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医恋》余珏明

16、第 16 章

　　去县三中为高三毕业班同学体检至今，屈指一数，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全国高考也已经结束。诗奕想：现在该是发送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了。不知县三中高三班同学这次高考成绩如何？心里老在惦记着。尤其是李建兰同学因病耽搁了一些时日的学习。这次高考成绩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清晨起床后，诗奕刚清理好房间，就一连接到三封信。拆开第一封信，是上海XX胸科医院寄来的。信中写到：“常诗奕医师：你寄来的信及病人的相关资料已经收到。信中所介绍的“风心”女病人张莲儿和她的家庭情况已知悉。现经院领导研究，减免手术费为张莲儿进行心脏手术治疗。请自备来往路费和住院期间的有关费用。”打开另一封信是县三中邓芳老师写来的。最近诗奕减少了与邓芳的见面。一方面因工作太忙，另一方面也是自从与邓芳在小兰墓前话别后，诗奕心中一直很难受有意回避与邓芳的见面。所以邓芳才以写信的方式联系。她在信中写到：“常医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建兰同学，这个曾经被你救活的学生，果然不负众望，已经考上了省城医学院医疗系专科班，即将去省城报到。特告。”第三封信是由省防疫站寄来的。是一封邀请函，邀请常诗奕去参加全省防治流行性出血热研讨会。这接连的喜讯让诗奕高兴不已，一扫心中的阴霾。
　　今天诗奕带好了行装，来到了省城参加了会议。在会议期间，诗奕将他在治疗“出血热”病人时，以“巴豆”应用于少尿期取得效果的实例写了一篇论文。在大会上作了宣读，其复印件也由大会分发给各小组传阅和交流。这篇论文，得到了全体与会者的好评。有的同仁说，虽然属于“个案”，但在医疗中，特别是在西医西药治疗疗效不显著时，用此中药取得了效果，这点可借鉴一用。有人认为，“巴豆”的运用开辟了中西医结合治疗少尿病人的新途径。在这次会上，诗奕见到了他过去的几个同学，他们都祝贺诗奕取得的成绩。同时还见到了自己的老师，几位知名的老专家老教授。他们对诗奕在基层工作中所作的努力和取得的成绩予以了肯定。同时鼓励诗奕今后在工作中更加放开思路，坚持走中西医结合的道路。取得更丰硕的成果。他们还表态不管有什么问题，尽管给他们写信，他们能帮的忙一定帮。
　　会议期间，诗奕每天回家住宿，这是为了多陪陪母亲。因为邓兰和艾丽的早逝，让母亲心疼不已。她非常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坚持“原则”。一切都按乔妈妈的安排办事，结果间接地伤害了艾丽。所幸诗奕争气，能吃苦，在大山里不仅站住了脚，还得到那么多病人的信任，爱戴和关照。现在还取得了一些成绩，不然的话，他会更难受。会后悔一辈子。诗奕十分感激母亲的理解和支持，更加敬佩母亲的豁达和开朗。这十多年都是母亲一人在家，自己照顾自己。病了也是自己去医院就诊，住院时才要妹妹诗佳来照看一下，从来不向诗奕叫一声苦，他不禁动情地对母亲说：“您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
　　就在会议结束的前两天，家中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曹楠茂！一进门楠茂大吃一惊道：“诗奕你怎么在家？”诗奕也吓了一跳：“我是第一次回省城开学术会！你怎么来了。”一对十余年未见的好友紧紧拥抱在一起。“我收到你的信得知艾丽的死讯，开始还以为你骗我，可是看完信后才知道是我害死了她。我真是个大混蛋呀！”楠茂流着泪手拍着胸痛哭着说。这时诗奕眼圈也红了。他说：“我们都错了，我们根本无权为艾丽安排一切！说实话，如果不是艾丽已经去世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她曾经要离家出走去找你！因为那时你已经有了莉雅。”楠茂悔愧交加的说：“都是我的心胸太狭隘，如果我当时坚持带她走，如果我不赌气又那么快去谈恋爱，她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悲剧。悔之晚矣啊！”接着楠茂说道：“收到你的信后，一直内疚不安，我向莉雅说明了一切，通情达理的莉雅立即答应我来艾丽的墓地祭拜，没想到会遇上你。”诗奕又说：“我正准备散会后抽空去为艾丽扫墓，正好一起去。明天下午我带你到乔妈妈家看看。”
　　第二天，诗奕带着楠茂来到了艾丽家。一进门乔妈妈怔住了，继而拉住诗奕泣不成声：“我悔呀，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这个老糊涂啊。”得知楠茂特地请假来祭奠艾丽，乔妈妈又感动又羞悔地说：“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不该恨艾丽，你走后一封信都不写来，艾丽伤心极了……”诗奕打断她的话说：“乔妈妈，让艾莎陪我们去艾丽的墓地看看吧！有什么话回来再说。”于是三人一起来到公墓。当触摸到那块冰冷的石碑时楠茂不禁痛哭失声：“艾丽，对不起你呀！你那么柔顺又那么坚强，把所有的苦都憋在自己一人的心里，我还以为是自己作出了牺牲成全了你们家，哪知道是害死了你呀！……”诗奕流着泪拉开了楠茂对墓内说：“我们都对不起你！我当初也以为和你交换位置是帮你，其实我们都不懂你的心啊！”站在一旁的艾莎，一边抹泪一边说：“姐姐从来不曾忘记楠哥。”接下来楠茂向诗奕询问了艾丽的病情。诗奕说：“我一回省城就去医院看了病历，确是“病毒性心肌炎”先是胃肠型感冒症状，后来心慌胸闷，心脏增大，但杂音不明显，又出现了心律失常症状，体征都很典型，本该住院3-4周却只住了一周就自动出院，加上身怀有孕……”在墓前他们呆了近一个小时，三人才哀伤地离去。
　　在回来的路上，艾莎说父亲在艾丽去世后就得了抑郁症，不能去代课了母亲又得了子宫肌瘤。楠茂一听急了：“怎么不让你妈妈去作手术呢？”艾莎说：“小妹艾华还在读书，家中全靠我负担，实在无钱作手术。”沉默半晌楠茂说：“明天让乔伯母同我一起走，到我们那边去做手术，手术费用可减免一些，另外的钱我出，同时我和莉雅还可以照顾她老人家。”第二天诗奕到火车站送走了楠茂和乔妈妈。刚出车站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快步上前认出：是他的同班同学人称“独行大侠”的江玉璋，叫了一声玉璋，小江一回头高兴得大叫起来：“哎呀！诗奕你也调回了省城？！”诗奕问怎么一回事？原来江玉璋接到调令后，对岳父母和妻子谎称探亲就一个人溜回省城报到来了。他说：“反正我父母都不知道我在那边结了婚，反正那边也不知道我已经调回了省城！”诗奕一听大吃一惊忙对小江说：“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小江说：“先不管那么多，我到省城卫生局去报到再说！”诗奕听后气急败坏的说：“你千万不可当陈世美啊，人说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你已人过三十岁了，你绝对不可这样做！”可玉璋坚持已见的说：“没那么严重，我只是先上班再说！”诗奕无奈何，心想急有何用？以后再做他的工作吧，两人匆匆别过。
　　回到家，诗奕打点行装准备第二天动身返新岭。这么多年来，他在家呆的时间极少。因为单位规定：家在远处的工作人员最多只能积攒两个月的休息日，共八天<平时不休息>可他每次在路上来去得四天，在家就只能呆四天了。而在家帮母亲干些活，陪母亲去看看病，四天一晃而过。走时还要让母亲伤感好一阵子。他本想接母亲去新岭住。可是这一路上的辗转折腾对身患糖尿病和冠心病的母亲那能受得了。加上妹妹也坚决反对。所以母亲一直没有去过他那里。不仅如此还落一个罪名，妹妹诗佳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哥哥是一个不孝之子。”常常让诗奕愧疚难当。正当行李清点完毕，就听见有人敲门：“常妈妈在家吗？”母亲忙答应：“来了，来了，是苏医生吗？”随着一位女同志进了门，诗奕一看怔住了，原来是小兰生前同寝室的好友，与自己同中班的同学苏婉宁，在学院时是最有名的“才女”。一个品学兼优而且清秀的人，毕业后她就留在省城，一直在医学院附属医院上班。这是毕业后第一次与诗奕见面。她告诉诗奕，医院现在开展“家庭病床”服务，要求医生与常来就诊的病人结成“医患对子”定期上门走访，结果她的“对子”就是常妈妈，原来互相不认识，可在治疗中常妈妈提到诗奕，苏婉宁才知道有关诗奕的事。这次诗奕回家因楠茂来访，让常妈妈忘记了告诉苏医生这件事。今天正是“随访”时间，恰巧与诗奕见了面。当诗奕问起老同学她的经历时，她回答道：“由于自己家庭出身不好，处理个人问题总是“高不成，低不就”。家中弟妹又多，全家七口人，全靠她和母亲的工资负担，所以无暇顾及个人问题。她说：“一人生活也蛮好的。诗奕也说，自从到山区工作后，因为种种原因，如小兰早逝，家庭出身的包袱，都让自己无心涉足个人问题，过单身生活已成习惯了。这些年的时间就这样一闪而过，现在自己又远离家乡，最牵挂的还是自己花甲多病的母亲，希望老同学今后多多给予关照。听说邓兰已故，苏婉宁也十分难受，她说难怪从小兰回乡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在诗奕要求分到小兰故乡去时，同学们议论颇多，林林总总。有肯定也有否定的，甚至有人说：“如果结果好，诗奕不出两年会把邓兰一起带回省城，如果不好，最多一年诗奕就会一人打道回府。”可十多年了，一直不见诗奕回来，大家对他也淡忘了。苏婉宁说：“见到你母亲后，我才知道你还在山区，真不容易呀！”诗奕也简单的对她讲述了这些年来的经历。特别动情地谈到了乡亲们在困难时对自己的关护和帮助，谈到了莲儿，邓芳，护士小李等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苏医生听后十分感动，对诗奕说道：“你放心回去吧，今后我会更多关心常妈妈的。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给你写信的。诗奕听了十分高兴，心想有老同学照顾妈妈，他就一百个放心了，真是老天保佑呀！诗奕的母亲看到这位医生是自己儿子的同窗好友也倍感欣慰。这次诗奕要离家回大山时，她再也不像过去那样，因为儿子离别而黯然神伤了。
　　诗奕这次开会时，还抽空到市百货公司去买了两个提包，还有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一起带回新岭，他要把这些东西派上新用场。
　　回来后的第二天，诗奕就来到了县三中找到了邓芳，说明了了来意后，邓芳放下了手中的工作，随着诗奕来到了李建兰的家。李建兰的父母见诗奕手提提包进门，误以为他已经接到调回省城的调令，今天是来辞行的。最近，尤其是诗奕连续几次去县里和省城开会，外面就传说常医生要调回省城了，所以李建兰的母亲就对常医生和邓老师说：“两位贵客快快请坐，把提包放下，兰儿，快去提茶来！“等大家落坐后，她就接着说：“看来常医生要离开新岺回省城去了，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吧？何时动身呀？我们全家人都要为你送行。”稍停了一会又十分感慨的说：“我们这大山里呀，又苦又穷很难留住人啊。更难得留住像常医生这样的好人啊呀！邓老师你说是吧！”邓老师笑了笑忙解释说：“你们误会了，常医生哪里也不去，他就在这大山里安家落户的。”说着朝诗奕望了一眼又接着说：“今天常医生是特地让我带他来为李建兰考上大学送行的，并带来了她上学时所需要的一些生活用品。”说着邓老师忙打开手提包并点数着包里的物品交给了李建兰的母亲。诗奕叫过李建兰对她说：“首先祝贺你考上了大学，你立志学医让我很感动，也很高兴。你知道吗，上次你发“心衰”时，大难不死，以后还能争气考上大学，让我觉得你真的好像一颗“建兰”。山里人都知道，建兰枝叶坚韧，在秋季万物消肃时绽放奇香，它的生命力多么旺盛！希望你在省城读书时，能不受任何干扰，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回到家乡。我今天一来为你送行，二则表示我的一份祝贺和一点心意。李建兰听了点了点头，激动得双眼泪光闪闪，说：“常医生您是土生土长城里人，能在这大山深处无怨无悔地一干就是十多年，我是故乡山山水水养育长大的，还能嫌弃自己家乡贫穷落后吗？就是因为它落后，我更应该回来改变它！”李建兰的父母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好意思的忙对诗奕说：“这真是一场误会，只要常医生不走，我们就放心了！”接着李建兰的母亲拎着诗奕送来的东西哽咽着说：“常医生呀，我们全家对你救兰儿的大恩大德一直感念在心无以回报，今天又如何受得起你的这份重礼啊！”诗奕忙回答说：“治病是我的职责，这一点东西是我的一份祝贺和心意。”邓老师也连忙打圆场说：“常医生这次去省城里开会，特地从省城百货公司买来的东西，他是诚心诚意的。将来建兰好好学习，出来像常医生一样做个大山的“神医”，就是最大的回报了！你们就收下吧！”因为邓老师还有一大堆工作在身，不宜久留，在向建兰的父母说明后，就告辞了李家。出门后两人急忙赶路，走到三中门前彼此就分手了。诗奕也快步赶回了卫生院。
　　过了两天，诗奕来到张莲儿家，先把好消息告诉了他们：“上海XX胸科医院决定免费为莲儿做手术。并说如果手术成功，莲儿就可以恢复同正常人一样生活。”莲儿及全家人听后都非常高兴。这时，诗奕拿出了100元<这在当时是诗奕两个月的工资>交给了张大伯手中说：“这是我的一点存钱，把它用着你们去上海治病吧！钱不多，你们自己再筹一点吧。”张大伯拿着这份钱手不停颤抖的说：“这钱我们不能要。”诗奕说：“我知道农村钱紧，这钱可以凑在一起解决一时之难，不要推辞了。”随后，诗奕提着提包交给了张大娘说：“这是莲儿在上海住院时要用的一些物品，是在省城买的，是我的一点心意。”也不等张大娘开口说话，转身走到张大伯面前，将上海医院的复函交给了他，并嘱咐说：“这是上海医院的复信，一定要收好，去上海到医院住院时，就凭这封信办手续，千万不能遗失掉了。”接着又补充说：“等你们去上海时，我再来为你们送行。”因为天已黑下来，诗奕就急忙告辞了张家赶回了卫生院。
　　九月初，诗奕和邓老师一起送走了李建兰去省城上大学。第二年的四月初，正值春暖花开季节，又送走了莲儿和她的父母一起去上海为莲儿治病。至此，诗奕终于了却了两件心事。但是另一份牵挂和担心又涌上了心头：莲儿此去上海做心脏手术能获得成功么？愿上苍保佑她。
　　诗奕从省城回卫生院后一个月就收到了艾莎的来信。她说：“妈妈已从南方回了家，手术很成功，还做了“病检”没问题，楠哥还给爸妈买了好多营养品和草药，妈回来后总是叹气说，现在才知道姐姐为什么对楠哥那样一往情深。妈说，楠哥与奕哥一样，都是难得有情有义之人，只怪她当初一念之差害了一帮人。”诗奕看完信后感叹道：“既知如今，何必当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