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医恋》余珏明

2、第 2 章

　　常诗奕，在完成了医学院医疗系本科的五年学习和实习后，现在被分配来到一个全省较有名的大山区。这里曾是革命的老苏区，是大将军的故乡。由于这里所处地理位置十分偏远，又加上重山阻隔，更没有公路（除县城外）与外界相通，致使这里整个地区都比较封闭。经济也十分落后。生活在这里的群众只是靠放牧几只山羊，耕种几分梯田，砍伐几担山柴，捡拾一些山货（如黑木耳等），过着最基本的自给自足的日子。诗奕本人虽未来过这里，但他早就听他的同学介绍过这里的情况。如今，他自愿来到这里，决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现在，他终于走上了自己选择之路，踏上了“从医”的征途。
　　这里是大别山系的一个支脉。景观十分秀丽。在此放眼远眺，四周崇山峻岭，层峦叠嶂，让人如同置身于山的海洋。缥缈的白云，在山峰间翻滚涌动，用“云海山涛”来形容这里的景象，一点也不夸张。第一次进山，他边走边欣赏着这里壮丽的山色。并朝着他的目的地：“新岭区卫生院”走去。从省城到“新岭”是没有直通的公路的。必须先到县城住宿一夜，然后搭“便车”到县城邻近的一个小镇下车，再步行二十多里山路才能到“新岭区委”所在地。而新岭卫生院就在离“区委会”约500米处。与其相邻的是区供销社、区粮油所等几个屈指可数的单位。一路上虽然风景很美，可却很难碰上几个路人。这让初次进山的诗奕感受到了山区寂寥和冷清的一面。诗奕想，也许到了“区委”和卫生院就会热闹了，起码比起刚才下车时的小镇不差。走了大半天，他的脚步由轻松逐渐变得沉重。他在路旁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小憩片刻。并从背包里拿出了一直随身带的“口琴”。面对着这四面环山，高山障目的情景，即兴吹奏了一首歌曲：
　　二呀么二郎山呀，高呀高万丈，
　　枯树荒草遍山野，巨石满山岗，
　　羊肠小道难行走，康藏交通被它挡。
　　解放军，铁打的汉，下决心，坚如刚。
　　要把那公路，修到西藏……
　　人民享安康！
　　吹呀吹，口也干渴了，他站了起来继续赶路，直到黄昏时分，才到达了目的地。
　　“新岭区卫生院”，坐落在群山之中的一个不算太高的小山头上。有一条较宽的山路直达山头，通向卫生院大门。该院的房屋，是土地革命时期地主逃走后被收为公有的。这是一座古朴的四合院建筑。在它屋顶的黑瓦间，长满了灰绿色的“瓦松”。这座四合院，虽然年深日久，但它雕梁画栋，古风犹存。在两扇黑漆大门旁的立柱上和屋沿的横梁上，精心雕刻的各式花鸟鱼虫，飞禽走兽，虽然历尽风霜雪雨，但图案仍然十分显目，栩栩如生。在黑漆大门一旁的墙壁上，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醒目招牌，上面写着：“新岭区卫生院”。斗转星移，时过境迁。如今这座古朴的建筑，已成为“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医院了。从另一种意义上，延续着它昔日的风采和辉煌。
　　在卫生院大门前，等候诗奕到来的有：卫生院章院长、三十多岁，中医学徒出身，一个精明能干的人。药房小曹（兼炊事员），中医学徒，二十岁出头，一个憨厚的小伙子。中药炮制兼护理陈大姐，二十七岁左右，精瘦能干，生有一个小男孩，已经五岁了。妇幼保健员李大姐，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他们人人面带笑容耐心地等候在卫生院的大门口。现在终于等来了第一位从医学院毕业的医生。这在六十年代早期是十分难得的事。章院长笑着接过行李说：“除了张老医生外（指卫生院里唯一的医生，一名老中医），我们全院的人都在这里等候你了。”诗奕忙说了一声：“谢谢！”接着他们有的在前面引路，有的拎起行李，拥簇着这位新来的医生一起跨进了卫生院大门。
　　诗奕边走边想，这个只有五个人连自己加起来才共有六个人的卫生院，今后要担负起改变这偏远山区“缺医少药”的落后面貌的担子，看来确实是任重而道远呵！何况，自己来后还要抽出时间去打听、寻觅一个魂牵梦萦的人。将来够自己忙乎的了。
　　走进卫生院，首先来到四合院的前厅。其中间有一个通往“天井”的过道。两侧各有一个厢房。左厢房是药房，右边厢房的门已被拆除，改为了一间开放的“接诊室”。穿过“天井”就到了四合院的正厅。它是一个宽大的厅室。如今已是卫生院的会议室和接待室。在它的左右，也有两个厢房。而在“天井”的东西处，都建有东西朝向的厢房。诗奕被安排在东厢房里住下了。房间约十二平方米。东边有一扇木窗，躺在床上可以看到窗外清朗的天空和葱郁的群山。诗奕感叹道：“这窗外的景色可真像是一幅秀美的山乡水墨画啊！”
　　今天，因为等候诗奕的到来，卫生院延长了近两个小时才吃晚饭。（平时一般多在下午四点钟就吃晚饭了。）大家坐在一起边吃边开“欢迎会”。在会上章院长首先致词说道：“首先我代表全院同仁对常医生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听说常医生是土生土长的大城市人。第一次来到这偏远的大山区，生活会有些不习惯的。另外，常医生学的是‘西医’，而我们这里自古以来都是用中医中药诊治疾病。所以在这里开展‘西医’工作，可能会遇上一些阻力。希望你能打开局面，在这里把‘西医’工作开展起来。”诗奕点了点头说：“我会尽最大努力去做的。请大家多多协助和支持。”妇幼保健员李大姐说：“我们一定会支持你。但有一件事谁也帮不了你，不信你问陈大姐。”陈大姐接过话说：“李大姐指的是‘走山路’。我们这里，开门就见山，地无三里平。任何车都无法通行。全靠两条腿走路。我和李大姐都是本县人。刚来时，外出‘接生’来回走一趟，脚全都打起了大血泡……”大家你一言来我一语，谈得很热烈。诗奕听了大家一席话后才明白，这个卫生院，除了他以外，都是本地人。除了他搞“西医”外，都是中医药出身。饭吃完了，会也散了。诗奕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夜幕降了下来，他点燃了有玻璃罩的煤油灯，在上床前关窗时，突然发现，这大山里的夜晚，外面一片漆黑，四周万籁俱寂，与省城的万家灯火、流光溢彩、车水马龙的热闹情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顷时让诗奕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孤独感，一股想家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但走了一天山路，实在累极了，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院长让诗奕到“接诊室”、“药房”去参观熟悉环境，并告诉他，明天是“热集”，他可以开始上班了。
　　在参观的过程中，让诗奕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在药房里，摆放着三个大中药柜，每个柜子分有几十个小抽屉，里面装的全是中药和草药。前面是一个长条桌的柜台，摆放了两个小秤秤中药，有一个研钵是用来捣碎某些中药用的，还有一大摞包中药的黄草纸。除此之外，未见他物。问起章院长“西药房”在哪里？章院长答道：“这正是常医生今后的任务之一。”意思是等常诗奕来建立。再问起“西医接诊室”时，章院长指着药房对面的那厢小房说：“这原是中医老先生一人用的。现在把门拆掉了，扩宽了一些，你们公用吧。”“那么‘注射室’、‘处置室’（指换药、包扎等处）在哪里呢？”章院长大笑起来说道：“常医生，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一切都要等你来进行筹建呀！”诗奕看完了整个卫生院、用于接诊病人的，其实仅有两间房。再听了章院长的介绍后，好像一盆凉水从头浇来！他想，整个新岭地区的医疗状况，通过卫生院“可见一斑”。这种情况，对于一个来自大城市苦读五年“西医”的他，实在太意外了！他压根都没有想到，如今会来到一个“西医”的盲区：顷时，来时的踌躇满志，来时的美好宏图，全都“化为乌有”！他怅然若失地回到了自己房间里。面对大山贫困、落后的严酷现实，让他来时的满怀愿望几乎成了绝望，感到了巨大落差。在这西医从未涉足过的偏僻深山，今后西医的医疗工作当如何开展？诗奕脑子里一片空白。如今来到这山复一山的大山深处，在此举目无亲，要想寻找小兰也如同海底捞针，希望渺茫…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最后，因为年轻人的好胜心和诗奕从小就具备的一种执拗好强的个性，让他不愿退缩，不愿认输！他想，既已来此，纵然面前有千难万阻，也要在此“背水一战”，他发誓不会在这里“啃老米”，一定要“全力一搏”，干出一点“样”来，既然来到新岭，就一定要找到小兰。他一边想着明天上班后该怎么办，一边筹谋着未来，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