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管家》徐长生

2、开学报到

　　“你好，请问女生宿舍怎么走？”我擦擦额头上的汗拉住一个路人急切地问道。
　　刚刚从飞机上下来挤上C1000学院支线列车，今天是开学报到日，原本就暖气打得很足的车厢分外拥挤，导致拖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的我走到学院门口已是满头大汗，大半天的奔波让腹部空空如也急匆匆地想要在宿舍安顿好后去好好地吃一顿。
　　路人皱着眉思考了一下才回答：“直走左拐到餐厅后向右走两百米，那一片是女生宿舍。”
　　“谢谢。”我点点头甚至没看清路人的长相直奔目的地而去。
　　2107年9月1日我来到天岚工业大学报到，在学校呆了一年后退宿在外租了一套公寓作为居住地点，于2109年3月17日退学。天岚工业大学是著名的贵族大学，学生们个个非富即贵，而我出身普通平凡，在机缘巧合之下我进入这所学校读书。退学后我离开联邦首都回到墨出小镇，典型的不发达但风景优美的村庄，在那里我独自生活长达十二年，回想那段在大学中不算普通的经历至今仍是悔恨不已。
　　人类生而成为情感动物，在某些方面却是冷血至极令人发指，关键在于整个人类都是如此冷血。我再也不相信爱情，却又矛盾地笃定世界上还有哪怕白骨成灰沧海桑田也不会轻易改变的坚定爱情，只是那不是我的。
　　我叫尹希乐，原本母亲是希望我充满快乐的意思，结果却变成了稀少的快乐，真是莫大的讽刺。年少时据说父亲出身微寒，而母亲则是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外公外婆并不赞同这桩婚事，于是被爱情催化得头脑发昏的年轻情侣双双私奔来到墨出小镇，平静地度过了十几年。两年半以前父亲因中风去世，母亲一直在有限的智能研究领域工作。
　　即使我的身份并不高贵，但得益于我母亲良好的出身一直把我教导得非常好，我懂得知足常乐。原本我将度过和大多数人一样平凡普通工作结婚的生活，但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意料。
　　我记得非常清楚，2107年7月末，繁华热闹的联邦首都的贵族学校天岚工业大学给一个落后的小镇寄来了一张涂着金粉的附着淡蓝色透明个人芯片的录取通知书。
　　天岚工业大学坐落于联邦首都萝琳瑞尔南部，依山傍水，周围全是人工湖、河流以及绿意葱茏的人造山林，别墅式的宿舍环境很是优美秀丽，透着一股贵族气的环境与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真是毫不相融。
　　打开宿舍的大门里面是玄关，放了几双鞋和一把伞，再往里是玻璃门，五块矩形大玻璃构成半圆，我拿出个人芯片插入玻璃门上的卡槽内，上面显示出我的个人信息，确认是本人后门自动打开，我转身去拖行李，回过头看到一个戴着黑色大檐帽的姑娘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当时有点被吓到了，但后来事实证明那只是她看到我来真的很高兴，为了迎接我的到来甚至穿上盛装戴上帽子以示尊重和欢迎。
　　听完唐琳音的解释我眨眨眼，身处异乡而且刚刚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人生地不熟，内心总有些被这个城市排斥的微妙孤独感，唐琳音的友好恰恰好把我不算积极正面的情绪冲淡了些许，如此被一位陌生人尊重真的还是第一次。
　　“哇奧，我有些……受宠若惊？”
　　唐琳音帮我把行李箱拉进门内，不由分说要为我冲泡一杯红茶：“你要糖和奶吗？”
　　“不用，我喜欢清茶。”
　　看着刚煮好的茶水沿着透明曼妙的曲线被倾倒入乳白色的茶杯，热气缓缓向上蒸腾融入空气，浮肿的情绪被溶解变得雀跃起来，脑海中联邦首都繁华的印象渐渐清晰：“阿音你是萝琳瑞尔人吗？”
　　“不是，尽管我从小生活在这里，但我不是在这儿出生，我出生没多久父母就被派到联邦首都来了，对了，他们是瓦埃族驻地星的大使。”
　　其他星球驻地星大使的确算得上是权贵，子女在这所学校读书时理所当然，但我为什么会收到天岚的录取通知书呢？我甚至没有在志愿书上填这所学校，难道是系统错误？尽管只是低端智能系统，也不至于废到这种地步。
　　“那还真是不错。”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一口气浅饮，略带苦涩的味道充斥口腔，咽下后淡淡余香萦绕在舌尖，“萝林瑞尔是个很美的城市。”
　　唐琳音压压帽顶，短信系统提示音柔和的电子女声响起：“唐小姐，来自山鬼泽悠的信息，是否播报？”
　　一瞬间我晃了神，在科技不是特别发达的墨出小镇呆了十八年已经跟不上外界的最新技术发明，不过在每日新闻上扫一眼标题就扔到角落中，所以我的手机还是传统款式，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落了伍的，我不禁翘起嘴角。
　　这并没有什么，山鬼泽悠是我和唐琳音的班主任，他通知我们在地星时间下午三点准时到全机械自动化专业的实验室登记信息，错过时间则将在上实验课时无法进入教室，这一学期的实验课就要泡汤重修了。
　　我本是不想修全机械自动化专业（的确有半机械自动化专业，但那是完全不同的领域）的，但无奈考试后填的志愿书上的学校哪怕远在略山达雅星球的那所大学都没有给我寄来录取通知书，尽管我的综合素质符合每一所学校的要求，是教育测评系统主动拦截了吗？这个问题一开始困扰了我一段时间，为此我偷偷进入过学校的终端服务器。
　　其中的过程很是曲折答案也令我震惊，而现在要做的是前往实验室，只剩半个小时了，唐琳音拉上我匆匆忙忙离开宿舍。
　　那里已经有一位帅气的男生手中拿着虚拟PC仪（就是那种小小的方块状物体，打开后能够投射出虚拟屏幕的仪器）站在那里等着我们，亚麻色尾稍微微卷曲的头发在实验室走廊灯光的照射下晕出一圈银白光亮，眼睛是碧蓝色的，仿佛藏着全宇宙的星河光尘，洁白的皮肤如象牙般美好诱人，他看见我冲我露出笑容。
　　是那种充满诱惑力的一生中只能看见那么两三次的，仿佛就是为你准备的笑容，它会鼓励你去窃取亚当和夏娃的苹果，哪怕惹得上帝他老人家震怒。
　　但是那个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像泛起涟漪的水体迅速归于平静。
　　“还记得我吗？”他叫林雀，是我们班的班主任助理，此时正向我狡黠地眨眼，好像我们在哪里见过，“中午的时候，你问我宿舍怎么走，还记得吗？”
　　现在我记起来了，他是那个我没来得及看清长相的指路人，走进看发现他其实长相一般，皮肤洁白但是脖子上有两颗不算十分明显的痣记，容貌帅气却并不惊人得出众，感觉上气质更胜人一筹，那种能够不易察觉的隐于无形的但让人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的气质，那双碧蓝的眼睛着实漂亮，隐藏着一些不为人所知的隐秘忧伤。
　　后来的后来，我爱上他的时候，被这双眼睛所打动，被他的真诚感染。我厌恶他的时候，却感觉到其实我一直以来就是被他的眼神蒙蔽，也为他的虚伪而同情他。倒不是说他的人品怎么样，他倒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分一毫的谎言，关键问题上他始终秉承避而不谈的态度，他是诚实之人。也许是他过分的热情和真诚到几近虚伪的态度起了反作用让人觉得他在说谎吧，但此时他的表情是近乎调皮的。
　　我点点头：“是的，那时候我太着急吃饭了。”
　　“是吗？现在你不用着急了，过来录入声纹口令和扫描个人芯片吧。”
　　我递过芯片看着林雀把它插入虚拟PC仪的接口，按照指令说出“Starting”和“Finished”，感觉自己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等着被人看笑话，也许是我太过紧张了。
　　轮到约兹努尔的时候刺耳的警报声凄厉地叫了起来，表明芯片个人资料与系统设定不符，大约是在假期里修改过芯片资料却没有及时地与学校服务系统连接导致的，林雀皱起眉给山鬼泽悠打电话汇报情况，获得后台权限后急匆匆跑到终端档案室修改资料。
　　过了大半个小时才回来，约兹努尔说是43分钟21秒出现在他的眼中，略山达雅星的原住民都是这么严谨到近乎执拗的地步吗？
　　Kingsterm星际联邦首都萝琳瑞尔防御战略军团
　　局长办公室。
　　“进来！”局长看见唐尼走进办公室立正敬礼随即站了起来，表情严肃而认真，眼中浸润着些微的沉痛，并不明显的那种。
　　“局长。”
　　“联邦军人约翰逊·汤普森上校刚刚在任务中殉职。”
　　“局长，我请求接替汤普森上校的任务！”
　　“你要出外勤？可以吗？”唐尼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外勤了，做了近两年的文职工作，局长有些担忧唐尼无法通过外勤任务测试，生理上的连同心理上的，毕竟他刚刚失去了战友。
　　“可以。”
　　局长点点头接着埋头工作。
　　唐尼步伐缓慢地走出办公室，大楼内高度现代化的设备让他透不过气来，他倚靠在墙边看着玻璃楼层外六十多层下面的芸芸众生，面无表情地摘下帽子夹在腋下点燃一支烟，不顾烟雾报警器不断发出“禁止吸烟！禁止吸烟！”的声音继续吞云吐雾。
　　汤普森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不常抽烟，唐尼夹着烟的手指轻微颤抖，一小截烟灰掉落到整洁几乎没有褶皱的制服上竟没有察觉，最后滚落到地面碎成屑，一点一点模糊地融入巨大钢化防弹玻璃里面，恍惚中有什么东西碎了，尘风往事如水般浮现在眼前。
　　只有汤普森知道不为大众所知的唐尼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