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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繁花连素色 ...


  •   殷承言跟着管家来到后花园,彼时的长夙正在花园修葺秋千,料峭的风满袖,长夙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惊得指尖儿的花瓣都落了。

      尽欢在一旁给她打着伞,长夙搓了搓手,继续将几根藤蔓系在一起。

      尽欢将伞往长夙那边凑了凑,劝道:“姑娘,还是等雨停了再做吧,不急这一时。”

      长夙微微发着抖,却没有听她的话。

      殷承言看见赶忙扔了伞走过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小心翼翼地想要披在她的肩上,却不想惊得长夙连连躲开。

      突然在身后冒出一个人,长夙是出于本能地闪躲。

      殷承言惊觉自己这回真是失了礼度,硬生生地挪开了距离,看着长夙躲避的身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殷承言讪讪地将披风搭在臂弯,俯身道:“承言失礼,望霍姑娘不要怪罪。”

      长夙缓过神来,看着他全身都浸在雨中,道了句:“进去吧。”

      轻轻易易地便将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男子请入了自己的闺房,尽欢觉得有些许不妥,伏在长夙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长夙却摇摇头示意无妨。

      这是殷承言第一次来到长夙所住的余兰轩,可见之处皆摆设简单而雅致,符合她的品性。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连山雪霁图》,是高知鹤的手笔,但这幅画应该是赝品,真迹早就跟高家一起消失了。

      右手边的墙边立着一个书架,书不多,寥寥几本,摆满了各样的古玩。书架下置一书案,上摆文房四宝和一只青瓶,青瓶上插了几枝白碧苏,亦是大文人高知鹤摆放的习惯。

      离书案不远便是一个方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茶具,尽欢便为两个人沏了热茶暖身。

      长夙进来掸了掸身上的雨迹,先请了殷承言坐下。

      随后,长夙到屏风后取了一件披风来裹在身上,出来坐在殷承言的手边,双手捧着尽欢递过来的热茶。

      两人对坐,沉默了一会儿,殷承言觉得尴尬,只得抿了抿茶水。他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今日来霍府是想做什么来着?

      思索着,殷承言又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那幅《连山雪霁图》,问道:“霍姑娘也…”

      “长夙。”她好像有些受凉,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

      “恩?”殷承言愣住。

      “你可以叫我长夙。”长夙啜了一口茶,说。

      殷承言心里喜悦得很,怎么会拒绝呢?

      殷承言指了指墙上的画,说:“长夙也仰慕高知鹤高先生么?这副《连山雪霁图》仿得很不错,不知出自谁的手笔?”

      长夙看了看,说:“是方才生的手笔。他刚被请来给云鸣当先生,前些日子我瞧着这幅画极好,便给讨了来。”

      殷承言也起了兴趣,问道:“方才生?可是高知鹤先生的那位门客方才生?”

      长夙点了点头。

      殷承言有些惊喜,说:“那得好好拜访一下才是。早些年他的画作还没那么出名,只有高先生慧眼识珠。不知道能否有幸见到他?”

      看来在殷承言眼里,方才生还是个名气不小的人物。长夙想了想方才生的样子,险些笑出声来,道:“他?高先生是慧眼不错,但方才生是不是明珠就不知晓了。”

      这矛盾的话。

      瞧着她的笑颜,殷承言有些局促,手都不知该往哪放。长夙怎会看不出来,笑意未敛便直问道:“怎么你倒紧张起来了?”

      殷承言不是惺惺作态之人,听她问得直接,自己回答得也是没有隐瞒:“见了你,觉得自己愚笨得像个木头。”

      这下换长夙局促了。

      又是一阵沉默,殷承言提起:“世人常传南肖国女子多娇,前几年我随使者去那里的时候,倒觉得南肖风景极佳。”

      “哦?”长夙蹙眉,显然有些疑惑。南肖国她也随伯牙子去过,不觉得有哪些迷人之处,怎么在殷承言眼里全成了可赏可玩之景?

      “若有机会就带你去看看。”话语刚落,殷承言觉得方才话语真的是有些唐突了,随即闭了口,眼神瞟向了窗外的雨帘,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没有见过他这样慌乱的表情,长夙都觉得有些好笑。他这样的神情,哪里有半分绝世佳公子的气度?

      “嗯。”轻不可闻的一声回答却让殷承言心中蓦然一惊。

      她,方才可是应了?

      “那...”殷承言握紧了手,生生都要捏出汗来,试探着问,“过几日的南园踏青,你可愿去?”

      长夙挑了挑眉,并不作答。

      殷承言觉得自己也是太过心急,忙点头道歉说:“云鸣昨夜差人告诉我,我才意识到自己失礼。承言不是轻浮之人,只是有些愚钝,还望霍姑娘不要心生嫌隙。”

      “殷承言说自己愚钝,是要惹来多少书生公子的羡恨?”见他十足的窘迫,长夙心里一阵畅快,算是报了昨日殷承言在宴会上的戏言之仇。

      殷承言还不知如何应对,便见明志撑伞飞奔着跑到了门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锦盒,扶着门框喘道:“公子说要来同霍小姐鉴画,怎么画都忘记带了?”

      一直立在一旁静默不言的尽欢含笑点明道:“见了人,还要鉴画作甚?”

      这下殷承言真的无地自容了。

      雨声渐歇。
      少时殷承言便走南闯北,阅历十分丰富,加上其人善言,跟他在一起从不会让长夙觉得枯燥,他总能将一些小事说得极其有趣。

      殷承言也发现,只要是和长夙熟稔之后,她便不似面上那般看起来清傲不近人,尤其是谈及她感兴趣的话题,那双眼睛明亮得像从一弯清水捧出来的星月。

      殷承言谈及“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时,感叹“江水之辽阔,横亘于前,挡住迢迢情思”,亦说“不敢多想汉江游女该有怎样的仙容,才让男子瞧一眼便能思之情切”。

      长夙不赞同,说:“若那男子真心慕之,纵然是江水怅阔,亦是挡不住的。”

      之前殷承言便同几个知友谈论过此诗,大都怜惜其情思抵不过现实,空哀叹一番。但长夙的话让殷承言的心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使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身,连连点头。

      长夙又想到南园踏青之事,问道:“我刚来王城不久,只是听说过平阳的南园春景最佳,却不识得路,那日你可方便来府上接我?”

      殷承言说:“当然,只是你需要换一身行头。那日需要走一段山路,女儿家的衣裙着实繁琐了些。”

      长夙问:“那其他的小姐会穿些什么?”

      “这个..咳咳…”殷承言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男装多些…”

      平阳的民风较为开放,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女儿,这样的集会亦是可以参加的。女扮男装的风气时兴了一段时间,但都被公子哥调笑雌雄难辨。

      毕竟只是改变了装束,那从小养成的女儿气怎么都改不了,样子着实滑稽。

      “我不喜这个。”长夙淡淡眄了他一眼。

      殷承言也点点头,“利落些就行,女儿家柔美些更好看。”

      “呦!这还没过门呢,殷哥就开始教导起来了?”这样的调侃,不是霍云鸣还能有谁呢?

      霍云鸣整理着墨蓝色的袖子便从门口进来,长夙嗔着瞧了他一眼,只吩咐尽欢让她去巾帕来擦擦他身上的雨迹。

      他坏坏地笑着,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坐在一起的两人,说:“小姑姑,虽然你不介意这个,但直接把客人请到自己的闺房里,未免有些不妥吧?”

      殷承言哪里看得了长夙羞赧,回道:“什么时候你也开始计较起这个了?”

      霍云鸣啧啧摇头,答道:“殷哥,你可真不地道。不管怎么说,你也要顾及一下小姑姑的名声,这要传出去,除了你还有谁会娶她?”

      像是下意识的回话,殷承言想都没想地接道:“那便我娶。”

      霍云鸣嘴角咧到了最大。

      殷承言说完自己就愣住了,慌忙地去看长夙的反应,只见她还不轻不慢地端起了茶杯,面色平淡,仿佛只是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下殷承言乱了阵脚,一边低头说着“失礼了,失礼了”,一边起身就冲出了门外,明志赶紧跟了出去。

      看着殷承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样子,霍云鸣笑岔了气,就连尽欢也在一旁掩嘴低笑。

      长夙端着茶杯,掀开茶盖,轻轻吹走了浮茶,腾腾翻滚而上的热气迷离了她清绝的双眸。

      殷承言?这是容杳派来帮她的么?

      可是殷承言好像并不知道她的身份,看来容杳并没有坦言告之,大概只是透露些只言片语。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殷承言应该是忠臣之流兵部尚书殷梅石的长公子。不过滑稽的是,容杳在朝中的名声可没有殷梅石这般好。

      让她想想,那些人是怎么说容杳的。

      奸王?乱臣贼子?朝之大患?

      如此看来,容杳和殷梅石应是处于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何时殷梅石也肯出手帮容杳做事了?

      长夙抿了一口茶水,神色淡淡。

      或许是她多想了,殷承言与整件事都没有甚关系。但无论如何,她都知道,在这平阳,她什么人都不能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繁花连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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