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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乱花迷人眼 ...

  •   像是故意的,容杳带着长夙越走越偏僻,他的侍卫陆无归也只是远远地跟着,敏锐的目光紧紧追随,不曾离开分毫。

      长夙的脚不似方才那般疼,但还是疼的,走起来就总觉脚踝有一根线扯着,冷痛不已。

      待葱葱郁郁的密林终将嘈杂的人群掩在翠障之外,容杳转了身,将长夙横抱起来。长夙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凌空,措手不及地抓住容杳的衣衫。

      容杳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这一切便是理所当然。

      他踏过缤纷的落英和繁茂的草丛,步履沉稳而灵快。他的笑能让春风化冰,细细柔柔地融成缱绻的溪水,说:“瘦了,以后孤得好好养养你。”

      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长夙看着他含笑的眼,一时分辨不出真假。
      过了没一会儿,长夙似乎听到些脚步声,下意识地想往后面探头看看,容杳却侧了侧身遮住她的视线。

      容杳笑意未敛,压低声音说:“别动,陆无归跟着呢。”

      容杳轻轻把她放下,逼得长夙退了几步,紧紧将她按在树干上,低头试探性地在她的脸颊处吻了吻。

      她没有躲,只是浑身都狠狠地颤了一下。她伸手抓着容杳的领口,手攥得死死的,半低着头,眸色微湛。

      终于,她踮起脚尖,有些青涩地亲了亲容杳的嘴角,唇是冰冷冰冷的,像是死人才会有温度。

      容杳转而拥住她娇软的身躯,重重地吮吸她的唇瓣,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不断地索取和侵占。

      这样的吻让长夙难受,连呼吸都有些停滞,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终于,容杳推开她,狠狠按住她的肩头。

      “为什么不躲?”他挑了挑眉,说出的话有些下流,“你难道不知道孤想对你做些什么?”

      “陆无归在这里,你还不敢。”她的声音轻得只能让容杳听到。

      容杳凉凉一笑,说:“孤有什么不敢的?只是不舍得罢了。”

      霍长夙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话上,说:“有些事,需要你帮忙。”

      长夙听见他沉重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容杳说:“长夙,你想怎么做呢?只要告诉孤,孤都愿为你做。”

      她笑意很冷,眼眸里如冰如霜:“霍长君想在王城站稳脚跟,我想帮他。”

      容杳贴在她的耳侧,细细品尝着她的耳垂儿,声音有些哑:“你要帮他?什么时候你愿意帮你的仇人享受这荣华富贵了?”

      他记得六年前,他从青城外七里的荒漠将她救起。

      外面的暑热携着热浪透过纱窗涌了进来,但是她瘦小的身躯却那样的冰凉。他将她轻轻地拢在怀里,像抱着一个绝世的珍宝,那样轻又那样紧。

      “不要怕…”他的声音从喉咙里压出来,像西风一样烈,又像霜月一样冷,“我会护你。”

      她涣散的目光终于恢复了神志,好像所有的记忆复苏了一般,在一瞬间涌来,她的肩头发狠地一颤,颤得容杳的手都在发抖。

      容杳用力地扣住了她的头,紧紧地拥在怀里。

      她连流泪都不曾,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前方,许久许久,她才轻轻的开口,唇已经干得裂开,渗出丝丝血迹,她说:“扶倾先生,我爹…好像死了…”

      容杳将她搂得更紧,在她腰际的手握得骨节发白,安慰的话就像哽咽在喉咙里,难受却也说不出来。

      高采薇双手抚上他的肩,然后将他推开,稚嫩的面容就像临秋风下染霜的泷泽兰,冷得发寒。

      “带兵的人,是沧城守将霍长君。”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那个明艳似荷花的少女已经尽数埋葬在高知鹤的棺材里,与他一同化为抔土。

      若他那时足够强大,留住她的笑容,他...

      已经不可能了。

      他听见长夙冷冷的笑,就算这南园十里春风都不能拂去她眉梢的寒意,她说:“我想让他牢牢坐稳他高义侯的位置,他在朝中爬得越高,他日就会摔得越痛。”

      霍长君出身布衣,虽成了手握兵权的侯爷,但王城的势力盘根错节,没有他人的扶持,霍长君的前路很难一帆风顺。

      他回到王城,百人簇拥,万人敬仰,妻儿终于有了依靠。霍长君第一次尝到权力给他带来的甜头。

      可他知道,他不过是公宣王用来压制凤泽王及其各方王族势力的一枚棋子。

      他想长久地在王城待着,就不得不攀附他人。而兵部尚书殷梅石和凤泽王容杳是他最好的选择。

      庆功宴上,霍长君已看出殷承言和容杳的心思,他们都对霍长夙有意,遂在人后多番提点霍长夙,从他们二人之间择选夫婿。

      霍长夙又怎会不知霍长君话中的意思?

      她想让霍长君以为自己站在了高处,只有这样,等一切东窗事发的时候,霍长君就会跌得越惨。

      现在霍长君想要的,霍长夙都愿意帮他得到。

      “你想让孤怎么帮你?”

      长夙转而问:“殷承言是不是你派来的人?”

      容杳摇摇头:“不是,孤只是提点了殷梅石几句,没想到他会派殷承言去霍府。”

      “提点?”

      容杳知她话中的疑问,直回答道:“孤告诉他,霍长君通敌叛国。”

      呵。也不知容杳用了怎样的辞令,让殷梅石肯相信他的话,派了殷承言前来刺探虚实。

      长夙冷声道:“我想让殷承言到霍府提亲。”

      容杳闻言,眯了眯眼,扣在长夙肩头的手用上了力,说:“高采薇,你是越发的大胆了。”
      “霍长君想拉拢殷梅石的势力,而殷承言又想查探到霍长君通敌叛国的证据,殷承言想取得霍长君的信任,联姻是最好的方法。”

      “勾引殷承言,你有那个本事。为何要来求孤?”容杳面容上冷冷的,显然已经被她激怒了。

      长夙淡道,定定地看向容杳说:“殷承言不一样,我不想伤害他。”

      容杳讥笑了声:“怎么不一样了?他和你亲近,只是为了取得霍长君通敌叛国的证据。长夙,你什么时候心软了?”

      长夙静声说:“我没有心软,但我是你的人。”长夙抬眸看着他,“殷承言在朝中掌大权是早晚的事,如果我骗了他,殷家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容杳眸色深浅明灭,他缓缓抬起手,然后扼住了长夙的脖子。他的语气有些飘忽不定:“高采薇,孤要再听一遍。”

      “我不想让殷家成为你的绊脚石。”

      “孤想听的不是这一句。”

      “我是你的人。”

      下一刻,他凉薄的唇已经覆上,像是冬日的凉雪。唇齿的交缠让长夙的身体渐渐有了些许温度,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体的某处疯长了出来,让她难受又让她止不住地想要。

      原本远远跟着的陆无归好像发现有些不对劲,脚步跟近了些。容杳放开她,淡淡地瞟了陆无归一眼,眸色里含着冰冷的警告。
      陆无归僵住了步子,不敢再靠近一步。

      光影倏忽,他孤身立在那里的时候就像破岩而出的紫竹,温润雅致,却百折不挠。长袍落地,他抬手将霍长夙拥在怀中。

      久得好像过了一万年,那一声叹息伴着莫名的悲哀和心疼,说:“长夙,你真傻。”

      容杳知道,长夙只是想利用他。

      他一早就知道的,一早就知道她的目的。这么多年,她所谓的依赖,所谓的信任,都是因为她想利用他。

      可是,她离他那么近。

      六年前他将高采薇救起的那一刻就对自己许诺过,凡是她想要的,他都愿为她拿到。

      只是,她利用他也好,依附他也好,唯独不能背叛他。

      “孤信不过殷承言,所以在了结霍长君之前,你的身份决不能让他知道。明日孤会向霍府提亲,他便不会以联姻之命接近你,你也不必骗他。这样一来,就算霍府倒了,你也不会受到牵连。”

      “好。”

      *

      方才跌得厉害,霍长夙也未在南园多作停留,容杳备了马车送她回府。

      凤泽王的马车不出所料地宽敞,容上七八人是没有问题的,中间还摆了一个雕花小几,备了些点心。

      马车上,容杳半倚着靠背,杵着头,眼睛上下打量着坐在一旁的长夙,满是玩世不恭,可以看得出他此刻不加掩饰的喜悦。

      长夙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是状似无意地透过一方小窗望着沿途的风景。马车驾得慢而稳,觉不出颠簸。

      容杳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听伯牙子说,你的剑舞得极好。”

      长夙点点头:“会一些花招式,中看不中用。”

      “下次舞给孤瞧瞧可好?”分明是请求的话,说起来却容不得别人拒绝。

      “凤泽王的命令,长夙岂敢不从?”话是这样说,听起来可不是那么情愿。

      容杳自是听出来了,眼睛里浮现一丝幽怨,“你不愿?方才你都轻薄了孤,却不愿为孤舞剑?”

      长夙怒极。到底是谁轻薄了谁?凤泽王真真是不要脸到非人哉!

      容杳瞧着她涨红的脸,有些得意地笑了:“孤在这时才觉得你真切。伯牙子的兵法还好,那些个迂腐的大道理你不该听了去。”他还是很在意长夙那番“喜怒不形于色”的话。

      不是他不赞成,只是长夙不该这样活着。

      她抬眼看向容杳,轻轻眯着眼:“凤泽王,如果不这样,你猜我会死几次?”她的语气像沉静而寂寥如晨曦未灭的星。

      “长夙…”

      六年前她从地窖里爬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得像是刚从地狱复苏的小鬼,那眼神里的颤抖说是怕,却又不像是怕,身子直挺挺跪在伯牙子面前,请伯牙子收她为徒。

      尽管那时她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容杳却能感觉到她身上莫名的决绝和坚毅。

      长夙托着下巴,定定地看着容杳,“凤泽王与我不一样吗?当年兄长疑心、母妃病故、父王去世,若是当初凤泽王懂一些收敛,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容杳的神色动了动,冷冷的面容像是早春盛开的碧梅,清贵的让人骤生寒意。

      长夙知道自己触到了容杳的逆鳞,就像她不愿提起那些痛苦的往事一样,容杳不愿记起那些。

      她轻轻扯出一丝笑容,说:“不过现在凤泽王亦是逍遥,府上十个美妾,倒不知娶了我入门后,该将如何处置?”

      容杳侧了侧首作思考状,才恍然记起,“哦,好像那些莺莺燕燕都被孤送给了郎芳王。”

      长夙秀眉轻蹙,她之前听闻的可不是这样的,“坊间的传言有几分可信?”

      容杳摇摇头:“都不可信。前些年见方才生方老板的时候,哦,就是你同孤饮酒的那次,他还因孤少时徒手制服猛虎之事,冠孤以勇猛之名。”

      “难道并非如此?”

      “自然。孤少时多病,比起舞刀弄枪更喜欢读些诗书。父王当初是以武开容阳天下,所以并不待见孤。那时年少,有了一个孩子想在父亲面前炫耀的心思。所谓的徒手擒虎,不过是孤花了点心思,弄出的假象。”

      他回答得不卑不亢,将一段佳话破坏得彻彻底底。

      “那王爷求娶梁月之事也是假的了?”

      “梁月?谁是梁月?”

      “郎芳王之女,梁月。”长夙咬牙道。

      “孤不记得了。倒是郎芳王一直和孤不对盘。他食色,孤便从王上那里求了十个美妾送给他。只是郎芳王太不自量力,死在床笫之间,有些难堪了。”再不耻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都变得风轻云淡,不值得一提。

      长夙身子倾了倾,继续追问:“那品香楼的瑶瑶姑娘也?”

      容杳挑了挑眉,有些促狭地看了一眼霍长夙,笑问:“又是梁月又是瑶瑶姑娘的,夙夙,你莫不是吃醋了?”

      长夙端坐,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好奇坊间传言能偏颇到什么地步而已。”

      容杳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夙夙刚来王城,自不知这品香楼除了姑娘还有美食,里面的鸳鸯筒做得极好。只是那个地方嘈杂了些,孤喜清净,便包下了整个品香楼。至于那些传言…大概是那日有瑶瑶姑娘作陪的缘故。孤这么说,夙夙可放心了?”

      长夙立刻就察觉到话中的矛盾,“既然是喜清净的,又何必让瑶瑶相陪?”

      “所以,夙夙是承认自己吃醋了么?”

      长夙握紧了手,他的逻辑真能轻轻易易地就挑起她的怒火啊。

      容杳心情大好,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原本是想独自一人的,只不过听那瑶瑶姑娘唱了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想起了些往事。”

      不知为何,长夙耳际泛着红晕,但还是故作平静地抿住了唇,眼睛瞟向了马车外。

      见弱柳于微风中弄碧,一派花落长川草色青,春意正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乱花迷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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