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传]帝释天重生记》无**脸

2、转身

　　当了三千年的天帝后，帝释天终于再一次拿起了那些遥远的生存技能----狩猎，生火，露宿野外。

　　他捧起在篝火上烤好的肉，埋头咬了一口肆意咀嚼，粗野天然风味竟似乎远胜从前善见城中供给帝王，由侍女捧在琉璃银器中，切成薄薄一片的精致佳肴。

　　似乎久远之前，他手捧红如鲜血的美酒，透过水镜窥探到夜叉王带着阿修罗，躲藏在密林中为了果腹，用妖刀夜摩打野猪。没想到，自己也有差不多境遇的一天。

　　帝释天在人生前四百年的平民和小兵阶段，曾经凭借一身好武力多次捕获山野间凶猛的野兽，拔下它们珍贵的牙齿，或是生剥皮毛，用来换取自己想要的----或是一把长矛，或是一匹马，甚至一串牙骨链就能和丰满的女人共度几个风流夜。技能并没有因为三千年的时光而生疏，虽然现阶段，帝释天并没有太多欲求，但他依旧按照老习惯将野兽洁白的犬齿收在腰间。

　　他仰天卧倒在树下，透过沙罗树的叶隙，遥望天空中星斗密布，璀璨幽远。

　　可惜耳边只有夜风吹得树叶沙沙响，没有乾达婆王的美妙琴音伴奏。在等待破坏神的三百年中，每一个这样的夜晚，他大都在善见城顶的穹塔露台上，孤寂仰望天上星宿，一次一次重温那段如朝露一般短暂的交集。

　　三天后，帝释天准确知道了现在的纪年。善见城正在准备一场典礼：先帝唯一爱女吉祥天公主的一百周岁生日。帝释天穿过市集，听着充斥在耳边关于贤明伟大的天帝如何疼爱这个女儿，他是世上最好的父亲一类的赞美之词，一言不发，面上露出淡淡嘲讽。

　　据说大量的鲜花从西边的俱摩罗部送往都城装点，而龙族则送上贝壳珍珠，奢华的盛宴连这较偏远的小镇也被波及：采集宝石的商人一眼就盯上了帝释天挂在腰际的兽齿。

　　他赞美道，“我将把这洁白的牙骨配上天蓝色的宝石，再挂在某位大人的衣襟前----或许是阿修罗王也说不定。”

　　帝释天挑了挑眉毛，利落跨上了作为交换物的一匹马。当然这只是人类驯养的凡马，走到善见城，大概要花一个月时间。

　　终于，星祭前夜，帝释天独自站在高高山岗上，居高临下望着天界最奢华宏伟的建筑群。夜色让他的侧影轮廓像极了一只孤独的苍鹰。

　　善见城外的辅城下已是灯火通明，熙熙攘攘。帝释天垂散的银色发丝被下方的流光溢彩微微镀上了淡薄金色，他的双眸也恍惚粹上生机，专注凝视着中央如含苞花蕾般的城。

　　倒影之城仿佛被水中反射的光点亮。明灭深邃，更有一种庄严之美。只是----烟火自城顶流泻而下，太像一束熊熊燃烧的火炬，能将执念于此的飞蛾，诱惑得义无反顾，再烧得灰飞烟灭。
　　不要去回忆。帝释天命令自己。他甚至闭上眼，不去看那些曾经的过往掠影----也是这样烟火华美流潋，他站在阴影中，肆无忌惮地盯着白色露台上的阿修罗王。黄金耳饰装饰着红宝石在他尖耳上明暗璀璨，像最甘美诱人的果实，看得他喉中饥渴，只想品味饕餮。

　　阿修罗王。经验告诉帝释天，只要他想，明天一定能在善见城门外，大谒见露台下方远远望见天界的守护斗神，最优雅最强大的王。

　　只是想一想活生生的距离，帝释天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握不稳缰绳。三千年的思念翻江倒海，几乎要让理智决堤。但他强忍着，令身体硬是做出相反的举止。

　　他决然转身。

　　帝释天合上眼，再睁开时，被迎光感染的一点亮色已经消失不见。如雪双眸冷清而平静。他牵着马，善见城雄伟磅礴的轮廓在他肩后渐渐变小，隐没在黑沉沉的树阴后。

　　并不是不爱。帝释天伸手探向自己胸口，心脏在激荡跳动，血液颤抖滚烫。年轻的身体在叫嚣渴望，但灵魂却牢牢记住了三千年的绝望折磨，驱使他离开。

　　他跨上马背，一个唿哨，箭一般向离那座城，那个人背道而驰的方向奔去，就像在躲避席卷一切摧毁万物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