团黑影，诗奕大叫了一声，又坐倒在地上，来人用火把一照忙说：“常医生别怕，是一只野兔，可能也和我们一样，侥幸地躲过了这一劫。”又把诗奕扶起来继续前行。当赶到水库工地时，东方已露出了鱼白色只见无数火把把工地照得通明，工地上此起彼伏的号子声，在诗奕听来无疑是“天籁”。一下子驱散了两人的恐惧和疲劳，一路上紧绷着的神经顷时也松弛下来。来人说：“好了，好了，终于到了。”这时诗奕才感到脚底一阵阵刺痛，并忍着一瘸一拐的来到了工地指挥部，指挥部的同志告诉他们说：“指挥长已经在民工工棚里等候多时了，“诗奕转身赶到工棚见到了指挥长。指挥长发现诗奕全身是灰尘，满头大汗，一瘸一拐的就笑了笑说：“是不是先休息一下；”，“不用了，先去看病人吧！”说着诗奕瘸着腿向病人床边走去。病人躺在临时搭起的“竹编”床上，双目紧闭，不时地发出低声呻呤。诗奕简要地询问了病人的情况后，就重点检查了病人的腹部，发现病人腹肌紧张如“木板”状，而且满腹都有压痛和反跳痛，医学上将上述体征统称为：“腹膜刺激症”，是发生了腹膜炎时的信号。在上腹偏左处，还有固定的压痛点。诗奕对指挥长说“病人的胃可能穿孔了！必须尽早转到县医院去做手术！”指挥长睁大了眼睛，对诗奕说：“有这么严重么？你能确诊？”诗奕肯定的说：“是的，体征十分典型，绝不能再耽搁了。”指挥长听了后，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立即作出了指示，“事不宜迟，马上组织人立即用担架将病人送往县医院治疗。”诗奕对指挥长说：“这一路上由我来护送”指挥长看了看诗奕现在这付狼狈的摸样，犹豫不决地说：“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坚持吗？不过别人送，我也不放心，这样吧。”指挥长转身对周围的人说：“你们快去准备担架，同时多派两个人去，路上关照一下常医生，因为他的脚已受伤了。”接着诗奕跟随着大家一起出发了，为了争取时间。大家不走大路，绕着山间小道向县城赶去，小道非常难走，还要多翻一座山峰，但要近七、八公里路程。山里人体格好，脚板硬，爬山越岑箭步如飞。只是苦了诗奕这个城里人，每走一步都让他痛得钻心，跟着，跟着就掉了队，不知什么时候就倒下了……
　　来到县医院，病人经过“透视”，发现病人膈下有游离气体（这是胃穿孔的征象），当即被确诊为：急性胃穿孔并立即进行了急诊手术。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也很成功，除留下人陪护病人外，其他的民工用担架从另一条路把诗奕送到了卫生院，回院后，陈大姐和护士小李帮诗奕脱下鞋子查看时，发现他的双脚全都是大小不等的血泡，有的已经破溃并与袜子粘连在一起，当她们帮他脱下袜子时，诗奕忍不住叫出声来，泪水也从眼角顺着面颊滑落下来，上完药包好后她们走了，诗奕一人躺在床上，可双目一闭，那大蟒的身形立马又浮现在眼前，加上阵阵足痛，十趾连心，让他一夜无法入眠。
　　一周后，指挥长（即邓区长）从水库回到区里开会，特地转到卫生院来看望诗奕并对他说“我听说了，你在来水库的路上差点被葬身蟒腹，我从小到大就只听说过还未碰见过这种事，你的运气还真好，见了这么大的世面。不过听说你当时人都吓晕了，是不是呀！哈哈。其实，大家都挺佩服你，还能坚持再去护送病人，说你这双脚伤得很厉害，现在好些了吗？”“谢谢，我的双脚现在已大部分好了，可以走动了。”接下来，区长说：“你抢救孩子的事等传开后，大家对你的医术、医德赞不绝口。西医对很多急症所起的作用是中医无法取代的。如果西医在这里开展起来，大家就不用抬着担架步行几十里山路把病人往县里送了，即劳命伤财，又延误病情。”诗奕点头应道：“我刚来时确实很不理解大家为什么只接受中医，但经过这一阵的观察，我发现在这山里，中医中药对一般病，小病还是既经济又方便的。现在当他们看到西医对急病重病的作用后，态度马上变了。我想今后要打破这里原来固有的看病模式，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邓区长赞同地点点头：“对，相信你能把中西医结合起来应用，造福乡民。”送走邓区长，刚刚坐到诊断室的椅子上，就见风风火火地走进了一个年轻人，直奔诗奕面前叫道“常医生，还记得我吗？” 诗奕抬头应了一声：“呵，金爱国呀，好些了吗？”来人忙说：“我是金老二，向您报个喜，我的腰痛全好了！不过我哥的腿疼又犯了，他在集上把木耳卖了就来找您看病”。过了一会，走进一个中年壮汉，他就是金爱华，爱国的大哥。经检查后，诗奕为他开了一些抗风湿的药，同时又帮他扎了一次针，还拔了火罐，金老大当时就说；“哎呀好多了，等会走回家就不怕了，太感谢了。”坐着闲聊时，诗奕趁机向他们打听：“你们这儿姓邓的人多不多？”爱华回答“当然多，邓家是大姓嘛。”精明的爱华向诗奕问道：“常医生是不是认识姓邓的什么人哪？”“对，有一户姓邓的人家，父亲带着姐弟俩过，母亲过逝了，姐姐叫邓兰，今年二十多岁，腿不方便……“不等诗奕说完，弟弟就抢着说：“温岺赵湾旁边的邓村就有一户人家和你说的一样，他们就住在我二姨的隔壁。”金老大又问“常医生是找人还是要去瞧病呀？” 诗奕忙说：“两者都是，下次你来扎针灸时，我跟你们一起走到邓村去看看。”隔天，诗奕背起出诊箱和金家兄弟来到邓村，这是一个在山坳的村庄，大约有三十多户人家。走到一栋土砖的房前，金老二说“这就是我二姨家，去年她才嫁到这里，隔壁是她家的亲戚。”进屋向二姨一问，这隔壁的邓叔今年才四十八岁，女儿二十一岁叫佩兰，弟弟十几岁，母亲去年才去世，佩兰因儿时患小儿麻痹症，右脚也跛了，今年才说了一门亲，下半年就要嫁过去了。诗奕一听，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对两兄弟说：“搞错了，我要找的这户人家，他们母亲去世快十年了，姑娘单名一个兰字，他的腿也是近几年才残废的（他不忍说出截肢这二字），她弟弟比她只小四、五岁。”金爱华惭愧地一摸脑袋说：“怪我太冒失了，害您白走一趟。”分手时，他拍着胸口对诗奕道：“您放心，我们哥俩会照您刚才说的情况继续寻找，我就不信找不出这个邓兰！”，这是诗奕来后第一次上门寻找小兰，虽然出师不利。但诗奕已有寻找不着的准备。”回到卫生院已是傍晚时分，他从枕头下摸出口琴。（从幼年时，他就喜欢吹奏口琴，因为它携带方便，又好学，这把口琴是小兰发病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走到哪他都贴身带着。）吹起原来小兰常常为他伴唱的一首歌：“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吹着吹着，炊事员小曹送进来两封信，一封是艾丽的来信，另一封是他意想不到的大学同班同学江玉璋的信，这位同学在校里称为“独行侠”，一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他唯一的朋友就是诗奕，有什么事也是与诗奕商量，但毕业分配后他就没有音讯了。他身高一米六五，娃娃脸，出身于书香门第，成天嘻嘻哈哈不拘小节，是家中独子，家境不错可他从不修边幅，上课时只看课外书，体育课时请假睡大觉，一开口谈话全是国际风云，伟人传记，同学们都笑他说：“江大侠，你这样不务正业就不怕讨不到老婆？”他会洒脱一笑的说：“放心吧，上帝造人时早把他的另一半造出来了，一个萝卜一个坑，不用瞎操心！”，别看他吊儿郎当，大考小考绝对及格，成绩还不错。让老师，班长都抓不到他的把柄，平日他仅仅只与同桌的诗奕交往谈心，但下课后就潇洒走人，所以，诗奕也常说他是：“江大侠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这次他反而责备诗奕不先给他写信，害他打听了许久才找到地址。从信上诗奕得知小江去的也是大山区卫生院，条件十分差，交通闭塞，病人不多而且也不愿找他看病，可他说“一点不在乎，反正带了很多闲杂的书来了，看累了就吹灯睡觉，有精神就到处写信“，在这里他最不满意的是“住得太差，吃得太差”，“只好写信去找他的老爸。让他们想办法把他“捎回去”，最后小江在信中谈到在他们卫生院的隔壁就是大队长黄建国的家，新盖的大房子，只四个人住：“老俩口加上一个二十来岁的独生女，还有一个老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听说我与炊事员挤在一个不到九平米的房中住很不方便，要我搬到他家空着的房间住，还可以在他家搭伙吃饭。我去看了一下，房子宽敞明亮蛮舒服的，而且朝阳暖和，他女儿菊花长得也蛮顺眼，他家吃得比卫生院好多了，所以我上星期就搬过去了，反正我又不是修道士，我是那舒服就往那里奔！”看完信后，诗奕连连摇头道：“也只有他能干出一些让人料想不到的事！参加工作了还如此玩世不恭。” 诗奕想，既然他还像从前一样有事与自己商量，那么不妨再好好劝劝他。接着他折开了艾丽的信，正准备看信时就有人敲门，原来是药房小王来找诗奕去练兵乓球，他说“常哥，后天就要同供销社比赛了，我们要抓紧练呀！”原来去水库出诊时把脚弄伤了后，诗奕就想到自己体质大不如前了，为此他开始练习爬山，打兵乓球，并向章院长建议买了球台和球拍，还邀请邻近的单位并发出比赛的邀请，这也让附近的几个年轻人有了业余活动，又增强了体质，大家都非常欢迎。即使点油灯练习，大家热情也很高。
　　练完球回到房间里，开到桌子上多了几封信。一定是小曹帮忙送来的。从同学来的信件中，诗奕得知除了在大城市的同学外，分到县以下单位的，条件都很艰苦。在当时，写信就成为唯一联系的方式，可以说除了上班外，绝大部分业余时间都是用来写信的，因此大家过得也很充实。诗奕也不例外，每天工作业余除了看书，就是写信，从不串门，有时护士小李，喜欢到他房里坐坐天南地北的聊一通。更多的时间都是独处。故而中医张老先生十分欣赏他的“少年老成”常常有意无意对他在县医院中医科工作的女儿夸赞诗奕。对自己这位清高而挑剔的父亲的行为，女儿大惑不解，从而引起了她对诗奕的兴趣和好奇，回新岭时开始暗中注意诗奕的一举一动，当然，诗奕自己一点也不知情。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