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此中有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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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初霁，这一场大雪让山川都变了颜色。
最近容杳公事缠身，不能总在府上。双珠在江湖上行走过，听闻了不少趣事，闲暇时讲给长夙解闷，讲完了就一本正经地拉着长夙学习刺绣，偶尔会有喜娘过来讲一些成亲的事宜，日子过得很快。
长夙没有双珠活得那般精彩，若谈及有趣的事，皆是十岁之前的记忆了。这些年终日在战场和杀戮中度过，那些日子长夙连回忆都不能。
成亲之事将近，又有双珠这个活宝作陪，长夙多年来沉重而压抑的心情忽然就轻松了不少。就像容杳说得一样，凤泽王府就成了倚翠山庄，仿佛让她回到了过去的日子。
但见双珠如此活泼，实在不像多时存于黑暗中的人，长夙问及双珠为什么会成了一个影卫的问题，双珠就打开了话匣子，停都停不下来。
“幼时我跟师傅在镖局谋生，你也知道，我们行走江湖的全靠一个义字。那时我师傅接了他义兄余风谷谷主张白枝的镖，没有哪个镖局敢接的镖，是一株雪莲，听说是顶管用的东西，挺名贵的，说是要运到凤泽属地。结果路上遇到一群杀手，将所有的镖师都杀得干干净净，当时我师傅以命相护，我才捡了一条命。”
她说得轻松，言语间听不出有任何的波澜起伏，清澈的眼睛稍稍眯了起来，好像只是在回忆一段道听途说的故事，与她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后来我被单明救下，那株雪莲就是要送到主子手中的。那时东西丢了，主子没有怪罪，反而答应帮我找出凶手。”
双珠一身江湖气，起初在容杳面前算不上有礼，她不懂那些繁文缛节，为人处世皆靠一个“义”字，她追随容杳是为了报恩，成为影卫亦是为了那份恩义。
“那时我也是无路可去，又常听坊间传闻主子是个多厉害多厉害的人物，总觉得跟着这样响当当的人物混定是差不到哪里的。”
双珠一开始是这样认为的，但在朝廷做事不比在江湖行走，该尽的礼节还是该尽到的。
尽管她心上不服，但听说见了大官不下跪就要被杀头，双珠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还是低低头好些，毕竟人在屋檐下。
说到这里，双珠将目光定在了长夙身上，啧啧摇头，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说道：“我当初也是蒙了眼，一眼看着主子是个不凡的人，想着主子威风八面，那我以后在人前走也是昂着头的，谁知道做了影卫，别说人前了，人后你都得藏着。还有啊…”
双珠拍了拍长夙肩头，感喟道：“这些年主子为了消解公宣王对他的怀疑，干了些荒唐事，搞得自己是臭名远扬，实在难以启齿。这也就算了，毕竟是装出来的，只是我没想到…”
长夙见她顿了顿，好奇地问了句：“怎么了？”
双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哀叹样，说：“他居然还是个妻奴。”
长夙：“……”
长夙一开始就知道，容杳对她很好。
贺颜不常来倚翠山庄的那段日子，恰巧是容杳以谋者的身份入住的时候。
那时他只是扶倾先生，每日闲居在倚翠山庄，作画读书，煞是悠闲。后来他们熟稔之后，扶倾出庄去连山游玩，也常常带着她去。
扶倾是一个安逸而有趣的人，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从来都不会觉得枯燥乏味。
他曾让她细细地看过连山翠叶的纹理；他曾抓过黑漆漆的八角虫放在盘里吓唬她；他曾带她在断崖旁种下一竿翠竹，并且挂了三五个招魂铃，以提醒来者回头是岸；他曾只身飞到峭壁上，只为了给她摘一朵碧苏。
可那是扶倾，不是容杳。
尽管容杳不说，但长夙也能感觉得到，近几日守在凤泽王府的人越来越多，无论是明的还是暗的，凡是进出者都会严加盘查。
这样保护她的容杳究竟是被逼到了怎样的境地，才会变得如此小心谨慎。长夙只知道，她不该这样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因为那是高采薇，不是霍长夙。
还未来得及细思，便见一小婢女入了琼花阁，柔声请道：“王妃，晋兰晋小姐来府上拜访，说要请见王妃您。”
“晋兰？”长夙对晋兰还是有些印象的，她在平阳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勉强来说，和晋兰也只是点头之交。
更何况，因着殷承言的关系，晋兰对她算不上友好，怎么也没有请见的道理。
来者是客，长夙也没有拒见的道理。长夙说：“奉茶好好待着，请她在偏厅稍作等候，我这便去。”
双珠去帮长夙拿了件锦披风，替她披在外头，说说：“影卫跟晋家的大公子有过不少来往，对这位大小姐真是忌讳莫深。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说得我好像她该对我多和善似的。”长夙明眸一笑，将风帽带上，由双珠伴着走出了琼花阁。今日无风，腿还有些不便，却没到难以忍耐的地步。
到了偏厅，长夙进门便见晋兰端坐在座上，背挺得极直，小巧的下巴微微抬着，依然是花容月貌，依然是傲气凌人。
晋兰并不打算跟她拐一些弯弯肠子，见了人就直接说：“霍长夙，本小姐要和殷承言成亲了。”
长夙略略抬头看着晋兰，惊了一下。
晋兰看着惊讶的神情，脸上得意的笑容更盛，“霍长夙，你不还是输给本小姐了吗？”
长夙点了点头：“你喜欢他，能嫁给他是好事。恭喜了。”殷承言和晋兰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但她好像也没有必要去了解这件事的缘由。
“好事？”晋兰挑了挑眉，“霍长夙，你不喜欢殷承言？”
长夙由双珠扶着坐了下来，腿有些隐隐作痛。长夙想了想晋兰的问题，说：“我和殷承言没有什么关系。”
她当初答应殷承言的提亲，一是想巩固霍长君的势力，霍长君的势力越大，沈赐交给他的权力就越大，权力越大，露出的马脚就会越多；二是她信不过殷承言，当时的情况，她不可能跟殷承言摊牌。
殷承言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他当初提亲，长夙便知道殷承言的心意。可殷承言是个正人君子，他一开始对长夙怀了利用的心思，这一份愧疚压得他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所以她在最后选择跟殷承言说实话。这件事一旦说开了，两人便不可能再有纠葛了。
“那你刚才惊讶做什么？”晋兰似乎并不相信，下巴昂得更高，气势愈盛。
长夙摇了摇头，解释道：“没什么，你们的婚事莫不是王上赐的婚？”
听到这里，晋兰刚刚盛起的气势渐渐消了下来，随后她又直了直腰，眼睛里迸发着星月似的光芒，说：“是又如何？”
长夙蹙眉。双珠同她说起容杳在朝堂上的行为时，她权当容杳促成殷晋联姻是戏语，万万没想到容杳真会将殷承言和晋兰两人终身大事当儿戏。
“殷承言既然娶了你，那他定会对你好。”长夙说，“我对他无意，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是凤泽王妃，跟殷承言不会有可能，你大可放心。嫁入殷府之后，不比你在晋府当大小姐的日子，殷承言将殷尚书看得极重，你一定对其多加尊重。”
长夙已经准备好接受晋兰的破口大骂了。她没有资格去教晋兰怎么做，但她确实希望晋兰和殷承言在日后能相处的好一点。
可是晋兰却缓缓地站了起来，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气，却含着不同往常的…
欣喜？
双珠在一旁看着都有些发毛，尊觉得晋兰有些反常。
晋兰侧着看了霍长夙一眼，嘴角浮上了胸有成竹的笑容，说道：“霍长夙，这些不用你来教我，本小姐自会做好的。告辞了。”
留下这句话，晋兰便离开了。双珠靠霍长夙近了近，压低了声音说：“晋兰生气的表现好异于常人啊。”
长夙抿笑说：“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为何会生气？”
“想要的答案？她难道不想看王妃你暴跳如雷的样子么？”
长夙看着晋兰远去的背影，叹道：“殷承言好福气，晋兰是真的喜欢他。”
若是晋兰嫁给殷承言只是为了虚荣和占有欲，那么她今日来凤泽王府必然是想要看到长夙或伤心或愤怒的反应。
晋兰知道殷承言是喜欢霍长夙的，可晋兰是真的喜欢殷承言。
她来这里只是想求证霍长夙和殷承言二人是否真如外界传闻的那般是两情相悦。如果是，凭着她的傲骨，就算是王上赐婚，晋兰也有胆子违抗圣意。
但既然长夙和殷承言并无可能，那为何陪在殷承言身边的不能是她晋兰呢？她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去等待殷承言忘记霍长夙的那一天。
双珠心中了然，但还是为长夙捏了一把汗，迟疑道：“王妃为何要同晋兰说那些话啊？”
教晋兰如何做一个贤妻良母？长夙怎么说都没有说这话的必要和权力。
长夙淡道：“没什么，希望她能听进去些，少惹些麻烦。殷家一直是容杳想要拉拢的势力，晋彦又是容杳的左膀右臂，要是因为殷承言和晋兰琐事频出，影响了殷晋两家的关系，总对容杳不好。”
双珠哑然，看着长夙，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对霍长夙的第一了解皆来源于单明和应宽二人只言片语中，听说她心思缜密，听说她极会用剑，听说她冷静淡人。
初冬，她被派来保护霍长夙，本来她还有些许担心，但真正与长夙相处下来，真是难得的愉快。霍长夙给她的印象就是近人，没有心机，性子稳静。
可这样的女子实在太多太多，她唯一的不同就是得到了凤泽王的宠爱。
直至今日，双珠才发现她的不同。霍长夙不是因为得了凤泽王的宠爱而特别，而是因她特别才得了凤泽王的宠爱。
普天之下，没有哪个女子能够及得上她对凤泽王的真情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此中有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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