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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魂归故乡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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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轻轻下,容杳怀中抱着长夙,仿若天人之容从黑暗中缓缓地浮现,让人都忘记了呼吸。眉梢如霜如雪,只是容杳的唇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迎面而来的却是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两人刚出来,便听见房顶一声瓦碎,紧接着传来打斗声,三个黑影已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见有一人在地上滚了几周,“刷”地一下亮出了燕飞刀。
容杳眸色一沉,卷出寒意,隐隐泛着冷光,抱着长夙的手微微紧了紧,稍稍退出几步。
紧接着而来的是那把燕飞刀,刀身横砍过来,似乎都能听见风在呼啸。
容杳心中沉定,看不出丝毫的慌乱,却还是侧身将长夙掩在最安全的地方。
电光火石间,只听一声银铃轻响,剑身嘶鸣,那柄挥向容杳的刀已被格挡。
单明极其灵巧的手握住剑柄,长长的剑身就像纱绫一样弯成初月的形状,挑出了极其诡异的角度,来者的面纱,已在顷刻间破碎。
应宽飞身挡在容杳和长夙身前,一双大眼怒瞪,极其凛人。
来者低着头,摸了摸右脸的血痕,滴滴答答的血液顺着手指留下,却不见那人脸上有一丝一毫的疼痛之色,只是阴沉一笑:“呵...好快的剑...”
单明收剑,亦是侧着身,下巴微微昂起,斜眼看着来者,嘲道:“共事这么多年,却从未跟你真正交过手,看来也不过如此。”
那人笑着抬起头,借着月光,冷峻的脸上全是暴戾,满身的杀气不曾敛去,反而愈盛。
竟然是陆无归,果然是陆无归。
陆无归依旧笑着:“枉我跟了你那么多年,原以为凤泽王身边全是些泛泛之辈,没想到还有此等高手。”陆无归抬起了眸子,定定地看着容杳,带了些探究的意味:“大人说我斗不过你,一再叮嘱我万分小心。我还是轻了敌。”
应宽哼了一声,极为不屑地说:“你也就这些招数。我劝你乖乖投降,兴许主子还能饶你一命。”
陆无归笑得愈发阴狠:“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你还有一个霍长夙。凤泽王,你觉得大人他会放过霍长夙么?他会怎么对待她呢?你的父母,你的恩师,再加上一个霍长夙,也算齐全了。”
他触到了容杳的底线,最不能容忍的底线。声音如在这夏夜起了飞雪,令人不寒而栗,心惊肉跳:
“杀了他。”
驿站内飞尘漫起,那一声令下,单明和应宽二人皆飞身上去,一时缠住了陆无归。陆无归难敌两人合击,一直处于下风,恰恰能保命。
刀光剑影,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就像瀑布跌落谷底,激昂不已,单明的十二路清水剑对上陆无归的雁飞刀,滴答滴答,如有水在流荡,雁在悲鸣。
“嘭”的一声,小惊雷炸开,白雾弥漫,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知道是从何处窜出来的三枚花镖,单明翻手一挡,其中两枚与剑身相撞失了冲力,另外一枚,则稳稳停在应宽的指尖。在这小小的空档,陆无归早已不见。
单明和应宽二人皆没有追上去的意思,陆无归的身影就消失在漆黑的夜,无影无踪。
容杳低头看见长夙微微皱起的眉头,心中有稍许不悦。
单明低头禀报,说:“若他刚刚用的是匕首,速度会更快。弃匕首而用刀不是明智的选择,可他不得不这样选择。”
容杳认同他的话,点了点头道:“招式中惯有前朝余孽尹家的套路。陆无归,路无归,大概是尹家唯一苟活下来的尹商。沈修太懂得利用人的弱点和欲望了。”
应宽挠了挠头,想到容杳之前的命令,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主子您要让我们放走他,他将霍大小姐…我是指王妃的真实身份告诉那个人,王妃不就危险了吗?”
容杳眼睛里全是神秘,轻声说:“打草惊蛇,方能引蛇出洞。沈修,我等他太久了。”南肖地界上他不能动沈修分毫,毕竟一旦因此挑起两国战火,沈修死而不僵,绝对有能力将这一切推往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
加上沈修曾在容阳国朝廷中埋下不少棋子,长夙迟迟没有动手,便是要借着霍长君顺藤摸瓜,找出沈修埋藏在容阳的势力。
那些棋子已被摸得有七八分清楚,霍长君留不得了,也该是引沈修出手的时候了。
容杳说:“去将霍长君的尸体敛了,放出高义侯被刺杀的消息,说已抓住刺客,刺客供出是南肖北明王沈修指使。明日去打点一下,将霍长君的棺木运回王城,风光大葬。”
夏日深深深几许?连雨不知春去,水向昆明江山阔,花深翠盖浓,一晴方觉暑气重。
棠州的金堂一盏一盏开得极好,就像五月里的阳。
长夙不知睡了多久,仿佛掉入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一直在往下坠落,坠落,好像永远都到不了头似的。
模模糊糊地,她看见那紫色衣袍的一角,就像隐在云端的阳光,怎么都抓不住,可它明明就在眼前。
那人终于回了头,酒浓不敌他一酌笑容醉人,掬着相思豆,缱绻着万古情长。
“高先生。”他紧抿的唇,坚定的眸,他此刻的神情是这样的认真,“孤若护她周全,你可愿为孤放手一搏?”
长夙神思突然被拉回了现实,一下子就清醒了,方才的梦还能记起来一些。
她的嗓子就像火灼了一样发疼,这样的深夜周边没入黑暗,她干咽了几下口水,想起身去找水喝。
“夙夙,你醒了?”
长夙一直没有注意到床边还伏着一个人,吓了一跳,本能地想去枕头底下拿剑,那人却瞬间扑了过来,将她死死压在身下。
极其巧妙的姿势,让她不觉得压迫,却也动不了分毫。
长夙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那人的轮廓也渐渐清晰,不出所料,果然是容杳。
长夙挣扎了几下毫无功效,皱着眉说:“你起来,我渴,想喝水。”
他嘿地笑了声,双手撑住身子,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南园一次,荷塘一次,霍府一次,这是他第四次吻她,虽然屈指可数,可他越来越放肆了。长夙说不上恼,亦不觉得反感,只觉得太快了,有些逃离她的掌控。
尽管她向容杳坦露了心意,但她的确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做一个妻子。
确切来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好妻子。
许久,容杳有些不满地抬起头,又冲着她的锁骨处吻了吻,似乎是在撩拨她,说:“有点回应,行不行?”
长夙喘了几口气,尽管容杳看不见,她还是挑了挑眉,直截了当地说:“我不会。”
如此坦诚惹得容杳轻笑了几声,“夙夙。”
“我若会,你就开心了?”长夙反问道。容杳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随后,容杳就在她脖子上轻咬了一下,略带怨气说:“不开心!”
长夙趁着容杳分神,翻身将他压在下面,颠倒了两人的境地,容杳有些许错愕,只见她淡淡瞥了他一眼说:“我都说我渴了。”
长夙下床去点了蜡烛,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猛地喝了好几口。她眼睛看了看周围,确定还是在棠州央城,脑子有些混沌,问道:“我睡了几天?”
容杳说:“大概应该可能是八天?”
她只是有些累,所以才会昏迷过去,但没道理会昏迷这么久,除非,“你给我吃了什么?”
容杳摇头,坚决否认说:“孤什么都不知道。”
长夙眼眸一凛,如利刃扫向了容杳。容杳认输,招供道:“你来了没多久,贺颜就跟着到了,你昏迷之后,迟迟不醒,孤请了他来看你。他说你昏迷过去,之时心力交瘁引得旧伤复发。若不是贺颜告诉孤你曾在冥河一战受过内伤,孤不一定要被你欺瞒到什么时候。孤只是想让你好好养伤。”
“贺颜来过了?”长夙眸中的冷色未曾消减,“看来他真的是背叛沈沈赐了。”
容杳摊了摊手说:“意料中事。他是个大夫,济世救人是他的信仰,可他却当了沈修的傀儡,想必也不好过。”
长夙嘲笑了声,“他哪里有什么信仰?徒惹人笑话。”
听长夙这样说,容杳不想否认内心的愉悦和满足。
长夙相信他,而且只信他。
容杳承认他很讨厌贺颜,而且不是一般的讨厌。明明是首先背叛的人,却还是要装出一副被逼无奈的弱者模样,不过是想拿捏夙夙的善心,手段真是可耻。
两人相对坐了半晌,长夙觉得舒服了些,问:“霍长君的事情怎么处理的?”
容杳言简意赅地回答:“高义候遇刺身亡,遗体送回平阳,国葬。”
长夙点了点头,抬起了眸子,说:“我要带霍长君的牌位回去,将他送回平阳霍家,算是还了他六年的养育之恩。从此,他就是我的仇人,不再是我的哥哥。”
这是容阳国的风俗。
客死异乡的人,若有亲人将牌位带回故乡,亲手供于祠堂,魂魄亦会找到着落,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
“孤陪你。”容杳从不会阻止她做任何事。他指了指床榻,不动声色地说,“才三更,夙夙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你出去我就睡。”长夙看穿了他的意图。
容杳抓住了被褥,坚定地摇头说:“孤不走,孤要留下来照顾你。”
长夙:“我不需要。”
容杳哪还管她需要不需要,他连鞋都顾不得穿,过去抓住长夙,扛着她就扔到床上,熄了灯火便躺在了她身边,一套动作下来毫无生涩,极其流畅,快到长夙都没反应过来发什么了什么事。
容杳睡在外面,背对着她,似乎一点都不想看到长夙的抱怨,实际上长夙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睡了那么久,长夙没有半点倦意,只是容杳好像是累坏了,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睡着之前,容杳还同长夙轻声说了一句话:“回到平阳之后,你可要嫁给孤,不准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