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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捌 ...

  •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天旋日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春风桃李花开夜,秋雨梧桐叶落时。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为感君王展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
      闻到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揽衣推枕起徘回,珠箔银屏逦迤开。
      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风吹仙袂飘摇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居易[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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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儿既是说之如是……
      我嗣源定会有朝如愿……
      玉儿……玉儿……
      但求世间唯你你一人唤我“玉儿”,我只是你的玉儿,生生世世,生生世世……嗣源。
      屋子里只有我一人,我手握黑珏,久久呆怔……
      “杨玉环……你就是唐明皇的宠妃?”
      她看我,似笑亦非笑、似怨亦非怨,说:“宠妃?若是‘宠妃’,我又何至落得那般凋零下场?我似宠爱一生,纵有绝色不老的美貌,也不过是他心中的一个影子罢了。大难当前,他还不是将我牺牲。隆基,隆基,他可曾悔啊?”
      她似乎哭了,我能感觉到她心中淌不尽的血泪。
      “那你呢?后悔么?”我问她。我想,我是悔了。袁建丰毁了我的一切,而我更是将我剩下的一切毁灭殆尽。杨贵妃,我的义父晋王是要我成为下一个你吧?让我更彻底地祸乱这个李唐王朝,助他早日登上大典。
      “悔,我当然悔了。我恨他,我恨这个倾尽我的美貌、我的爱都敌不过的李唐王朝。”她的眉间三分蹙,怨气眸中含,“玉娘,你就是我等了多年的玉娘吧?”
      恐惧,我的心中陡然升起一团挥之不去的恐惧。她知道我,她在等我?
      笑靥在她的嘴角缓缓溢出,我却无可后退。她说:“玉娘,我知道你心中的一切——你的恨。随我臣服于黑珏吧!我可以让你拥有同我一般不老的绝世容貌,方时你可以用它禁锢一切、颠覆一切……只要献上你的心,臣服于黑珏。为我颠覆这个王朝,我让你成为天下至尊的红颜,永不老去……”
      “不,不——”
      ……
      “不……不——”我……似乎做梦了?
      手心中的黑珏被我捂得有些温热。那一切是真的吗?
      “唉,绝色的容貌如何,青春永葆又如何?那可是没有心啊!没有了七情六欲,冰凉如我,岂不若一死人?”我将黑珏在枕边放后,呢喃道,“如不至万不得已,我不会……”
      案台上灯花跃动,渐渐泯灭,唯听窗外凉风依旧。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无绝期……
      “杨贵妃?你为何……这是在我梦中?”
      “玉娘,你同我皆是黑珏的三世孽缘,你我都躲不过。你随我来——”
      似有星辰斗转,这确是我的梦中么?我看不见那妖娆婀娜的身影,却能感觉到她牵着我,款款前行……
      “开元二十二年七月,我方满十六。我随居洛阳的三叔为咸宜公主祝婚。——那与我谈笑的就是瑁的胞姐咸阳公主……”
      年方二八,她却已见窈窕。眉间一颦一蹙、眸中一笑一悦都可以摄人心魂,与众少女花间谈笑,她人顿时失去颜色。忽然远处走来一位与她年龄相仿之人,见明艳如她,竟忘记了说话。
      “清儿,清儿——”咸阳公主连唤了两声,说,“玉环果然貌若天仙,迷得我这弟弟竟如此失魂。”他这才回过神来,众位公主、小姐则是娇笑连连,惹得她也羞赫不已,只觉得温润如玉,谦谦公子如他。只是天意弄人,她与他明明有缘却是无分。
      “后来,瑁求其母武惠妃,隆基便下诏册立我为寿王妃……”
      日日花前月下,她与寿王一同对弈、一同对酒、一同赏月……乐比箫史弄玉,真是好不快活。
      “开元二十五年十二月初七,武惠妃病逝。开元二十八年十月,我已与瑁成亲五载,恩爱无比。隆基却下诏要离开寿王府,来往骊山,他令她出家为女道士为窦太后荐福,赐我道号‘太真’……”她声音哽咽,尽是无奈。帝王,孰能敌过天之龙子?
      那是最后一次见面,骊山道观中他抱住她,甚至落泪:“玉环,今生我们无缘,但求来生。”
      她也哭,不为两人无缘的情,只因自己无力的命。聪慧如她,她定然知道是什么毁了她曾拥有的安逸——她的容颜,她酷似已逝的武惠妃的容颜。
      “天宝四年,隆基把韦昭训的女儿册立为寿王妃;而我,遂立即册立为贵妃。我就这样,从隆基的儿媳变为了他的妃子……”
      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枭枭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她水袖飘飘,衣袂翩翩。和着《霓裳羽衣曲》的悠扬乐声,她如蝶起舞,盈盈欲飞。他将她揽入怀中,欲醉未醉,道:“朕得杨贵妃,如得至宝也。”宫人附和:“娘子貌美倾国,昔沉鱼西子、落雁貂蝉、闭月昭君也难比娘子羞花绝色之一分。”她状似浅浅吟笑,却无人知悉其中悲凉。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他将名唤“雪花娘”的雪白鹦鹉放在她的手中,温声柔语:“玉奴,你与朕朕定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雪花娘那一声声的拟语“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犹闻在耳。耳鬓厮磨,温热的黑珏蕴留着两人的体温。
      金舆还幸无人见,偷把分王小管吹。——玩心骤起,她偷将邠儿的紫玉笛拿来独吹自娱。扬扬笛声中招来的不是他的垂青,却是狠心一声“逐”。她落不下泪,只觉心痛。断下一绺青丝,誓断尽一心情思。张韬光将青丝送往,他忧心将她召回。夜间缱绻,他拥她誓言:“朕不会让你复离朕而去,吾等永世不离不弃。”
      长安回望绣城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华清宫,她令梨园置乐为她祝寿,于长生殿奏他亲做新曲《荔枝香》。宫人献上自南海飞驰进献的荔枝,他亲自为她剥去红皮,喂她入口。他说:“玉奴,朕如此喂你一生,愿否?”她臻首,笑靥依旧,恩爱依旧。他不知,昨夜缱绻,他唤声依旧:“惠儿,惠儿。”心并不会痛,纵然他心中爱的并非是她,依旧是他朱笔下似她非她的画中人,她也不会心痛。心,早已在离开寿王府前往骊山道观之时碎了、死了。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安禄山反起遭乱,他们仓皇屯留马嵬驿。草马临断,三军哗变,人皆高呼:“诛杨钊,缢杨妃”。帐中他不曾看她一眼,只是说:“玉奴,你应谅朕。”她终于流泪,终于心痛,她终是……爱上了他。明明知道他心中只有恋恋不忘的武惠妃,不容她跻身半分。不能爱,不能爱,她却还是爱上了他。她将带了半生的黑珏归还他的手中,深深埋首他的怀中,血泪长流,“隆基,你还是信了‘杨花开,李花落’么?”一尺白绫,结交不清的杨、李之树下,她就此了断了自己的一生。“隆基,你诚未尝爱过我半分?终岁之后,你可会悔否?”……
      “我还是没有死,我的魂魄为黑珏所留。我是它的再世,我要为它等、为它寻第三世。”黑暗中,我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她说,“玉娘,你也想经历这种刻骨铭心的痛么?把心献给黑珏吧,我助你报仇、助你夺得你所欲的一切。”
      报仇……
      我所欲的一切……
      心……
      不!不——

      ><

      “玉娘,你是否病了?”裳渝将手覆在我的额上,是温热的,她有些吃惊,“为何这般凉?”
      我笑着推开她的手,说:“无妨。我的身体可好着呢!”
      她忽然记起什么,将一方锦盒放在我的手中,没好气的说:“方才伊笥来过了,要我将这个转交于你。”她向来讨厌伊笥,大概是想起了方才伊笥的模样,嗤之以鼻,道:“想来她的样子我就欲呕。恃骄个甚?虽然还在二公子身边,姐妹们却说,有渥公子极是恶她呢!”
      我哭笑不得,打开锦盒,竟是一支晶莹剔透的琼簪。心中疑云丛生,不禁自语:“这是……她送的?”
      裳渝冷冷地哼哼了两声,说:“若是她,那她就不是伊笥了!她也没说,只说是给你的。”
      恰时紊琇拿了两匹新的湖色绸缎进我屋子里来,取了琼簪好好把玩又询问了一番,沉吟片刻才说:“也不一定。”
      裳渝忽然笑起,说:“我想到了……呵呵,我想到了……”她既是想到了什么却但笑不说,弄得紊琇干急不已,佯嗔连连。她缓了气,才说:“我想到了——黄鼠狼给鸡百年……她定是没安什么好心!”她凑到我身边说:“玉娘,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我和紊琇皆是一怔,这也够她乐的?
      紊琇将琼簪归还到我手中,我看了又看,摇摇头,还是觉得不对。“依我看,她是打死也不会求我之人。唉,真是莫名其妙,也不知我到底是如何与她结了梁子,让她那般不待见我。”
      紊琇安慰道:“要她待见作甚?我们众姐妹可是愈来愈不待见她了。”
      不是伊笥,那会是谁?
      裳渝突然“呀”的一声叫出来,神神秘秘地笑道:“莫不是……”
      是他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哦哦哦~~~这章写得真的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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