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树倒猢狲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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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义侯被敌军刺杀的消息传开后，举国哀恸。
公宣王下令棠州州牧亲自护送高义侯的棺木回京，霍云鸣承袭其父爵位，为忠义侯。
高义侯手中兵权暂时交由凤泽王容杳掌管。
庄如琴听闻此讯之后当场昏迷，幸得王上请来宫中的太医为其诊治调理，母子才双双保住。
至于霍云鸣，终日以酒消愁，颓然不支。霍家曾因高义候而如日中天，亦因高义候而不日败落。
霍家的情况是容杳手下的探子报给霍长夙的。长夙那天走得太急，没有来得及跟霍云鸣和庄如琴打招呼便匆匆离开了王城。
而今霍长君一死，霍长夙知道，他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但正如容杳所说，什么才是好过的日子呢？
听着探子汇报时，容杳便察觉到霍长夙的眼睛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原本尚不算轻松的情绪便如十月后枯萎的树木，越来越糟糕。离平阳越近，霍长夙的心思就越沉重。
那里有她不得不面对的两个人，两个无干此事却受到牵连的人。
容杳觉得，是时候想想办法让她摆脱这种情绪了。她从来都不亏欠任何人。
兜兜转转一月之久，回到平阳时，正值夏末。霍长君的棺木还没有运到王城，但长夙已经带回了他的牌位。
容杳执意要送长夙回府，长夙执拗不得便只依了他。
马车停在霍府前的时候，长夙还没下来，便听见门口窜出来几个婢女和小厮，皆是小包大包，提着的掂着的背着的，匆匆往外跑。
甚至还有两个小厮一边跑一边抢东西，喊道：“别跟我抢！这是我拿的！放开！放开！”
争抢的是一幅画，两个人喋喋不休，谁也不肯撒手，你推我抢，那幅画不出其然被撕了个粉碎。
应宽见状几乎是飞下车去，一脚将那两个小厮踹翻在地，吓得其他人纷纷作鸟兽散。
长夙看着地上被撕成两半儿的画，透过一角还可以看出是她房间的那幅《连山雪霁图》，长夙冷了脸，看着那两个小厮，道：“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动我的东西？”
那两个小厮见了长夙都呆住了，不顾发疼的胸口，连忙磕头求饶，哭喊道：“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大小姐饶命啊！”
“是夫人说随便拿的，奴才就是见钱眼开，大小姐饶命啊。”
容杳从车上下来，慢慢地将地上的画捡起来，对应宽说：“押到官府。”
应宽领命，掂着那两个小厮的领子就去往官府，一边走一边斥道：“也不看看是谁的东西，你们还真敢动？”
长夙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理会容杳，径自入了府内。
原本花圃中种的醉芙蓉已经尽数枯萎，可见杂草蔓延，青石小径多落叶尘土，满目萧败之景。长夙绕过石屏风，便看见站在正厅门前的庄如琴。
她今天装扮得极其庄重，翡翠绿的衣衫，高髻上珠翠环绕，雍容华贵之色，尽管如此也难掩眉目的憔悴。她冷眼看着几乎像在逃荒的下人，嘴角噙着一丝嘲弄。
这样的时刻，却不见霍云鸣。
尽欢在一旁扶着庄如琴，看着那些下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当看见长夙回来的那一刻，眼睛里立刻跳上惊奇，一脸的不可置信。
长夙走到了庄如琴跟前，淡淡地说：“我回来了。”
“啪——”庄如琴扬手就狠狠打在了长夙的脸上，一切都来得太快，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长夙的半边脸火辣辣地疼，庄如琴是下了死手，长夙原本白皙的脸上赫然浮上一个红手印，嘴角已经有了点血迹，触目惊心。
“长君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霍家有难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庄如琴的眼睛泛着泪光，怒斥道，“霍长夙，你还记不记得长君对你还有救命之恩！”
人在崩溃和绝望的时候，一点点的火苗就足以让人爆发。
容杳将长夙拉到身后，眸色深沉，说：“怎么？夫人是觉得这些下人应对你们霍府忠心耿耿吗？即便你下命令让他们走，他们也应留下与霍府共患难，但你却没想到他们真的一走了之，所以才将这一腔的窝囊发泄到夙夙身上？”
庄如琴笑着看向容杳，纵然是凤泽王，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庄如琴说：“凤泽王究竟想以什么身份来插手我们霍府的家事？”
长夙从包袱中将霍长君的牌位拿出来，绕过容杳，将牌位塞到了庄如琴的怀里，黑眸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她说：“我收到消息，有人要刺杀哥哥，所以才连夜赶去棠州，但还是晚了。”
庄如琴愣住了，长夙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去看看云鸣。”
庄如琴捧着牌位，看着金漆的大字，眼泪啪啪地往下掉，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幸好有尽欢扶着，才勉强撑起身子。
庄如琴抱着牌位已经泣不成声。
长夙刚走出没几步，回首淡淡地对容杳说：“你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容杳止住了脚步，他能明白，长夙这时候需要自己一个人解决，不想别人插手。容杳说：“单明在这里看着你，如果你有事，让他知会孤一声。”
长夙轻轻点头，转身走向了后花园。
花园中薄草萋萋，恍若这里提前入了秋日，斜斜的阳光有稍许黯淡。远远的她就看见青石桌旁下躺着一个人，还没走进，扑面而来的酒臭味让长夙皱了眉。
原本意气飞扬的霍云鸣此刻烂醉如泥，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酒壶，整个人已经不省人事，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嚷嚷着：“别管我…谁都不要过来…”
长夙走过去，推了推霍云鸣，见他未醒，便从池子里撩了一捧水，哗地一下洒在他的脸上。霍云鸣被冷水激得一颤，皱着眉缓缓睁开了眼，迷离的目光终于锁在了霍长夙的身上，笑了声说：“姑姑，你回来了，鸣儿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长夙将霍云鸣从地上拉起来，他整个人都靠了过来。
霍云鸣脚下发软，像踩着云一样，搭住长夙的肩膀，醉眼斜着看她，说：“姑姑长得真好看，也难怪那么多人喜欢。”
“你喝醉了。”长夙有些艰难地拖着他回房。
霍云鸣猛地推开了她，眼眸里全是歇斯底里的愤怒，道：“你答应了凤泽王什么条件，他才肯这样保全我们霍府？”
“你在说什么？”
霍云鸣跪倒在长夙身边，说：“有人告诉我，我父亲是因通敌叛国才被公宣王下了暗杀令，若不是凤泽王有意护之，霍府早就被满门抄斩。你说，为什么凤泽王会护我们？”
说完他轻笑了一身，仿佛那个答案昭然若揭。
“是谁告诉你的？殷承言？”
“你不要管是谁告诉我的，”霍云鸣逼近她，吼道，“揭发父亲通敌叛国的官员全是凤泽王的人。姑姑，这都是凤泽王设下的局！他害死了我父亲，他想让你求他！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长夙的眸子越来越冷：“就算不是凤泽王，也会有其他人。”
“什么意思？你也相信我父亲叛国？他一生为国为民，忠心耿耿，就是因为凤泽王求娶你不得，便对父亲下手，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长夙再次将他扶起来，冷静地说，“但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霍云鸣再次推开她，“谣言！？你也让我相信我仰慕敬佩的父亲是个反贼？就算别人怎么说，我也不会相信，姑姑在爹身边那么多年，为什么就信了？”
霍云鸣跌跌撞撞地进了芙蓉轩，一头倒在桌上，又开始拿酒喝。
长夙跟上来，坐在了他的身边，看着他一杯一杯地灌酒，说不出劝慰的话。她僵着声音说：“霍云鸣，你还有母亲要照顾，霍家不能没有你，你不能消沉。”
“姑姑，”霍云鸣真的醉了，他默默地流泪，“姑姑，我不想怪你，可我没有办法。如果没有你，凤泽王或许不会对付我爹；如果没有你，殷承言也不可能有机会找到证据。我知道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可是这一切都因你而起...”
长夙沉默了。
“你不知道，殷承言也是叛徒，他也在骗你。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不该相信殷承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渐渐地消失了。
薄暮临，似有霜露起。西风，晚红，悲难禁。
长夙默然坐在那里，看着已经醉死过去的霍云鸣，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长夙将桌上歪倒的酒壶扶正，好一会儿，才听见她的声音，像是秋夜里最轻最轻的风，安静却携着冷冷的寒意。
她说：“霍云鸣，对你而言，我才是真正的叛徒。”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树倒猢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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