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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冰上寒梢冷 ...
月带霜新色,冰上寒梢,茫茫一片愁。
沉沉不知何时,长夙缓缓转醒。
容杳伏在床畔,缠着白绢的手还紧紧握着长夙的手,就连睡梦中都未曾松开。他的修眉微微皱在一起,看上去十分颓然。
拿得称手的兵器都被容杳收走了,长夙知道,容杳是铁了心的不让她离开凤泽王府。容杳看人时常常风轻云淡,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她从未发现容杳是这样偏执的一个人。
长夙轻轻地想抽回手,便是这样细微的小动作,方才还在熟睡的容杳嚯地惊醒,握着她的手猛然收紧。远远淡淡的烛光下,那双眼睛幽邃得惊人。
“夙夙…”容杳失神地唤了一声,仿佛还未从刚才的惊恐中抽离,握着长夙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容杳才确定长夙还在面前,才稍稍松开了一点儿,说:“醒了?张白枝说药香不会让你难受,你现在可觉得哪里有不舒服?”
长夙平静道:“容杳,我知道沈赐今天送来了什么。”她转眼看了看漆黑的窗外,说:“兴许是昨天了。”
“方才生已经没有了右手,今天沈赐会不会送来他的左手?”长夙的话如霜华夜雪。
沈赐终于失去了耐性,以前是将单明的手指送到了晋府,这次将一只右手直接送到了凤泽王府。长盒内唯附了一张字条,上面仅有三个字——方才生。
既然送到凤泽王府,这一切都瞒不了霍长夙。她看到长盒内的手时,眼前一黑,跪倒在了地上,将一双已经不堪寒冷的腿磕得许久都站不起来。
容杳回来得时候已经晚了,他看见霍长夙就跪坐在地上,一双明眸失尽了光色,失魂落魄。纵然她在战场上陷入怎样的绝境,都没见她这样过。
那是方才生的右手...
方才生仿得一手好画,以前曾仿高知鹤的名作拿出来兜售而被高知鹤抓了个现形。高知鹤将他招为门生,指点他的画艺,方才生融汇百家,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作画风格,因此在民间名声大噪。
方才生做门生期间,亦作了高采薇的先生。
他有一项绝活,便是可以模仿人的笔迹。高知鹤为助容杳回朝,曾让方才生假拟檄文,移花接木,在朝中埋下了不少势力。倚翠山庄灭门那时,他正好外出以高知鹤之名拜访伯牙子,因此逃过了这场劫难。
后来为替高知鹤报仇,他一直跟在容杳的身边,亦为容杳出了不少力。
而今,方才生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右手,那只能画出妙笔丹青的手。
容杳轻声说:“夙夙,你最近身体和精神都不怎么好,孤明日就去禀明王上,会将婚约推迟到开春。孤派人将你护送到凤泽,等到孤了结了平阳的事,再接你回来。”
长夙没有应声,她知道她无法改变容杳的决定。就像容杳不想让她离开府中半步,就算她跟容杳动了刀,容杳也不会放她离开。这次也一样,看来送她到凤泽,是容杳最后一步。
容杳一直觉得,唯有让长夙呆着他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而现在他能将局面掌控住,却控制不住霍长夙。他已经开始着手肃清沈赐在平阳的暗桩,现如今已经将他逼到了绝路,沈赐手中的筹码只剩下伯牙子一干人的性命。
长夙定了定眸,说话的语气沉稳得让人心悸:“我知道你从未看轻他们中任何一人的性命,也知道你在努力救出他们,但我控制不住,我知道沈赐想要的只是我而已,只要我去了,他就会放过他们的...”
“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容杳握住她的肩,盯着她的眸子,说,“夙夙,你听话。孤会让人送你到凤泽,你一定要听话。”
长夙问:“会有人监视我,对吗?”
容杳回答:“他们会保护你的。”
*
品香楼内,沈赐面前摆着一大桌的玉盘珍馐,前面不远处的小台子上正有几个美貌的歌女唱着婉转的小曲儿。可无论是美酒还是美女好像无法引起他的注意,狭眸带笑,他一直凝视着手中的酒杯,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
尹商从门外进来,后面紧跟着尽欢。方才唱曲的歌女都被尹商遣了出去。
尽欢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只是手臂上胸口上都有被刀剑划烂的口子,翻出白色的里子,残留着殷殷血迹。她脸色苍白得不行,却还是跪在了沈赐的面前,请罪:“属下的身份暴露了。”
她夜里刺探消息被晋彦发现了,若不是尹商及时来救,恐怕这条命就要交代在晋彦的手上了。
沈赐淡淡眄了过来,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仰头饮了一口酒,说:“晋彦也不是好拿捏的人物,不过先前能掌握到容杳的营救行动,你已经立了大功。回南肖好好养伤吧。”
尽欢将头低下:“都是些皮肉伤,不碍事。”说这话的时候,她清秀的眉眼酝出倔强,说话得语气异常得坚定。
沈赐瞧了她一眼,没有答话,似乎是默许了她留下来。尹商见两人沉默后,才道:“容杳已经追查出我们埋在平阳的暗桩,这几日他们的动作很频繁,开始大规模地肃清我们的势力。他好像动用了凤泽属地的兵力。”
沈赐轻轻皱了眉,杯中似乎有酒水洒出来。果然,容杳拿出最后一张王牌了吗?那可真是合了他的意呢。
容杳在凤泽属地的兵权一直为公宣王所忌惮,如今他竟然敢调凤泽的兵来平阳。
看来容杳这次终于肯认真对待这件事了。
沈赐又问:“采薇呢?”
“凤泽王暗自派人将高采薇送回凤泽,不日启程。”
沈赐突然嘲笑了声,绽放的笑容如扶摇般妖冶无比,说:“她可没有那么乖。派人跟着他们,如果采薇逃跑,暗中帮她一把,引她找到本王。”他又转了转杯子,吩咐道:“记住,不要伤了她。”
“如果她不肯来呢?”
“杀光她身边所有的人。告诉她,如果她不来,本王就将伯牙子的头颅奉上,本王一向说到做到。”
尹商听沈赐说出这样的话,只觉一股一股的恶寒袭上他的后背。沈赐是能成大事的人,因为他比谁都狠,比谁都要无情。尹商顿了好久,又道:“那…凤泽王那边怎么处理?他出动的皆是精兵强将,我们在平阳的境遇岌岌可危,如果主子不采取对策的话…恐怕…”
沈赐对道:“不用担心,传书给公宣王,告诉他凤泽王容杳暗中聚集兵力,意欲谋反。本王已经下令南肖挥军北上,不日战火燃起,便让公宣王派容杳出征。离开了平阳,容杳就是腹背受敌,他撑不了多久的。”
尹商疑惑道:“公宣王会出手帮我们?他会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沈赐嗤笑说:“这种手段,公宣王已经不是玩了一次了。多年前容杳出征,公宣王切断了所有的军粮供给,让容杳全军覆没,逼得他不得不诈死藏身于倚翠山庄。若不是得高知鹤相助,你以为容杳能活到现在?”沈赐又低笑了几声:“亲弟弟...”他细细地品味这三个字,满满的全是讽刺。
王朝中人还会有情?
沈赐眯着狭长的眸子,看着酒杯上青花的小钩纹,手指稍稍一用力,便将酒杯捏得粉碎。他笑道:“这次,本王一定要让容杳输得心服口服。”
“是。”尹商低头。
月沉沉,恶风入牢,呜咽着低吼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无尽的黑暗处伸手不可见五指,唯一的光源便是从顶头小铁窗投下来的月光,冷,冷得彻骨。
在暗处,那一袭清简的袍子,坐得端正的人正是伯牙子,苍老的容颜不似以往精神焕发,憔悴得如耄耋之年。在他一边的是贺颜,倚着冷壁,面容苍白到极致,青袍上血痕纵横,薄唇紧抿,眉头轻皱,似乎受了极大的痛苦。
雪轻倚在贺颜的身上,哆哆嗦嗦怕得不行。
而断了右手的方才生已经昏了过去,断口处已经做过包扎,沈赐给他用得都是最好的药材,贺颜在侧,方才生自然无性命之忧,只是这断掉的手再也不可能恢复了。面对这样的变故,方才生做得很坦然很冷静。
雪轻的声音有些哑,脸上梨花带雨,问贺颜道:“七爷,奴婢害怕…北明王他不是人…他是魔鬼…”利落地砍掉方才生的右手,如此残忍无情的,唯有沈赐。
贺颜轻轻合了眼,然后缓缓张开,视线看向了铁窗口,道:“凤泽王会有办法的。”
雪轻有些怒:“他有什么办法!从一开始七爷就不该相信他,不该把北明王埋在平阳的暗桩告诉他,不然我们也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她似乎已经将自己把这一切告诉沈赐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在这样的关头一直将罪过往别人身上推。
贺颜冷了眸子,他从不想责备任何一个人,从他开始在沈赐做事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样的一天,只是这一天本不用如此早地到来。贺颜说:“是你太沉不住气了。”
“不是的!”雪轻着急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沈赐答应我了,只要我说,他就会放过我们,让我们安全离开。”
贺颜不愿再跟她辩解,看着已经沉沉睡去的方才生,他心中还尚有余悸。纵然他知道沈赐是心狠手辣的,却不知道沈赐竟会道如斯地步。
如今凤泽王能够依靠的人唯有他的王兄公宣王了,但让公宣王出手相助,容杳要舍弃的东西很多。
一旁淡然自若的伯牙子睁开了眼睛,轻声道:“容杳,你可不要让为师失望…”他将搭在方才生身上的衣袍往上拉了拉,轻轻叹了一声。
伯牙子知道容杳一向冷静,遇见再大的变故都会沉着应对,但他怕长夙会乱了分寸。沈赐选对了人,只要擒住霍长夙,他就能完完全全地将容杳击溃。
_(:з」∠)_ 各位小天使们,
别...别来无恙...
也别...别打我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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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冰上寒梢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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