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女帝凌仙》故国有虞

46、南山先生

　　叶落枯黄，冷雨伴着微风，最是湿冷不过。正是那深秋时节。

　　掌中纸伞好似间隔了两个世界，脚下踏着不急不缓的步伐，头发以玉簪高挽，穿着了一身男子式样的灰色广袖儒服。衣角于积水的地面划过，不染半点灰尘。

　　那时一条算不得平缓的山路，路段尽头有一占地广阔书院。

　　南山书院。

　　采取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南山书院的创办者陈尧卿虽是此世之中一等一的大学问家育人典范，却也是难得的雅人。

　　陈尧卿前二十年致力于科考举业一事，三元及第金榜题名，闯下偌大名声。后半生则仿效古人隐居田园少理外事，醉心微言大义世间至理。就在世人皆以为其人将就此沉沦专心学问之时，又以门下弟子那鲜有落榜的伟业使得世人纷纷侧目，更令无数有心功名的士人学子分外推崇。

　　陈尧卿字东篱，号南山，世又以东篱先生或者南山先生称之。与东阳书院那位名动天下的帝师颜青尧乃是积年的好友。纵是以青尧先生那严肃古板的性子，对这位教授科举应试经验等小道的南山先生也不得不道上一个雅字。由此可见其能。

　　南山书院分属蜀地，剑南道中。乃是南方最大最富盛名的书院，无数有心科举学子心中圣地。

　　南山先生陈尧卿现年七十有二，老当益壮精神抖擞。每逢休沐之日便会在南山书院后山的一座小木屋中择选二三有缘之人进行传授，亲身指导宣讲学问。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前来求学的学子也不是什么死读书读死书的，一箭双雕箭艺超群武功高强的也不在少数。可要说如明空这般举重若轻行止自然，却是难之又难。

　　南山先生座下少有女弟子存在，又是这般全然陌生的样貌。那原本三三两两散做一旁的儒生学子都不由得存了几分心思，暗自猜测究竟是谁家女子，拥有这般气度风华。

　　在那粗陋的门扉间站住，目光清亮好似透过院子看向了屋中那久富盛名的儒家学者。明空轻施一礼，自袖中拿出一封书信，交予那守门的僮儿，而后立于一旁等候。

　　未及，那僮儿自屋中回返，恭恭敬敬的延请明空入内。

　　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那僮儿平日里为南山先生半些端茶递水捧书磨墨的伙计，深受先生喜爱。虽然没有什么骄纵不堪的行迹，却也时常开些不伤大雅的玩笑，捉弄他人。又何曾在先生不在跟前时见得其如此老实模样，一时间不由得纷纷在心底猜测明空来历。

　　粗陋门扉打开，面上全无骄矜之色，明空不急不缓踏足小院之内。

　　恰在这时有龙蛇电舞，滚滚雷霆层层不绝，在那混混蒙蒙渺渺茫茫的天际炸响。沉甸甸黑暗压上心头，环顾四望间顿觉人生渺小，举世皆敌。正容敛眉，面上一派肃然。滂沱雨水落下，肉眼所不及之处有剑光大作，划破一方苍穹。

　　目中生出些许涩然，更多的却是对前路的真切向往。纸张翻动的声音于耳边不断放大。

　　少顷，云流风散阳光洒落，树木枯黄间现出七彩斜阳。周遭空气亦是为之一清，生出风朗气清心思澄净之感。

　　“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浩渺道友更进一步脱离樊笼，当浮一大白！”

　　老而弥坚中气十足的声音洒脱自然，自有其欣喜欢快意味。掌中书页翻动，穿着打扮简单朴素几如老农的南山先生陈尧卿对着明空微微颔首：

　　“老夫占浩渺道友便宜，与之同辈论交数十载，便抛下面皮厚颜唤一声小友如何？”

　　心中明悟，知那浩渺真人、沧澜真人皆已离开此方世界，回返东华。而那“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当是指代那聚液成丹阶段无疑。修行之道万千，又有那殊途同归一说。所谓丹成九转，又谓之曰九转金丹。

　　此二人皆更进一步，脱离樊笼。其修为定已踏足元婴阶段。至于那更上一层的层次，便不是此时的明空可以知晓。

　　又见这大儒言辞可亲，并无倚老卖老之嫌。明空投桃报李，自不愿拂了其人兴致。当即口中言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南山先生陈尧卿乃当世大儒，一方宿老。学问精深名望深重，又是难得的清雅之人，虽布衣粗陋不掩其风华。

　　明空却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更非那等只知清修不理人间俗事的世外之人。虽学问经义上多有不足，高屋建瓴大局把握却也是极有见解。又有那与陈尧卿交好的浩渺真人从中引见，一番会面竟也是宾主尽欢分外欢喜。

　　世人敬鬼神而远之。如南山先生这种同方外之人相交莫逆虽是极少，却也不是没有。这位老先生不因明空身为女子面相年轻而有所轻视，对那不同见解亦能认真听取，却是难得的使人信服。

　　明空欲借力成事，寻南山书院诸多圣贤典籍、文人笔录一观，自无法越过面前这老人。

　　好在这位年高德劭，也不知是那来自浩渺真人的引见信起了作用还是其人实在是对明空观感极佳，又或者兼而有之。只是思索了片刻，便同意明空入驻南山书院之中，进行查阅。

　　拜会了这位德高望重的南山先生，又经由那僮儿引领，于靠近藏书楼中一小院住下。明空便开始有意识的静下心来，体会这书院中的文思才气，散落虚空中的圣贤精神。

　　大道三千，每个人所走的道路皆不尽相同。明空有向道之心，却只把其视作长生久视登临绝顶的手段。沧澜真人也好浩渺真人也罢，所追寻的道路皆非是明空所求。他人经验可以用来借鉴，却万不可就此沉沦。

　　这也是为何那浩渺真人殷切叮嘱，勿要因此为凭乱了自身道路。

　　明空所求乃是长生路，乃是大逍遥大自在无拘无束。自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皓首穷经探寻世间至理的大儒。可既然让她发现了其对自身大有裨益，那么断没有将之抛弃道理。

　　便宜师尊赐下那方玉简之中石碑变动虽不明显，却也极是可观。神魂识海里那星辰更是愈发显露，只待鲤鱼化龙发生蜕变之时。明空对空气中那气机捕捉亦是越发得心应手。更感南山书院中底蕴深厚文思才气充足，白鹤镇中那白鹤楼遗留切不可与之同日而语。

　　闲暇之余明空亦曾听得书院诸多师长教授、学子辩驳商讨。日日出入藏书楼内，借书抄书以平慰心情，捕捉冥冥虚空中那一缕精纯气机。一手算不得极好的字体竟也是愈发工整，隐隐约约间窥得两分门径。

　　却说这藏书楼中也不是随便的什么人都可以进入，南山先生学生门人众多，收做亲传的却只有那么几位。皆各有前程，不曾在身边侍奉。

　　南山书院弟子众多，想要正式拜师的更是多不胜数。只到了这般身份地位，收与不收皆是其念头转过的事。

　　世人本道其人无心收徒，便是再好的良才美质也难以入其法眼。不想临到近了这人竟是收下一贫寒书生，以作关门弟子。

　　彼时明空尚对着一卷典籍细细品读，看不见的气机自那四肢百骸涌入。念头通达容颜如玉，望之竟有一种别样的风华。使人送上了一件不轻不重的礼物，明空便将其抛在了脑后，也没有和其打好交道的打算。

　　明空无意与那书院学子做过多交流，却也不妨有那不开眼的，将盘算打到明空头上。也是那几人倒霉，被明空教训之后便老老实实，再也不敢打明空主意。

　　陈家乃河北道大族，陈尧卿更是家中嫡长。家中藏书万卷诗书相传，乃是一等一的清贵之家。只是后来因故败落，陈尧卿更是与家族决裂。离开之际也没取走其他财物，只是将半数藏书尽数搬空。

　　后来陈尧卿功成名就，陆陆续续又收藏了不少藏书，皆放置于藏书楼中。极为惹眼。

　　便有那识文断字喜好窃书的“雅贼”，将主意打到了藏书楼的藏书之中。那些寻明空麻烦的便是如此。

　　明空虽然在这南柯秘境中，深受人道秩序规则压制，却也不是全然没有丝毫办法。教训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贼更是轻而易举。自不曾将其放在心上，只每日出入藏书楼中，一切如常

　　却是南山先生那关门弟子。姓安，单名一个余字。乃是蜀地一寻常人家之子。

　　安余家中贫困，父母双亲俱是亡故。却不知怎么入了这南山先生之眼，收为弟子。

　　眼见得明空这女子不识好歹，却又不是什么好惹的。更兼之身份神秘来历不明，唯恐冲撞了哪路贵人。那些个自诩“雅贼”之士不由得将目光放在安余身上，想要令其为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