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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好事与坏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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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个小时前,南风根本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和一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一个叫做“白夜”的男人自称什么都“忘记了”,却只记得一句他根本听不懂的话。当然,南风作为文学系高材生,他每一个字都很明白,但其中的因果关系和逻辑,以及究竟“白夜”指代的是什么东西他就完全搞不清楚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只记得这句话?其实你自己什么名字你也不知道?”南风试探地问着面前的人。
男人点了点头,两条腿看样子并不能动,虽然一点外伤都看不出,但从男人僵直的两条腿,僵硬地搭在茶几上的样子就可以看出,他的腿很可能有问题。
南风现在完全没办法了,他很怀疑这个男人很有可能是学校学生,鬼知道是不是从哪儿摔下磕到脑神经了。他虽然不是很懂医学上的东西,但他知道有时候神经上的损失不仅仅是记忆上的,很有可能下肢会直接瘫痪。
他现在有点后悔没把男人直接送去警察局或者叫个“120”,但他确实也无法解释,作为一个别系的学生,为什么会大半夜跑到老物理学院楼里,总不能还和高中一样,去二叔那儿上网吧?他自己有笔记本电脑,租房里也有无线网。
比起承担二叔和学院的压力,他宁可藏一个男人在家里……哎?不对不对,这话越来越怪了,是暂时安顿在家里,安顿,嗯。
“那反正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总要有个称呼,那就我就叫你‘白夜’算了,你身上没什么证件吗?学生证?身份证?”南风无奈地看着‘白夜’。
白夜抬头无声地看着他,手抓起胸前的黑袍,示意南风,他这件衣服装不下任何东西,意思是:没有证件。
“呼……那怎么办?就算把你送去警察局和医院人家也要查证啊,你现在算三无人士了。”
“警察局?不去。”白夜总算说了一句话。
“那么抗拒干什么?喂,我操,你并不会是被人追杀吧?你不是通缉犯吧?”南风紧张地看着他。
白夜不说话了,但此时他的眼神不像之前那么迷茫,而是直勾勾盯着南风直到把他盯着发毛。
“操,不是真的吧……”南风小声咒骂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哪个通缉犯会被追杀到学校实验室啊,更何况,他怎么进去的?
南风发现这个男人,白夜,身上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疑点,让他很想把他提起来质问一番,但是……南风看着白夜的腿和紧闭的唇,他又没有勇气真把一个病号拎起来……
“哎……算了,不管你之前怎样,但相识一场总算是缘分,虽然这个缘分一点都不美妙……但你现在应该无处可去吧,好人做到底,反正我今天也算是干了件坏事,所以你要不暂时住这儿?也算是我今天功过相抵。”
白夜看了看他,一个青涩却带着略成熟气质的青年,眼睛和头发都是纯天然的黑色,就像他回忆里一望无际的黑暗。
“救我,不一定是好事。”
“哼,当然,对我当然不是好事,今天我算倒了血霉了……”南风瞄了一眼白夜,那眼神中的灰暗和迷惘就像他失去父母那一天的神情,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动力,南风下意识便说:
“起码,对你是件好事。”
见白夜似乎还有话,南风挥了挥手,意思是不用多说:“这样,我也不是白救你,你要是哪天好了,就自动走人,现在既然是被我看到了,我身为一个男人也不能见死不救。”虽然没到那程度,而且你也不是个女的——南风腹诽道。
“最近我室友为了复习住在图书馆里,你可以先去他房间休息,现在也不早了,你既然还不能用腿,还是早点休息,也能早点好,给我省事。”南风看似不留情面地说道,并指了指客厅旁边的一个卧室。
谁知,白夜瞄了一眼那个房间,还未仔细看,便说道:“我不想睡在那里。”
“啊?那你想睡在哪里?你腿又不好,睡沙发上万一半夜滚下来我可不救你。”被救的还要挑三拣四,南风心想。
“我要隔壁那间。”
“隔壁……我靠,这是我的房间啊,凭什么啊?”南风毛了。
白夜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但眼神坚定地要选南风那间房,南风哪肯,直接说道:“你要是给不出原因,你就直接睡沙发吧,慢走不送!”
白夜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说道:“你这个房间给我的感觉……比较好……”
南风心想,废话,他的房间比范钟那个死胖子的要好一点是因为里边有个独卫,范钟每次洗漱都在外面那个卫生间里,但是相应的,他的房间每月月租稍微贵上一点,但这无所谓,起码环境好一点,他虽然没有洁癖,好歹是个男生,但他自小被教育要讲究卫生,所以会比普通大大咧咧的男生爱干净一点。而范钟那个死胖子的房间,他进都不想进去,就这还被范钟笑骂是“矫情男”。
矫情你个蛋,再不羁我也不愿身上长虫!范钟可是那种敢把吃完的泡面碗放桌前一个星期,让它肆意长绿毛的家伙,我不是!
南风心想,不过这些,白夜又没有看到,他怎么知道的?
白夜好似看穿了南风的心思一般,说道:“我不知道,但我能感受到,你那个房间混乱度比较低,我睡得会比较好。”
“混乱度低?”南风凌乱了,他才混乱了好吗?这又是什么?
“对我来说,我需要在混乱度比较低的地方才能稳定存在,但我并不知道原因,应该是一种本能,也许是和我过去有关系的一个线索,但我现在都忘了。”白夜淡淡地说完他今天最长的一句话。
这什么□□玩意儿?南风恨不得直接把他丢出去,想睡干净屋子就直说,还拐弯抹角的干什么,一个都听不懂。
南风静静地看着白夜,发现对面那个男人又不说话了,似乎也并不想做下一步的解释,“哎……服了你了……”南风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向白夜伸出了手。
看白夜迷茫地看着他,南风气笑了:“还愣着干嘛!我送你去房间,好好休息。”
“不是对面那间?”白夜有点抗拒。
“妈的,是老子那间,再叽歪我改主意了!”南风骂道。
白夜瞬间便把胳膊交给了南风,腿也从茶几上放下来了,他的腿不是完全不能动,而是他的两个关节间像是没上足润滑油的齿轮一样,很僵直。
南风依旧将白夜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这个比他高壮的男人软趴趴地搭在他身上,像是放下了所有的紧张和警惕,南风提了一下,便把白夜送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操,怎么感觉那么像诱拐良家妇女?”南风吐槽道,不过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个肩上的男人是良家妇女,他从白夜的眼神中能读到,虽然他现在丧失了大部分记忆,但这家伙隐藏的很深,是个不好惹的货色。
将白夜放在床上,可以看到旁边是南风的书桌,上面一码一码摞着各种书籍,整齐地叠放在一起,包括一些文具和生活用品都分门别类的放在一起,白夜扫视了一下周围环境,摸了摸身下深蓝色条纹床单,满意地点了点头。
南风看见了白夜的小动作,心里不停在埋汰对方,想着:哟,看来捡了个强迫症。孰不知,他自己就是这一切强迫症环境的始作俑者。
“那你就在这里睡吧。”南风想尽快离开这个房间,不是没和别的人呆在一个房间里,但是和面前这个家伙呆在一起,总感觉很压抑。
“你呢?”白夜看着南风。
“我?反正我也不会去范钟那里睡的,我嫌脏,我会去睡沙发de1,你就甭管了,反正我是不会半夜从沙发上滚下来的。”南风一边说一边就移动到了房间门口,说完转身看了一眼还在床上坐着的白夜,看到他黑夜中如星辰闪亮的眸,里边却什么都没有,空洞而灰暗,便别扭地说道:“晚安!”说着,“啪——”的一下带上了房门。
关上房门的南风呼出一口气,总算是安顿好了,看着依旧微微发亮的电视机,他直接拿起遥控器关了,简单地铺了一下沙发,就躺倒了,按照他的话就是:有事儿明天再说,今天确实累着了,各种意义上。
此时,南风的房间里,白夜还是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房门的方向,突然他抓住头,似乎有什么正要突破大脑,白夜压抑着痛呼,上半身直接摔在了床上,不断翻滚着。他对南风说的几乎是他知道的全部,并没有撒谎,他确实遗忘了大多数东西,但是,他并没有告诉南风,从实验室开始,他一直压抑着的痛苦。
白夜还在床上翻滚着,房门外,是南风小声的咒骂,以及立马静寂下来的环境,他知道南风已经睡了,但他无法思考更多,因为他此时正在承受几乎要命的痛。白夜在床上痉挛着,眼前有很多东西浮现,大脑里有什么正在突破。
正当白夜压抑不住痛苦,将要痛呼出声的时候,突然停止了翻滚,他正面躺在南风的床上,睁开了黑色的双瞳,刚才失态的痛苦荡然无存,连一点波澜都不存在,而他从床上下来,腿似乎无碍了,站在南风房间的窗前,静静地透过玻璃看着整个世界:半夜呼啸而过的车,路灯,城市天空上看不清的星,一切的一切……
“对于这个世界,救我,注定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