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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贰 ...

  •   这个爹爹要我唤“婶婶”的人的巴掌一个又一个地劈在我背上,每一下,我都会在心里默骂一个“恨”。爹爹不该如此对我……
      那日。我们绕过晋军的驻营,来到邻村,爹爹领我去了一个所谓的婶婶家。
      “妞妞,爹爹要去太行山,你就留在婶婶这里吧,不要回去了。”爹爹抚摸着我的头,我却没有觉察出他话语间的诀别之意。
      “可是妞妞想娘亲也不能回去看看娘亲吗?”见爹爹摇摇头,我有些失落、又有些气愤,于是垮下脸来冷冷地问,“那爹爹何事回来?”
      爹爹的手在我头上一窒,但只是短短的一下,“何时?爹爹也不知道到,妞妞要乖乖地等着,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却不知他这一去就再也了无了声息。
      …………
      “你爹爹不会再回来了!老娘给你吃穿,你还逃?乖乖地给老娘做活,只求长大了好卖个好人家吧!”
      声声如刺锥耳,竟让我忘记了身上的痛。
      爹爹不再回来了——他不要我了?
      原来真的是我在一直自欺欺人!婶婶经常打我,可是我都忍下了,以为爹爹会回来,我可以向他告状。原来爹爹不会回来了,所以这个女人才会这样支使我、打骂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告状。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气力,我猛地推开了婶婶,拔腿就往外面跑。后面的叫骂声久久不绝,但我却只想着逃离、跑得越远越好。
      我跑累了,倚在一个老枯树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记得原来,我和阿郎他们总是会在村尾的那棵老枯树下玩。阿郎和另外几个男孩子比赛爬树,谁最先爬上去就当新郎官,而我就是披着红盖头等着“新郎”来“迎娶”的“新娘子”。我还记得第一次玩的时候是东鹄赢了,最后阿郎只是“婚宴”上的“客人”。那天玩累了,回家时,我气吁吁地对阿郎说:“哼,阿郎好苯,连树都爬不赢东鹄。”阿郎听了,不只是羞愧还是生气,反正脸是红彤彤的,就像那时天边的红霞,他突然期期艾艾地问我:“你想让我赢吗?”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扬着脸说:“反正我不要东鹄当新郎。”那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那么说,只记得阿郎嘿嘿地笑了一路,往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人能爬树胜过阿郎。
      我歪头看着这棵树,仿佛看到了一个黑黑的男孩子的笑脸。爹爹走了半个月了,我也再也没有见过阿郎……娘亲死的时候自己的话突兀地回彻在耳际,本对阿郎的几分思念一下子就不见了。
      “小丫头,你家大人呢?”突然一个臂挎着竹篮的妇人走了过来,笑嘻嘻地问我。她很年轻,和阿郎娘亲的年纪差不多。虽也着布衣,却不见有缝补之处。
      如果被她收养,或许会比在婶婶家好些,反正爹爹不要我了。我想了想,哭道:“我家没有大人了。”
      妇人见我哭了,连忙过来为我抚泪,安慰道:“罢了罢了,就随我去和我作个伴儿吧。”
      这个妇人笑起来很美,牙齿白瓷瓷的,可是在看到她看我的眼神时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

      娘亲说得很对,小孩子是不能随便相信别人的。在这个世道,没有帮助,只有利用。
      “袁爷,奴家送了个丫头来,您要不要?”
      听到旁边妇人的高呼,我全身一颤,这才发现自己竟随着她来了晋军的营地。想到娘亲被害的一幕幕,我浑身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起抖来。
      一个腰佩大刀,长得虎背熊腰的一个军爷走了过来,领我们往里面走。我打量着四周,想搜寻到一个身影,可是营帐间的篝火旁都坐满了穿着同样背书“晋”的兵衣,并没有见到当日的那个男人。
      “金娘,这丫头又是从哪儿弄的?是哪家的爹娘又狠了心?”
      “瞧王头说的,这伶俐丫头看了孰不喜欢,我哪儿弄得到啊?是个可怜的失了爹娘的孩子,恰巧被我捡来了。”
      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可我总是觉得不舒服。突然觉得好像自己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可前面的路却看不清楚。
      “这么说,金娘你是捡便宜了?这丫头长得着实不错,伶俐得很。袁正发着愁,你倒是给将军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你到底是不是将军肚子里的蛔虫啊?”
      金娘嗔了王头一眼,道:“金娘哪有王头您的能耐啊?”
      王头讪讪地笑了笑,不知不觉已来到一座营帐前。
      虽然一路上我都听着他们的讲话,可心里首要想的还是找人。时值此刻,我还能不惊不慌,恐只是我毫无惊慌之感,一心一意不过是要找到那个男人罢了。
      金娘驻足理了理我的蓬发,问道:“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小名叫‘妞妞’,大名‘玉娘’。”至于“刘氏”,我已经对它厌恶至致了。
      时辰在一刻刻地随着西天的红阳而去,方才婶婶的话却历历在耳,每每想起,我对爹爹的怨恨就添增了一分。
      “‘玉娘’,确实是个动人的名字。”金娘虽是如此说道,却并没有直视我,她表情的空洞让我心突然慌乱了起来。她后来那句几近微不可闻的叹息:“我也是无奈至此,虽与你既无怨亦无仇,但灿灿黄金孰不爱呢?你长得太姣丽了,也休怪我——相中了你……”
      那时我对她的话似懂非懂,只知道未来对我是未知而不测的。可我却不知,我如今所要走向的未来并不是最糟糕的,而我尔后选择的那条才是不归路。
      在随她进帐的那当儿,我轻轻地问道:“金娘,你会得多少银两?”
      她闻声,脚下一窒,摇了摇头,但我却知道那并不是告诉我“不多”,相反应该是“很多很多”吧?在这个霍乱连连的时代,再少也是“多”的。

      ><

      “袁将……”王头的话未完全出口,就梗在了喉咙里。我和金娘皆不解地抬眸望去……
      虽然我大唐与历世相较,民风开放,女子的衣着大不必如粽叶裹米一般。因而对于玉颈如瓷、雪肩半露,无人会感到惊怪。可是我眼前一个貌似二八年华的女子,她不仅是雪肩半露,更大可以说是衣着不整,脖颈、及膝之下更是袒露无疑。无论如何,我一个半大的女孩子见过此状,定然是双颊布霞的。可是在尴尬、羞涩之余,心中的一份愤怒亦油然而生——如斯景状,我怎么能不想起娘亲那日受辱的情景呢?
      那女子不屑地瞟了我们三人一眼,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装,冷冷地道:“袁将军不在,倒是袁四爷在里面。”
      早已非礼勿视、低下头的王头尴尬地咳了两声,说:“既是将军不在,奴下就不打扰袁四爷了。”
      “慢,”一个貌似年过而立的男子同是衣冠不整,他踱步出来,头也不抬,只是问道,“找将军何事啊?”
      王头是如何回的我不知了,但知这面像猥琐的男人化成灰烬我亦不忘。就是他!是他害得我母亡家破,是他害得我绝与阿郎,是他害得我被父遗弃,是他害得我流落至此……如此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怎会向忘?
      金娘轻轻推搡着我,要我向这个卑鄙之人下跪,我硬是死死地直着腿不屈于他。金娘急了,对我说:“玉娘,还不与袁四爷问好?”
      “玉娘一生惟跪父母、夫君和所敬之人。”我翻了翻白眼,时刻不忘娘亲昔日的谆谆教诲,亦时刻不忘此人对娘亲的侮辱,冷冷地无畏道,“玉娘不知袁、四、爷为哪一人?”
      袁四爷愣了愣,阴恻恻地盯着我冷笑,道:“果然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啊,本爷倒要看看你这个小犊子能傲到什么时候。”
      我努力地瞪回去,心里暗想:傲到你亡之日亦不休止。
      “袁四爷莫要为了这个小丫头蹄子坏了好兴致。”久久不语的那个女子突然不顾众人侧目地附在袁四爷的膛前,魅惑一笑,带着讥笑。
      我厌恶地别开视线不去看她,竟不知这个女子自此进入了我的人生,无可避免地与我一次次交涉。
      “怎么有这个多人在本将军的营帐中?”一个身着铠甲的魁梧男子踱至我们面前,面相与袁四爷有几分相似,想来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袁将军”了吧?他不掩厌恶之色地瞥了一眼袁四爷和那个女子,沉声斥道:“袁佞,你怎么讲她带入了我的营帐之中!”
      原来这个人叫“袁佞”,果然长得一幅奸佞之相。娘亲说过,“善者长命、佞者短毙”;但阿郎也说过,“如今什么都是反的,恶者可会千岁长命”。但是我更相信娘亲说的,相信袁佞会很快死在我手中,我可为娘亲报仇雪恨。
      袁将军自我抬眸之后便一直凝望着我,暗藏探寻之意。“这个女孩为何人?”
      金娘半真半假地言我乃是村夫之女,是她在北坞从爹爹那里讨要了我。袁将军沉思了片刻,丢给她了鼓鼓囊囊的一袋子银两,让她走。
      钱,果真是个祸害。
      但是,于此乱世,拥有娇艳如玉的容颜便更是一种祸害。
      营帐中只剩下我和袁将军二人,他唤我过去,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我惊恐不已,却不敢挣扎,只能任由他的猿臂紧锢。他问了我一些问题,我便“小名‘妞妞’、大名‘玉娘’、魏州成安北坞人氏、时虚长六岁、娘亲早忘、爹爹不知去向……”地一一作答。
      他听罢,留下一句“今日就在营帐中待着,等本将军回来。”后,又出去了。我点点头,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说话间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方才袁佞出来的地方。
      但,是夜我便明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音乐——古筝名曲《林冲夜奔》.
    哦哦哦~~我的考级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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