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踏青南园上 ...

  •   如果早知道容杳也在,殷承言绝不会请长夙同来。

      殷承言不厌其烦地给长夙解释着南园的一景一物,说“坤灵山景色胜在奇花异草繁多,云松怪石独秀”、“晨钟暮鼓,澄彻静心,可悟菩提般若音”云云。

      她孜孜不倦地听着,亦觉南园既有芳草垂杨、桃红柳绿的浓丽,又有曲径通幽、出云散漫的清爽,确是难得的佳境。

      殷承言手中的折扇挡于胸前,头朝长夙那边微微低着,附耳听她的声音,生怕错过一句话。两个人的身影挨得很近很近,影子都要叠合到一起了。

      长夙与他这样的近的距离也没有丝毫反感,倒是同他调笑几句,殷承言却先面有尴尬之色,惹得她脸上的笑容笑得更开。

      殷承言觉得霍长夙就是一颗封于匣子的明珠,只有他自己能看出她蕴着的无上华美,因此格外地珍惜,爱不释手。

      不过寥寥几面,但每一次霍长夙都能让他惊艳。今日见她薄衫在身,裤脚被高靴竖起,步伐轻盈踏尘无痕,笑声都比平往爽朗,全无了初见时的清傲,尽是少女的明艳活泼。

      云沉雨断,人闲花亦懒,千里绿杨柳如烟。

      南园的地界极大,一直延伸到坤灵山的半山腰,为了供人游赏,公宣王特地命人修了山阶。拨开重重芳翠,至半山腰的端月台,隐隐约约可闻见如鸣佩环的流水之声,又有丝竹管弦杂于其间,笑声绵延不绝。

      长夙刚迈上了最后一个山阶,抬眼便看见了容杳。

      现下他席地而坐,身后靠着的是连理柳树,粗壮的树枝似乎要冲到天上去,繁密的枝条刚刚抽出了新芽。他唇角带笑,春风掠过,凉又暖,走一走就能沾着花香气。

      殷承言眉宇间聚起担忧,他可没忘记庆功宴上的事。他想了想说:“端月台人盛而嘈杂,再好的风景亦失了韵味,不如去别处走走?”

      “殷承言!”一声清亮的女声,循声看去,那女子眉黛唇樱,面容甚是端美,嫩黄色的衣衫衬得她清丽不俗,此时高昂着下巴看着霍长夙,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殷承言面色有些难堪,“晋姑娘?”

      “早就看见你了!殷承言,这些天你干嘛躲着我?”黄衣女子抓住了他的衣袖,不屑地瞄了一眼霍长夙,“就是因为她?”

      殷承言眉头皱得深,拨开了她的手,“这是殷某自己的事,还轮不到晋小姐过问。”

      女子扬了扬下巴,道:“一次小小的战功让你义兄封了侯而已,你真以为自己变成了凤凰,什么枝儿都敢高攀了?”

      长夙挑了挑眉,口上不言,心有所悟。用霍云鸣的话说,“晋相之女晋兰,嚣张跋扈如巷里老妇”,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殷承言不接此话,转而道:“据宫中传言,晋相一门生锒铛入狱后,晋相上书王上言此人无罪,然王上圣明,终将此人绳之以法,不负臣民所向之心。今日晋小姐此话是觉得王上奖罚失当,亦如晋相一般在质疑王上的决断?”

      晋兰转念一想,殷承言一番话竟暗指晋家有谋逆之心,又惊又怒地喊道:“殷承言,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放肆!”这声音很冷,惊得晋兰默默咽了一口气,立刻敛住怒火,低了头不敢多出一句。

      那人黑袍黑发,面相英朗,狭长的桃花眼似凝了冰的墨,深沉冰冷,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声音亦如此,“平日里先生是这样教你的?口出狂言,傲慢无礼?”

      “哥…”晋兰像蔫了的花,低着头极其委屈地嗔了一声。

      能让晋兰尊为长兄的人只有“文不过承言,武不过晋彦”的晋彦了。

      说起这晋彦亦是个传奇人物,容阳国头年开设武科,霍长君因一招败落得了榜眼,而状元之才便是这位年纪轻轻的晋彦。

      只是霍长君因冥河大捷而备受器重,官压晋彦一等。晋兰觉得自己的长兄比霍长君有本事多了,只是上天让霍长君捡了个大便宜。

      这也是晋兰一直看不起霍家人的缘由。

      晋彦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晋兰,淡淡吩咐后面的小厮:“将小姐送回去。”

      晋兰一听急得跳脚,可她从小就害怕晋彦,又不敢抱怨一句话。

      小厮向前走了一步迈下山阶,作出请的姿势。

      在人前被下了面子,晋兰一腔怒火更盛,气冲冲地就走过霍长夙的身边,故意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不知是晋兰力气太大还是霍长夙太过柔弱,霍长夙身子一仰,殷承言都没有抓住她的机会,她就从山阶上摔了下去。

      “啊!”晋兰吓了一跳,大声惊呼,眼看着霍长夙的身子就像急速落下的花瓷一样摔个粉碎,一时间全懵了。

      殷承言惊恐地飞奔下了去,因为下得太急一个踉跄就跪在了霍长夙的身边,没有顾着发疼的膝盖,将她上半身扶起来,上下打量着查看她的状况。

      台阶矮而缓,除了手掌上有一些擦伤,看上去并无大碍。

      殷承言松了一口气。长夙的神情却痛苦异常,眉头紧紧蹙着,额头上竟渗出汗来,即便是这样的痛苦,却没有见她哀嚎一声。

      “长夙,你怎么了?”殷承言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长夙似乎实在疼得紧,死死抓着殷承言的胸襟,道:“我的脚…好像扭到了。”

      “怎的这样不小心?”容杳步履不急不缓,嘴里说着关心的话语,语气却从容至极,隐隐可以听出话语间的诘问与薄怒。

      听见容杳的声音,晋兰愣住了,手足无措。

      容杳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斜着看了她一眼,寒得如同腊月里最厉的风,让人胆战心惊。

      待到容杳走近,殷承言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说:“凤泽王。”

      容杳半跪在长夙身边,丝毫不介意失了仪态。俊美的眉轻轻锁着,眼神中看不出半分暖意,沉静如镜,无波无澜,但手指触及之时却温柔如水,生怕伤到分毫。

      如墨的发慵懒地散落,抬眸的一瞬间让人失了神,唇弯了弯,问道:“长夙,怕疼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的身上,他有这样的能力,能让人在他身上定睛便再也移不开。

      霍长夙咬着唇,摇了摇头。

      然后就听见一声骨头错位的闷响,殷承言心里猛然跳了跳。

      听见长夙一声极其压抑的痛吟,容杳笑得更盛,问道:“原来不是最怕疼的么?”

      容杳睥睨了他一眼,看见长夙的手还紧紧抓着殷承言的衣衫,眸底陡然生出不悦,一只手抓住长夙的手臂就把她拉了起来。

      殷承言被他刚才略带敌意的目光吓到,有些恍然,手中一空,等再看过去的时候,容杳的手臂环住长夙的腰,她的脸已经皱作了一团。

      殷承言不傻,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凤泽王对长夙的意思,可殷承言并不打算放弃。他站起来,即使是这样狼狈的时刻,殷承言也没有失却一分气度,道:“多谢凤泽王。”

      容杳看着长夙脸上的表情恢复如初,知道她已无大碍,若有若无地笑了笑,对殷承言说:“不必谢,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这算哪门子的分内之事?纵然殷承言舌灿莲花,也抵不过容杳强词夺理。

      容杳转而瞧了一眼长夙,眸子眯了眯,说笑不是笑,“同孤走一走罢。”

      凤泽王说话,哪里留下拒绝的余地?未等人回答,长夙已被容杳拉走了。

      殷承言看在眼里,惊在心头,陡然生出一种恐惧之感。

      晋彦谨道:“恭送凤泽王。”

      殷承言刚想追上去,晋彦擒住殷承言的肩膀,使得殷承言难以移步。

      晋彦低声道:“殷承言,那是凤泽王看中的人。”

      “你和凤泽王是一丘之貉,我不是。”若是平常殷承言说出这样的话,晋兰肯定会发火,可是她知道,殷承言是真的动了怒。
      看着他死死握着的手上突起了几条青筋,晋兰全无了往日的气焰。

      可晋彦不惧。看着容杳和霍长夙离去的背影,他这才相信,这些年支撑容杳活下来的,不是权势,不是仇恨,而是方才的女子。

      晋彦松了手,走近殷承言的身侧,说:“殷尚书会允许你娶霍长夙吗?”他的声音又放轻了很多:“你去霍府的目的,霍长夙早晚都会知道。你不怕她恨你吗?”

      殷承言的背脊一僵,瞪眼看向了晋彦。

      晋彦说的对,他怕,怕得身上的每一处都在颤抖。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