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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晨曦初现,道上轻尘微扬,两骑缓缓行来。
      今日正是十五之期,寺院法会,离大相国寺尚有一里多地,已是行人如织,大批信众成群结对前往进香祈福,原本宽广的官道此时也显拥挤。

      远远瞧着大相国寺山门前车水马龙、人如潮流,一身蓝衫的展昭回首招呼紧随身后的白玉堂:“白兄,你我还是徒步方便些。”
      “嗯。”白玉堂应了一声,两人下马,牵至道旁。开封府离大相国寺十几里地,骑马原为了省些气力,不想进香百姓众多,反觉不便。

      展昭见白玉堂无精打采,知他还在为方才之事心有不悦。因两人不到五更便起身,府中尚未备下早点,出了开封府衙,展昭本意在街上随便买些点心充饥,白玉堂却定要他相陪着去仙客居小坐。这人一向讲究,只怕一坐不知要到何时,展昭推托公务在身,不加理会,白玉堂只得作罢,心里未免腹诽,猫儿不识趣,五爷做东请你享受一回也这般推辞。

      通往大相国寺官道旁一字排开上百个摊位,除买香烛锡箔纸人纸马各类法事用具,还有代人书信、作画、各式百货小吃等,都赶着十五之期捞个好利市。
      “展大人早啊,来相国寺进香。”顺声望去,不远处常在开封府衙附近买包子的王老伯站在自家摊位前,热情地打着招呼。

      展昭上前微笑着应道:“来办差的,王伯早。”忽而想起寺前人多,牵着马前去不方便,拴在寺外又无人照看,也不知何时才回,不如请王伯收摊后带回开封府衙。
      晨起匆忙,被白玉堂催着出门,展昭未及带上银两,又知他身上向来不缺此物,轻语道:“白兄,银子先借我一用。”

      白玉堂自怀中摸出一个丝绣银包塞到展昭手里,似笑非笑着道:“不必客气,猫儿你只管用,五爷养得起。”
      展昭也不搭理,取出一块碎银放在王伯的摊子上:“王伯,收摊后,劳烦你将这两匹马带回开封府,再给我两个包子。”

      王伯满口应承,牵过马栓在身后树桩上,又取了碎银奉还道:“展大人,您太见外了,平日对小老二多有照顾,这点小事,不必破费了,一定将二位的马送回。”
      展昭忙道:“王伯,钱是这位白五爷的,收下便是。”转而对白玉堂微微一笑道:“怕白兄只会嫌展某给少了吧。”

      白玉堂凑近展昭耳边嘻笑道:“猫儿,你自己的五万两身价银分文不取,五爷的钱倒是用得挺顺手的。”
      展昭瞥了他一眼,将钱袋掷还。王伯眼见推辞不过,这才收了银子,打开蒸笼取出两个包子奉上,展昭并未接手,只看着白玉堂。王伯一怔过后便知其意,将包子递过道:“白五爷,请尝尝小老儿的手艺。”

      白玉堂心里一乐,猫儿果然明白事理,知道谦让,五爷的银子让你花了也值,接过一个包子,但觉触手温热,香气四溢。清晨早起,本想在仙客居小坐,请展昭品尝一下此地有名的脆皮鸳鸯糕,谁知他一句“展某有公事料理,白兄请自便”,害自己也没吃成,此时腹中倒有些饥饿。

      见白玉堂张大嘴咬了下去,展昭急道:“白兄,小……”
      “哇……”展昭话未了,听白玉堂惨叫一声,手一松,包子掉落在地,张嘴吐着舌直喘气,脸也有些涨红。原来这包子拿着不觉得烫手,内里除了陷料,还裹着一包滚烫的肉汁,一口咬下,热汤直灌入喉,痛得白玉堂叫了出来。

      王伯见状吓了一跳,急急转身搁下手中包子,取了条手巾上前,满脸歉意的道:“啊,是小老二的错,这包子是要先咬开一小口,慢慢吮了汤汁,不然很容易烫着的。因展大人时常光顾,故而一时忘记提醒白五爷了。”
      白玉堂接过手巾,擦干手上溅着的汁水,却因为咽喉被烫得狠了,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只忿忿地瞪向展昭。展昭暗道,又没谁抢了你的,谁知你会这般迫不及待。见被烫得不轻,忙向王伯借了个水葫芦,送到白玉堂手中。

      白玉堂接了一气灌下半葫芦冷水,这才觉得咽喉里灼热的痛感稍有缓解。王伯仍在一旁不安地数落着自己的疏忽,展昭还了水葫芦笑笑道:“王伯,他没事的,只不过晨起没进食,饿得急了些。”顺手拿起蒸笼上的一个包子,递到白玉堂跟前道:“白兄,这回小心些,别再烫着了。”

      白玉堂心里哀怨,这只臭猫,分明是在借机揶揄五爷,赌气不接。展昭见状忍着笑也不勉强,向王伯道声:“有劳了。”慢慢品着手中的包子,缓步离去,才行几步,回头见白玉堂仍站着不动,不由得笑出了声:“白兄若是累了,不必相陪,只管在此歇息,展某先行一步。”
      重重哼了声,白玉堂几步赶上,正要反讥两句,忽听远处传来鸣锣伴着一声高喊:“定边侯奉旨进香,众百姓听着,把道让开。”

      紧接着,一队骑兵急速而来,官道上进香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向两旁避让,中间很快清出一条路,亦有人行动迟缓,被开道骑兵驱赶,人群中不时传出不满的叫嚷。
      白玉堂微一皱眉,心生不满,即便奉旨进香,也没必要如此嚣张,展昭脸上却露一丝惊奇,开道的骑兵虽大张旗鼓地驱赶百姓,然这些人骑术十分精湛,策马奔驰间,竟然没有撞上任何一人。

      为首的一名副将,跨下一骑骏马,正趾高气扬地指挥着其他人清道,白玉堂眉梢一展,两枚石子已夹在指间,展昭在旁伸手一探,瞬间握住他的手,轻语道:“白兄休要乱来,伤了人,可不好。”
      白玉堂冷笑一声道:“猫儿,谁说五爷要伤人?”
      展昭叹了口气道:“你的石子打在马铃上,会惊了战马,那人虽骑术了得,但双臂之力未必能控制住惊马,此地人多,很容易伤了百姓。”

      白玉堂心有不甘,但亦知展昭说得有理,只得作罢。不免有些好奇,久闻定边侯王惜阳大名,此人驻守西部边陲青城五年,颇有战绩,吐蕃各部至今不敢觊觎中原,反纷纷向大宋示好,多赖此人镇守有方,之前十数场大小战役,无有不胜,没想到今日居然能见识到他。但看对方手下盛气凌人,料想这位定边侯也非和善之辈。

      不过片刻,官道已被清出二丈宽的路,直通往大相国寺山门。随着鸣锣声渐响,数十人的亲兵卫队护着一骑一轿缓缓行来。
      展昭见队列中高踞马上的戎装男子,年龄不过三十左右,身形昂扬,却生得面目清秀,没有武将的粗犷,但一身气势咄咄逼人,雪白的亮甲在艳阳下闪着绚丽的光彩。身畔一乘墨蓝色四人大轿,轿中应是女眷。卫队军容齐整,衣甲鲜明,步行一致,可见平素训练有方,展昭暗自点头,难怪这位定边侯屡战屡胜,果然治军有方,只是此人家世显赫,又年少得志,如今手握重权,未免有些倨傲。

      卫队过后,人群重又回到官道之上,两人随众百姓一起来到大相国寺前,却见寺门已被定边侯的亲兵堵着,直待王惜阳下了马,亲自打开轿帘,请出轿中一妇人入寺进了大殿,这才让众百姓出入。
      展昭瞧着王惜阳远去的背影,心里蓦地闪过一丝异念,细想却又不知那是什么,忽听白玉堂嘀咕了一句:“猫儿,这人好大的威风,改日,五爷去会会他。”

      展昭正色道:“听说侯爷只在京城小住一月,便要返回青城,白兄又何必多事。”
      白玉堂不过说说而已,知展昭向来谨慎,也不再多言,两人往前夜发现僧人尸体的罗汉堂“八角琉璃殿”而去。
      此时,相国寺内各处,皆有善男信女进香求福,听得有人议论,定边侯陪其母在罗汉堂大做法事,那里暂成为禁地,老夫人礼佛未完,不许闲人前往。

      将近大殿,果然见卫队守在通往罗汉堂的游廊口,不准进入,展昭身上带有御赐金牌,自可通行无阻,只是要带人同往,恐有不便。正在踌躇间,白玉堂道:“猫儿,你自去查你的,五爷随处看看,或有发现。”
      展昭应道:“也好,白兄自便,你我一个时辰后,在塔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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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廊之上,展昭向守卫的亲兵出示金牌,正欲入内,却被一人拦住,开道的那员副将,此刻换了一张与方才趾高气扬完全不同的脸,满面堆笑道:“原来是圣上亲封‘御猫’的展大人,小将失敬,大人查案,本不该阻拦,但老夫人与侯爷正在做法事,请暂留步,待小将禀过侯爷,再请大人入殿。”
      展昭素来谦和,查案也不急在一时,点头应允。那副将离去,片刻后随王惜阳一同出现在游廊上。展昭躬身施礼:“侯爷,展某有礼。”

      王惜阳一摆手,侧身对副将耳语了几句,那副将上前道:“展大人不必多礼,我家侯爷因日前偶感风寒,以至伤了咽喉,太医咛嘱不可多言。侯爷的意思,老夫人正在为仙去的老侯爷做法事,不方便外人打搅,展大人可否先去别处查案,待午后法事完毕再请入殿,承情之处,我家侯爷自当铭感于心,日后回报。”

      展昭见他说得客气,何况也确实不便,当即道:“既然如此,展某午后再来,侯爷请自便。”说话间,瞧见游廊另一头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原来那人也来了此处。转身离去之际,展昭心里却是一凛,隐约感受得到这位定边侯,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颇为不善,不禁为那人担忧起来,若是被人察觉,难免会生出事端。

      展昭去后,王惜阳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现一丝唳气,冷冷地对身畔的副将道:“吕山,盯紧些,没有本侯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罗汉堂半步。”
      离午后尚早,展昭四处探查一番,无所发现,过了近一个时辰,因约了白玉堂在塔林会面,匆匆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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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严肃穆的罗汉堂大殿内,中年美妇垂首跪在观音像前,双手合十,默默祷告,身旁跪着的王惜阳等了半个多时辰,见那妇人仍无意停下,终于耐不住性子,起身上前劝慰道:“娘亲,死者已矣,再伤感亦是徒劳。”
      那妇人猛然抬头,双目凝视着王惜阳,看得他不由得低下了头,听她清叱一声:“你给我跪着,不叫你,不准起来。”声音不怒自威,吓得王惜阳忙又跪倒。

      美妇忽而侧脸对着一旁喝道:“出来。”
      旁侧的锦幡扬起,一年过半百的劲装老者缓步而出,说了句王惜阳听不懂之语。那美妇冷冷地道:“惜阳是我的孩儿,没什么可隐瞒的。”
      老者笑笑道:“明石姬,既然你这么说,我明石秀树也不必枉作小人,惜阳也是我的甥儿,你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的事,我不反对。”

      明石姬轻哼一声道:“大哥,你对惜阳说得还不够多吗?”
      明石秀树怔了片刻才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明石姬淡淡地道:“大哥,你不会忘了,我是明石家最为出色的继承者,这一年多来,你的所作所为,该知道的,我心里一清二楚。”
      明石秀树微怒道:“你还承认自己是明石家的继承者,还有,惜阳的一身武功,当然也得你亲传,算来也是明石家的人,如今,正该为家族的荣耀出力,你为何要据我千里之外。”

      明石姬一字一句地道:“我为家族放弃了爱人,牺牲了亲情,该报答的早就报了,明智的话就早早回你的东瀛去,惜阳是我的孩儿,若是想打他的主意,不妨试试。”突又轻笑道:“既然当初为了家族,我对姐姐也一样下手,如今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明石姬虽是笑而言之,听在耳中,明石秀树只觉心中一寒,相比自幼受训,经历丰富且武功高他不少的明石姬,自己的那些手段实在不算什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起。

      明石姬幽幽地道:“这一生,我只对不住一人,如今他去了,我却不能复仇,只有在此为他祈祷,愿他早登极乐。”
      明石秀树忍不住讥讽道:“这人,早该死了,若不是……”突然间住了口,殿中三人脸色俱是一变,明石秀树蓦地出手,一道极小的寒光穿过大殿雕花落地长窗射向殿外,几乎同时明石秀树纵身飞掠,奔殿外而去。

      王惜阳正要起身,却被明石姬一把按住道:“那人,你舅舅自会处置,明石家的事,别插手,如今你贵为侯爷,荣华富贵功名利禄都已有了,不要再心生妄想。”
      王惜阳急道:“可是,娘,那件事……”
      明石姬默然道:“娘知道,你也有份参与,不然的话,娘早就为他复仇了。这些年来,娘心里最珍视的人只有你,答应我,这事了结后,安心做你的侯爷。”

      王惜阳又道:“娘,孩儿现今也是后悔莫及,谁知舅舅下手会如此之狠,但皇上已将那案子交到刑部,若不早些完事,迟早会查出真相。”
      明石姬叹息道:“有些事,是不能做错一步的,何况,你又去惹了不该惹的人。”

      王惜阳颇为无奈道:“都怪宋鸿多管闲事,也是孩儿不小心,以至引起开封府插手此案。对付那人,是为以防万一,不想他果然了得,非但全身而退,还追来这大相国寺。”
      明石姬道:“这事,就由为娘来解决,你安心在府中待着,若非必要不准外出,一月期满,速回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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