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昨夜西阁

3、白夜

　　“咕噜……”这并不是那个怪声，而是南风吞咽口水的声音。
　　南风觉得他有必要进去确认一下隔壁的实验室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信仰唯物主义，我信仰科学……我信仰唯物主义，我信仰科学……”南风一边说一边给自己打气，虽然这种话从他这种典型的文科生口中说出来并不是那么可靠，但他觉得这样说着无形之间给自己一点面对可能的“怪事儿”以勇气。
　　他一边想象着胖子范钟那个“这世上哪有什么鬼？要有早被你姑爷爷我的镭射枪扫了！”的劲儿，一边打开了那个小小的白色实验室门，并迈步走了进去。
　　“嘎吱嘎吱……”声音再次出现，手握手机的南风现在已经可以确认那个声音的来源就在实验室的最里边，一个大型仪器的后面。
　　再次咽了咽口水，南风举着手机一步步走向那个白色仪器，那个仪器十分巨大，在仪器前有一个小梯子，好像是做实验的人必须踩着这个小木梯才能进行实验，但对于南风来说，这一切都没什么用，毕竟他什么都不懂。
　　当南风的手机灯照到仪器后面的时候，他发现，那个“嘎吱嘎吱……”的声音早就没了：“切，我就说嘛，肯定是老鼠之类的小动物，一看到光就跑了。”
　　“什么是老鼠？”
　　“所以说，我说肯定是老鼠嘛……等，我操！”南风被背后的人声吓了一跳，有人在跟他对话！手上的手机差一点飞出去，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发现并没有人，但那个声音却确确实实是个男人的声音！
　　“是……是谁？！”南风的声音都打了颤。
　　“你是谁？”声音的主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向他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南风感觉怪怪的，突然他感到有人在抓他的裤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放手啊！”
　　“别吵。”声音的主人很冷静的说道，但听内容可以知道此人并不太想多话。
　　南风向下看去，发现有一个人影，他鼓起勇气用手机光打过去，发现了一个男人正坐在木梯子下面，看到光打过来，扭过了头。
　　“你……你是谁？是这个学院的学生吗？”虽然看不清楚，但南风可以肯定此人他从未见过，说不定可以把刚刚偷期末考卷的事情掩盖过去。
　　“不是，呃唔！……咳咳……”这个男人准备用手扶着木梯子站起来，木梯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但只一瞬，男人又坐回去了，看样子男人好像因为什么缘故站不起来。
　　南风用光继续照着男人，说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男人并没有回答他。
　　南风一看这家伙并不理他只是在不断地努力站起来，却不断地失败，便说：“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但……但你能不能答应我别和别人说我今天来过这里。”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南风发现男人还是沉默，便忍不住再把要求提一遍，可这时男人说话了：“可以。”依旧惜字如金。
　　南风一听，立马说道：“我这就带你回去，你等一下！”于是，他把手机递给男人，示意他举着光源，他要把男人扶起来。
　　男人拿着手机，端详了一会儿，南风还当此人并未见过智能手机，毕竟很多来大学上学的人家里并不富裕，也就不当回事儿，让男人手挎着他的肩，把他扶了起来。
　　扶起来南风却发现，这男人比他似乎还要高一点，身体也很重，他不一定能坚持抗很久，看来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于是他扛着男人走出了实验室的小门，让男人先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他需要检查一下他带来的东西和钥匙，留下什么“罪证”被他二叔可就不好了。
　　当南风关上实验室的小门，并抓起放在桌上的钥匙后，他转过身正准备继续扛着男人走时他发现男人也正好看过来。
　　窗外的路灯光暗黄而令人昏昏欲睡，但这时照在男人脸上却显得柔和而舒服。男人也没因为这样的弱光而避开，于是南风稍稍看清了他的样子，坚毅而清冷的面部轮廓，但两条剑眉此时却皱在一起，两颗黑暗中微亮的眼眸此时正用打量的眼神看着他。
　　“还不走吗？”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南风的走神：“啊，啊这就走。”南风继续让男人靠在他身上，用脚轻轻勾上办公室的红木门，用另一只空余的手锁上门后离开了三楼，并悄悄的下了楼，用同样的方式关上了老物理院的大门。
　　“呼……总算出来了……”不仅因为偷试卷的心理刺激，更因为身上扛着一个比他高壮的男人，南风身上的汗都出来了，毕竟也是六月初了，北方的初夏却也并不凉爽。
　　“那个……你寝室在哪儿或者你住哪儿？还是叫你同学来把你带回去？我是住校外的，再过去就是校门口了。”南风一边扛着男人一边向校门口方向走去。
　　“不知道。”男人只说了这三个字。
　　“啊？那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不清楚。”
　　“那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忘记了……”
　　“……”南风着实没话说了，这个英俊的男人话又少又跟挤牙膏一样问一句答一句，最后竟然一问三不知，南风也拿他没办法了，总不能把他扔在大马路上吧，扔到警局门口他还嫌远呢！
　　南风看着男人紧闭的双唇，似乎并不愿多说，鬼使神差地他说道：“要不？你先住在我这边？”说完他就后悔了，把一个陌生人带回家这算什么事儿？！虽然他是男人，也不怕这个人能把他怎么样，但这也不对吧，更何况这样说对方怎么想？
　　“可以。”
　　“啊？哦，那我家往这边走……”南风没想到他那么快就答应了，这也不带思考一下的啊……
　　一路无言，并不是南风没话说，而是这个男人好像什么都忘记了，无论南风问什么他的回答都是“忘记了”或者“不记得了”，他深切地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之前撞坏脑子了，包括他的神经中枢？还是脊椎什么的？毕竟这个男人不能走路，但身上一点血迹都没有，肯定不是外伤了。
　　没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南风和范钟合租的小区【丰弄小区】，一个老家属院，多居住的都是像南风一样的J大学生，或者是附近生活区的人们。
　　南风开了楼下的防盗门，让男人自己扒着右手的栏杆往上走，毕竟走了一路，南风这个不常运动的宅男确实也累得要死，还好，租的房就在二楼，201房，否则他也看不过去男人一点点的蹭着上楼。
　　开了201室的房门，他扶着男人先进客厅让他先坐在沙发上，然后再去玄关脱鞋子，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23：40，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了，一般从学校到家只要10分钟就可以了，果然是在实验室里呆的时间比较长。而范钟最近为了好好突击物理，也成天睡在图书馆里很少回来，按他的话说就是即使南风会帮他偷试卷，在成功之前还是要做“两手准备”，这个滑头！
　　南风脱完鞋子回到客厅，就发现男人正直直地看着他，他被看得有点发毛，避开男人直白的眼神，在明亮的客厅灯光下他发现男人其实穿着一件破碎的黑袍，并没有穿鞋子，难道说这个人是一直打赤脚走回来的吗？！
　　今晚一整晚发生的事情都不可理喻！南风服了这个男人，既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哎？忘记问他的名字了，不会也忘了吧……
　　“呃……还没问，你的名字，我叫南风。”
　　“……”男人一如既往的没有回话，只是直直地看着南风，直到看到南风发毛。
　　“……算了，记不得就算了……”南风挥了挥手，示意男人不必再想下去，因为他看到男人因为回忆而又紧紧皱起来的眉，让他回忆起那个昏黄灯光下的样子。
　　一个脆弱而坚毅的男人的样子，这让南风看起来并不好受。
　　南风走向旁边的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听雪碧和一些中午做剩下的菜，放在了男人前的茶几上，他准备先垫垫肚子，虽然一会儿就去睡了，但明天是周末，也没必要睡很早，还是先祭一下因紧张而收缩的五脏庙，一边就着剩菜，一边喝着雪碧，南风正要打开电视，热一热现在冰冷的气氛。
　　“……白夜。”就在南风开电视的瞬间，男人说话了。
　　“嗯？！什么？”电视已经开开了，里边是午夜的重播节目，周五的电视台总是很热闹，“你不是什么都忘了吗？怎么，你的名字你还记得？”说实话南风有点不信这个叫白夜的人一直说的话。
　　“不，我不确定……”白夜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我确实不记得几乎所有的事情，但我脑海有句话一直挥散不去。”
　　“是什么？”南风将电视的音量调小了一点，但眼睛依旧看着不断跳台的频道，手上也不闲着。
　　“天地一界，混沌四方，唯以一眼，犹如白夜。”男人看着旁边认真地调台的南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