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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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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诗奕来“新岭”坐门诊看病迎来的第十个“热集”。他做完了“接诊室”的清洁、整理好桌上的物品后,回到了自己房间里,准备来取昨晚请李大姐做好的中医“拿脉”用的手垫子,同时在翻阅一本中医书籍。这时,有一名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小男孩满头大汗朝着卫生院直奔而来,后面紧跟着一个老妇人,一边跑,一边嚎啕大哭,嘴里还喃喃自语的说:“天哪!这怎么得了啊!这下子全完了,我如何向他们交待啰,我只有一死呵,呜——”一路上撕心裂肺的大放悲声,让路上赶集的人以及卫生院看病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和情景惊呆了。随即有无数赶集的人不约而同地尾追着这位老妇人涌进了卫生院。那男子抱着孩子直奔到张老先生面前,正围着看病的病人,一见此情,轰的一下闪开让出了一个空挡,小孩子被放在了长凳上。这位男子因为一路奔跑,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站在张老先生面前气喘吁吁地好一会才说出话来:“张老先生哪!您快瞧瞧这孩子有救不?”张老先生上前一看,先是眉头一皱,忙着捂起鼻子连声说:“怎么会这脏、这臭呀!”并用手去翻了翻孩子的眼皮;又把手放到孩子鼻嘴处试了试有没有进出气;接着又用手握住孩子的手腕去拿脉后,连声说:“孩子已经断气了,死了!没法救!”话音刚落,就见跟随孩子前来的那位老妇人,一下子跪在了张老先生面前,她大声哭着哀求说:“张老先生啊!慈悲的老菩萨呀!您一定要设法把这孩子救活啊!呜——”哭泣着抱着张老先生的双脚昏倒在地。张老先生面对这种情景,一脸茫然地自语道:“我有什么法子?孩子已经死了,我哪有起死回生之术呀!”在围观者的推搡下那妇人又醒过来并不停地向张老先生磕头作揖,再次地哀求说:“张老先生啊!您一定得救活他,不然我也无法活了!”这时围观的群众也齐声帮着哀求:“张老先生啊!想想办法吧!快救救这孩子,这可事关两条人命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当天一大清早,这个三岁孩子的父母出早工之前,照例将这孩子送到外婆家帮着照看。与外婆打过招呼后,他们就将这孩子留下来出工去了,但孩子留下后并没有进屋去,而只是叫了声:“婆婆我来了!”就一人在外玩耍去了。这位老妇人(就是这孩子的外婆)大早起来,她一直忙着喂猪、喂鸡、担水做饭不得空闲,无暇顾及孩子,等这些家务事做完之后,正准备叫外孙吃早饭时,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大喊大叫:“不得了呀!出事了,出大事了!是谁家的孩子掉进了大粪窖里……”这位老妇人正找不着外孙,听见外面有人这么一喊,心中“咯噔”一下慌忙地就往外跑,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后来才知道这人是过路的好人)抱着全身被大粪浸透了的孩子,老妇人过去一看,正是自己的外孙,顷刻双脚一软瘫倒在地上,闻声赶来的人群忙过来扶起这位老妇人,并对着那男子直叫喊:“快!快!快把这孩子抱到卫生院去!”接下来,就是刚才的那一幕。
这时正在房里埋头专心看书的诗奕,被一阵阵哭声所惊动。他立刻冲出了房门一看:见“天井”里乱哄哄的全站满了人,他脱口叫了一声:“不好!可能出了什么大事情!”说着提腿就朝着“接诊室”直奔而去。一进“接诊室”,就瞧见张老先生那里围满了人,几乎堆成了人墙,看样子不像是在等候看病,而是在围观什么,他立即挤开人群走进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孩躺在板凳上,全身都是粪水已经“奄奄一息”了。说时迟,那时快,诗奕不顾一切,对着这位老妇人叫了一声:“快!跟我来!”抱着这孩子飞快地来到了“会议室”,随即将孩子平放在会议室的长桌上。并连声叫来护士小李拿来一把剪刀,快速地将被大粪浸透并紧裹在孩子身上的衣服剪开脱掉,并用布巾从头到脚迅速将孩子擦了一遍后,随即用左手抓住孩子的双脚,用力将孩子倒提起来,同时用右手不停地拍打孩子地背部,只见许多黄色臭水和粪渣从孩子口鼻处不断地往外流出。接着他又用右手食指去掏出残留在孩子口鼻腔内的粪渣,然后将孩子仰面平放在桌上拿来被单给孩子盖上,立即用听诊器检查,发现孩子的呼吸与心跳已全无。这时,诗奕又用自己的口对着孩子的口鼻处用力猛吸,又吸出了不少黄水和粪渣,紧接着开始了口对口人工呼吸。他大声叫护士小李:“快,给他心前区皮下注射1/2支肾上腺素!”小李手脚十分麻利地照办了,接着又遵照诗奕医嘱在孩子臀部注射了中枢兴奋剂:“可拉明,呼吸兴奋剂:洛贝林!”抢救进行得非常迅捷和顺利。接下来,按照“一吸四至”(即做一次口对口呼吸,就在孩子的心前区用拳扣击四下)的操作程序紧急地进行着抢救,半小时过去了诗奕已是满头大汗,然而孩子却没有任何转机,此时,诗奕沉着的回想着实习时曾与儿科导师一起抢救“心脏骤停”病孩时的那些步骤和要领,心中暗暗发誓,只要孩子有1%的希望,也要尽100%100的努力去竭尽全力抢救这孩子。他再次鼓劲继续按照“心脏骤停”的操作要领奋力地进行抢救。这时,外面围观地人群越来越多,几乎把“天井”和会议室周围挤得严严实实的。人们的议论声和老妇人的哭泣声混成了一片。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持续不停的抢救已使诗奕全身汗透。他只觉得手脚已不那么灵活和听使唤了,似乎有些僵硬和麻木,护士小李也发觉他已经精疲力竭了。就悄悄地凑到诗奕的耳边低声说:“常医生,我看这孩子不行了,……”没有等她把话说完,诗奕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她把话吞了回去并后退了一步,小李立即改口说道:“要不你先歇一会我来换你一下”,诗奕摇摇头说:“你是女孩力气小,可能还不如我,另外我已全身弄脏了,你得保持清洁,好随时取药、打针。”他继续为孩子做人工呼吸,并不时地用听诊器去听孩子的心音。一刻钟之后,当他再次用听诊器在孩子心前区搜索心音时,他惊喜的发现,似乎听见了很微弱的心音。因害怕自己心性急切而出现幻听,他就屏足了一口气,全神贯注,高度集中的听了整整三分钟,结果,真的听到了孩子的心音!虽然心音很弱,却让诗奕欣喜若狂,信心倍增。他当即又叫护士小李追注了1/2支肾上腺素。在继续抢救五分钟后,奇迹终于发生了,孩子的心音竟然很容易就能听得到了。诗奕激动得手有些颤抖,把听诊器交给小李:“你来听听!”小李也听到了心音,并说:“这下有希望了,有希望了!”周围的人群似乎感到有了好消息也开始骚动起来,一直守候在一旁的章院长此时张开两臂,推开围观的人群说:“请后退一些,让病人周围空气好一些!”不久,孩子的腹部也开始微动起来。诗奕立即意识到,孩子已开始出现了自主呼吸,于是又叫护士给这孩子肌注了呼吸兴奋剂:“洛贝林”和“咖啡因”。孩子的嘴唇开始渐渐地由蓝色转变成了淡红色。十分钟后,这孩子终于睁开了眼睛,护士小李情不自禁的叫了起来:“孩子睁开了眼睛,孩子活过来了!孩子得救了!”一刹时,只听见外面的围观群众欢呼雀跃,有的人在拼命的鼓掌为这孩子“死而复生”表示庆幸!这时,老妇人突然哭声骤停,站起身来冲到孩子身边,孩子见到老妇人叫了一声:“婆婆!”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外婆一把将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眼中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儿,嘀嘀嗒嗒止不住地直往下落。孩子的哭声,让在场的人群沸腾了,诗奕也感动而热泪盈眶。这时,孩子的父母也从老远的梯田地里赶来,一家人又团聚在一起。妇幼保健员李大姐端来一盆温热水,替孩子洗脸擦身子,又拿来了自己三岁儿子的衣裤给孩子穿上。诗奕又用棉花纤维在孩子鼻孔中扫了几下,刺激孩子打了几个喷嚏,又喷出了一些粪渣,小李端来一杯温盐水,用棉签帮孩子清洗了口腔和鼻腔,暂观察半个小时后,见孩子已无任何异常后,诗奕就对家属说:“现在你们可以把孩子领回家去。回家后,先用温水洗头洗澡。然后只能喝些米汤,用绿豆熬水给他喝还可以解毒,再吃点泻药把肚子里的脏东西泻出来,明天早上一定要来复查,怕他会得‘吸入性肺炎’。”接着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还说:“今晚可能会发烧,如果不发烧明天也一定要来复查,我们给他打点‘消炎针’。”孩子父母连连点头。在众人拥簇下,这一家人高高兴兴的离开了卫生院。可走时他们忘了向医生们打过招呼,也忘了该付的医药费。一心只想快点回家就急匆匆的走了。
护士小李开始清理现场。她首先端来一盆热水和一杯漱口水递给了常医生。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常医生,先洗洗你那脸上、口里,还有手上的臭水和粪渣吧!”诗奕忙接过脸盆说:“谢谢!我都忘记了。”他正洗着,小李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常医生,病人走了,这医药费还没有结算呢!”诗奕答道:“啊!真的啊,不过他们人都走了,这钱由我垫上吧!”小李接着说:“那抢救的处理费呢?”“免了吧。我看今天情况比较特殊,家属不是故意逃走的,再说,我们在这当中,只不过多出了一点气力罢了。何况我们运气这么好,把这孩子救活了,这种回报比什么都值钱啊。要不然我去向章院长说去,干脆我把钱一起付上。”其实,章院长并未走开,对这里的一切情况全然尽知。听诗奕这么一说,他连忙走过来拍着诗奕的肩膀激动的连连说道:“情况特殊,药费、处置费全都免了。”他又深情的对诗奕说道:“你快去漱口、洗澡换衣服,然后好好的休息一下!”晚上,卫生院开了一个“庆功会”,毕竟这是卫生院有史以来救活的第一个人,而且是一个不足四岁的小男孩,他的情况又是这么特殊,这孩子的不幸险些殃及外婆的生命乃至给全家带来灾难,这次抢救成功可真的是可喜可贺啊!而且这次是用“西医”的诊疗方法抢救成功的。就连一直目瞪口呆站在一旁观看的张老先生也连声赞许道:“佩服,佩服!我活了近60年,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把人救活的啊!”他这一说让在场的人都开怀的放声大笑起来。
将掉入粪坑的孩子抢救成功,不仅让这里的一些群众亲眼目睹了那孩子被救活的一幕,也让这里的山民有机会直接认识了现代的诊疗方法和“西医”在急诊救人时的优势,大家不仅目睹了“西医”在诊治疾病过程中的诊疗方式与方法,还见到了西医一些常用的器具:如听诊器、注射器、急救针药等等。一时间,这孩子被救活的消息不胫而走,三乡五里广传着“西医”救活人命的故事。在山民中传扬着医生高明的医术,视病人如亲人的高尚医德……。它震撼了这古老的深山老林,也深深地感动了这里的山民。从此之后,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找常医生看病,他们不再拒绝使用体温计、血压计、注射器,特别是那救活孩子时使用过的具有神秘色彩的听诊器,甚至有人主动到诗奕面前要求:“常医生给我听听吧!我有没有病啊?”诗奕也趁机把听诊器给病人听,讲解它的结构和用途,让他们感受自己的呼吸、听自己的心跳,让病人明白“西医”为什么要用听诊器。山里人过去对“西医”和它的这些玩意儿一无所知,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触“西医”,并渐渐地接纳了“西医”,“西药”,只要有个头痛脑热就主动要求护士用体温计量体温,看“烧不烧”?卫生院的药房也腾出了半边,做了两个大立柜,购进了一些“西药”的急救药品以及常用的西医药片和针剂。特别是陈大姐,不再只是天天切中药、晒中药了。在“热集”时,她向护士小李学着为病人打针、换药、查血压、量体温,忙得不亦乐乎。“冷集”时就向小李学习护理理论知识。新岭卫生院逐渐开展了“西医”医疗工作,现在卫生院既能看中医,又能看西医,初步成为中西医结合型的医院了。而诗奕在医疗中渐渐也会开一些中药方了。
在忙碌之余,诗奕想起了他来新岭的另一件事:寻找已经“失踪”两年的初恋情人:邓兰!前一阵子因工作无法开展让他心急火燎,他想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必须趁热打铁先把“西医”工作开展起来再说,反正邓兰是这里的人,她的病也让她走不到哪里去。虽然如此,但一想到邓兰,诗奕下意识地从枕头下掏出小兰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把口琴,自言自语地说道:“小兰,我现在刚刚松了一口气,让我吹一首你爱听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吧!。”诗奕边吹边想起了从前在学院时,邓兰常常静静地坐在身边听他吹口琴,同时轻轻地伴唱。诗奕常夸她聪明过人,什么歌曲听两三遍就会唱了……,如今,口琴仍在诗奕身边,可伊人啊,却不知去了何方。这天晚上,他一共写了三封信,把这段日子的经历写给了母亲,艾丽和曹楠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