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九章 ...
-
姬燕歌静静听着那脚步声终于又响起,一步一步朝山上走来,纵是伏在房梁上,她依旧能听出它几乎可以撼动大地般的沉重。
这竟然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沈秋水不着痕迹握住她出了微汗的手,内力沛然传至,姬燕歌当即觉得心下一暖,不觉舒驰许多。
那脚步声走到主观门外,再次停住了。
姬燕歌在房梁上屏息侧耳,竟听不出来人的气息,连丝毫内力运行的痕迹也察觉不出,方圆十尺之内,那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姬燕歌伸手在房梁上写道:“有人来了?”沈秋水看过后微微摇头,似乎也不能确定。
被两位高手忌惮的那人,依旧没有动静。
姬燕歌伏在房梁上几乎困倦欲眠,无意间回头朝房顶一看,不由大吃一惊:眼睛!房顶上一双满布血丝的狰狞大眼正盯着他们。那人早就到了!
沈秋水出手如电,一手拉着姬燕歌飞身疾掠而下,一手剑光乍闪,出鞘、拔剑、攻左肋、右胸、刺后心,转瞬之间,已和那人过了五六招。姬燕歌亦是一剑破开,剑自袖中出鞘。
三条狰狞刀疤划过奸狡阴冷的大眼,纵横在整张宽阔的黑赤面孔上,左侧嘴角扭曲地勾上、右侧嘴角却向下裂开,那是一个背负着长剑、铁塔一样高大狠厉的男人。
“武当忘生剑法,使得不错”,沈秋水疾出的几剑甚是精妙,那男人却如全不在意一般,转头对姬燕歌道:“昆仑的‘雾花鹤影’,这招本在狗屁中有只有一点通,被你一使,狗屁倒通得很。听说白帝收了两个弟子,确实不差。”
姬燕歌听他言语狂肆,颇有不屑讥诮之意,却仍笑盈盈地道:“那么你是谁?”
男人咧开半边狰狞的嘴,冷笑道:“听说江湖上的人不敢问我的名字,原来都是假话。我是十殿阎罗仇无名,怎么样,你记住了吗?”
数十年前,此人在西域学剑,学成之后杀师灭祖,回到中原后连挑武当、少林等派的百十位江湖高手,此后更是纵横各地找寻名门高手,战胜即杀,一时江湖中人人自危,仇无名因此有了“十殿阎罗”的名号。
仇无名在行走江湖时得知了昆仑四剑的传闻,遂一人一剑闯上昆仑夺剑,不料百招之内被白帝重创,之后便匿迹销声,鲜有他的音信。
江湖上得以平静了几十年,不知何故,今日竟重返杀戮。
姬燕歌不知这些江湖故旧,只是一笑置之。而沈秋水听见“仇无名”三个字,脸色乍时微变,波澜一惊,又即平静。
“二十年前,你师父百招之内即伤我甚重,二十年后,他还有几成功力?我先试试他的弟子!”仇无名从背后抽剑出鞘,剑影虚晃斜斜指地,冷冷一笑,道:“江湖上有人告诉我,与你打架,要先让十招,否则便是不恭;与你师兄打架,当敬拜而退,否则死生由命。是不是?”
姬燕歌道:“我和你素来无仇,为什么要打架?”
仇无名却全然不听,只长啸一声,震得屋瓦崩碎、梁柱撼动,传声至整座山头,道:“好!十殿阎罗仇无名,请教昆仑小十三杀姬少息!”
“息”字未说完,剑锋如影,登时劲风狂啸过耳,直如金石铿然之声,剑气有如山峦崩摧、江海翻覆之势轰然逼至。
姬燕歌沐在剑气之中,襟袖俱如雪影一般缭乱翻飞,这才明白众多高手为何败下阵来,实是仇无名太过狂肆凌厉,几招之下,如何能够抵挡?当即鼓袖如囊,将内力凝虚化实尽数逼催,飒然扬袖喷薄散出,一招昆仑派“化相希声“看似温存柔软,不经意间化解了剑招。
她观察之下,料定仇无名的轻功不太高明,便在足尖凝足内力,身如虚影一般疾速掠起,欲找到他的薄弱所在。
姬燕歌的身形忽然顿住了,谁知仇无名身如铁塔,行动却极是轻捷,他右手执剑,左手已如铁爪一般握住她的脚腕。姬燕歌心中一寒,两人僵持内力相斗,外人更是没有插足援手的余地,于是任他几乎握碎了脚腕,倾身倒下,手上剑光一闪化成千簇,分别攻他的左近、左心和右肋。
仇无名放手挥剑抵挡,姬燕歌已连攻两招,剑尖如针刺进他的剑气里,朝后心斜斜挑去。
只听“咣”地一声,仇无名全身肌肤如鼓皮一般,竟刺不入!姬燕歌心叫不好,就听仇无名嘿嘿笑道:“昔日我在西域,十二年方学成千肢百骸术,肤如皮鼓、筋似钢铁。你的剑法虽然不错,只是可惜了!”手上剑却不停,一招横扫袭来,只觉呼呼生风。
姬燕歌拼力纵上,双脚夹住他的剑锋,手腕一翻指尖生花,昆仑“太上涵元”真气劲出传到剑尖,寒虬剑本是无上名器,这几招刺出,立刻在他左肋划出一道剑伤。
仇无名先是一愣,姬燕歌足刚落地,忽听他纵声长啸:“寒虬!寒虬!”声如厉鬼嘶哑竭力,大手挥出竟去夺她的剑,电光火石之间,另一只手已扼到她的脖颈。
姬燕歌一惊,使出轻功绕着室内疾退几十步,左手伸到袖中摸出数颗“绛火珠”,一捻掷出。唐门暗器一向狠厉霸道,绛色火珠登时燃起扑至,仇无名避之不及吃痛大怒,随手弃了剑,扬手铁拳朝姬燕歌迎面打来。
姬燕歌剑收入袖牢牢握住,屏息运气使出少林“金钟罩”,仇无名几拳如同打在铜墙铁壁上,一时觉得气血倒涌,不由收了手,站在原地稍作调息。
仇无名为了夺剑,几乎连命都不顾,这几拳更是发狠使出十成功力,姬燕歌虽不至受伤,却也被震得跌倒在地,登时觉得心口气血翻腾,微微蹙眉。
仇无名道:“你服不服?”
姬燕歌微笑道:“我未必赢得过你,可我不服!”
仇无名知道她是白帝宠爱的弟子,武功自然高深莫测,生怕逼她发狠,自己反得不到好处,便回过头,朝沈秋水道:“小子,我先与你过过招。”
他看了沈秋水一看,信口道:“看你有些面熟,咱们见过吗?”
沈秋水道:“家父临川公子,沈念之。”
“沈念之,哦,沈念之……我记得他,他确是条好汉,受了我三十七剑才死”,仇无名在衣摆上擦了擦剑,朝他咧嘴一笑,道:“小子,我原以为你亦不过猪狗不如之流。现在看,你倒很配做我的对手!”
他一招之下,只听剑风翻涌,如铜鼓金石、秋来肃杀,剑光剑势似狂山颠海丘峦崩摧一般奔腾呼啸,狂态毕现。
沈秋水剑花一挽,武当太虚剑法讲求阴阳互生,遇强则弱、遇刚则柔,剑意温柔无比好似恋人痴语,如缚丝结茧、绕指温存,竟将仇无名狂肆的剑气勾留住了。剑意由温柔凄迷愈来愈显出凌厉,好似梅心生冷锋、寒石漱血流,剑光百转,实际已生无尽杀意,沈秋水挺剑一破,剑尖一抖,直攻仇无名左眼、唇舌、颈侧、右肋、足三里和脚踝,无不是最难防守、最脆弱的所在。
仇无名大叫了一声“好”,只听“嘣”、“嘣”几声,剑尖只在他身上划出细小的血口:“想不到武当老儿有生之年,也有你这样的徒儿!”
沈秋水出剑看似拂风沾衣,实则剑尖突地一转,隔空点穴。
仇无名只觉膻中穴一麻,当即用内力冲开,剑意一变,浑不似刚才的狂放凌厉,竟像一个彬彬有礼的君子。
沈秋水心中如遭槌重击,这是他父亲沈念之的剑法!倘若他稍有分散心神,露出悲戚之色,仇无名立即能看出破绽,剑至立死。
百十招之下,仇无名见他脸色不变、波澜未惊,不由恼羞成怒,转而改向姬燕歌攻去,纵身抢出去夺她的寒虬剑,一剑当喉刺出。
沈秋水疾步掠前,竟徒手握住了他的剑锋,指间登时鲜血横流。
仇无名挺剑几分,冷笑道:“我再用力几分,你的右手手指定被斩断。”
沈秋水默然不语,但见手背上青筋暴起,鲜血急涌而出。血落在姬燕歌的侧脸、眉间,一脉温热惹得她心中大恸,神情几变。
仇无名看着他的脸色已转为惨白,却兀自不动声色,便道:“少年人,你的骨头再硬,岂能受我这一剑?罢了,仇某剑下从不饶人,今日可为你破例。你向我磕三个头,便可自行离去,免你父母之祸。”
沈秋水温然的声音此刻却如寒泉凝冰一样冷澈,他松开咬紧的牙关,一字一顿道:“我的父母骨头多硬,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的骨头多硬,你……你也可以试试看。”说话间冷汗涔然而下,右手内息拼力尽出,仇无名的剑竟再刺不入。
姬燕歌看着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满是鲜血,强忍心中起伏,运气压制翻涌的气血,低身纵起掠出。
仇无名的剑脱了手。
只见姬燕歌一手如昙花倒悬,一手捏诀,掌间内息凝成紫气,抬手凭空作舞,仇无名只觉得四肢关节如线偶一般被吊在空中,竟不能动。
昆仑派中,紫微城弟子擅道方丹丸之术,燕墟城弟子擅用刀剑,而玉京城弟子极擅法术,瑶光乃玉京城首徒,用术更是已臻化境、无有匹敌。
姬燕歌经他指点,所使的瞳人咒亦很精妙。仇无名浑身如坠冰窖,只得拼力咬紧牙关,以防打颤咬断舌根。
姬燕歌当即罢手,转而抢前察看沈秋水的伤势。
剑客的手,如同剑客的生命。那是他平日使剑的右手,手指上却有五道伤痕,血肉翻出。幸得他运气抵挡,伤口不致太深。姬燕歌看得心中惊跳不已,忙摸出昆仑秘药敷上好几层,血稍时便已凝住,却兀自捂着沈秋水冰凉的手,神色终是不忍。
沈秋水一面调息运气,见状微微一笑,轻声道:“一诺已出,便无悔改。我既答应送你回程,就要做到。就说是断臂,那又如何?”
姬燕歌闻言心口大震,一时眼中有泪乱滚,竟说不出话来。
沈秋水伸出左手轻轻安慰她,道:“我师父教养弟子,自幼修习,直到左右手用剑同样自如,这才算完。我是双剑大侠,你怕什么?”他受伤之下还有心思开玩笑,直哄得姬燕歌破涕转笑,伸手抹去两行滚落的泪珠。
姬燕歌转头看仇无名斜靠在墙壁上,只顾运功调息,五六个时辰内再握不动剑,便要上前一剑结果了他。
这时,忽听山腰上一个少年扬声大喊:“师尊,师尊!”
姬燕歌和沈秋水对视一眼,心道:这里哪个是他的师父?
过不多时,就见一穿着青色布衣、发髻乱蓬蓬的村野少年奔进观里,气喘吁吁地跑到仇无名跟前,道:“师尊!”
姬燕歌见他的武功甚是低微,心里不禁怪道:仇无名的弟子,武功怎么这样差?
仇无名对姬、沈两人仍有几分忌惮,加上他全身气血瘀滞,生怕此刻青城派众人回到主观,脱身困难,便道:“方白!”
那名叫方白的少年当即跪下,满脸敬畏:“弟子在。”
仇无名缓缓起身,道:“你替我看押他二人,我去青城其他峰上看看,还有什么人可杀,哈哈,哈哈!”说罢,足下轻功一点,便朝山下去了。
方白当即道:“是!”
姬燕歌心想仇无名分明是自己脱身而去,万一青城派回观,便留下这个武功三脚猫的少年替罪,这少年还满脸虔诚敬畏,不由得好笑,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方白上前道:“我师尊叫我看管你们,你们切不可动,我便不动武。”话未说完,就被姬燕歌踢了一脚。
姬燕歌笑吟吟道:“你师尊分明是自己逃走了,留下你当替罪羊,你倒这么甘愿。”
方白道:“我师尊武功高超,天下无敌,为什么要逃走?”
姬燕歌道:“姓仇的武功高,为什么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方白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手紧握成拳,辩白道:“我……我恩师教了好些精妙武功,融会贯通,自然需要时日。”
沈秋水见他言行单纯,不似仇无名一样暴戾阴狠,便道:“他到中原大起杀戮,你倒奉他为师傅。”
方白道:“你们不知道。我师尊说,他数十年前被昆仑派白帝所伤,本想回中原休养,谁知半路上撞见剑仙晏清河。师尊受了晏清河剑气的毒害,每五年就要找晏清河解毒治疗,方不会气血逆行、血脉崩裂。谁知现在晏清河忽然死了,师尊的剑毒明年就要复发,能救他的唯有昆仑四剑上的秘笈。他此番回中原,便是等着去武林大会,据说胜者可以得黎阿剑!”
沈秋水和姬燕歌听他一说,心下不禁了然。
姬燕歌几次听说晏清河的名字,心想这位剑仙前辈当真了得,若不是他当年出此计策,恐怕没有数十年来武林的平静。沈秋水更是感慨怅惘,想起晏清河生前两次不顾安危找到自己,详说四剑的来龙去脉,不料江湖故旧,竟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千丝万缕。
就在此时,近处忽然响起一个清脆女声,泠泠道:“白哥儿,白哥儿!”
方白立即应道:“我在这里!”
姬燕歌见他分明是少年憨态,却强装凶神恶煞,拜仇无名为师,不由扬唇微笑。方白偶一侧视,正对上她的灿然笑颜,蓦地脸上一红。
不多时,就见一个穿绾色锦缎绣连枝桃花的清丽少女奔至,见了姬燕歌脸色一滞,道:“她是谁?你为什么与她说话?”
方白道:“师尊要我看押这两人,你休和他们说话!”言语之间,甚是颐气指使。
那少女却不生气,微微露出笑容,道:“你走了一路,饿不饿?白哥儿,来,我这里有干粮。”说着转头又朝姬燕歌一看,皱眉道:“你们是谁?”
姬燕歌心下正奇:这么一个平庸难看的村野少年,倒有一个挺好看的小姑娘倾心喜欢,真是有趣。见她发问,便道:“你又是谁?”
少女傲然道:“我叫黎淡薇,怎样?”她似乎生怕方白不悦,赶紧闭了嘴,不再和姬燕歌说话。
姬燕歌又休息了片刻,不愿再久留在青城山,便和沈秋水起身要走。
方白抢上前道:“你们可不许走!”
姬燕歌也不理他,径自要踏出观门,却见方白急急抢上,拦道:“这……这,你要走,我也得看着你们!”
姬燕歌闻言眉梢一挑,笑吟吟道:“那也好,你便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出手如电,已点了他的哑穴,找来一根绳索缚住双手,拴在青鹿后蹄上。她骑上青鹿左跳右窜,转眼出了青城主观,方白哪里受得住,不多时便跌得鼻青脸肿。
黎淡薇拔腿疾跑着追上,一面蹲下身扶住方白,一面道:“你要害死他吗!住手!”说话间也被姬燕歌点了哑穴。
姬燕歌看远处数座山峰上有烟雾腾起,知道这是青城派召集弟子的信号,不便多留,便解了方白双手的绳索,与沈秋水纵马下山去了。
“沈师兄、姬师妹,请”,药王谷弟子把两人领到凝碧坞中,言行举止,态度甚是恭谨。
两人下青城山之后,沈秋水便同姬燕歌到药王谷中拜访,等到借宿休养数日后,渡河翻山不出十日,便可到昆仑山口。
这药王谷在初唐时曾经兴盛,随后逐渐没落,至今已成江湖上的二三流门派。自这次仇无名杀入中原后,武林里人人自危,故对姬、沈两人的到来,药王谷当然欢迎不尽,因此在供奉茶饭、礼节用度上,一应不敢亏待。
过了不多时,又有弟子前来,手中捧着一只信鸽,态度亦是恭谨,道:“看它的标识,应是武当派给沈师兄的传书。我药王谷见它受伤坠下,便赶紧救治送来,其中的传书,绝不曾轻动,请沈少侠亲展。”
沈秋水谢过那弟子,展信读罢,对姬燕歌道:“仇无名来到中原,连挑崆峒、关中、峨嵋、金刀、青城几派,崆峒派的两位长老、峨嵋派的静空、静惠师太、关中剑派的葛老先生和青城派方、杨、林三位道长全部被杀死,金刀门更遭灭门惨祸。”眉宇之间,仍是愁云未散。
姬燕歌道:“他既是为夺四剑,为何不上昆仑,却要参加什么武林大会?”
沈秋水便把当日晏清河所说有关四剑的一切故事尽数告知,道:“这次武林大会过后,江湖上拟选出武林盟主。少林的空见方丈曾经承诺,待选出盟主,就把黎阿剑转交给其。仇无名要参加武林会,多半为了黎阿剑而来。”
姬燕歌生长在昆仑,师父白帝向来放肆不羁,视天下神器宝物为沙土、心法秘笈为瓦砾,阁中连城宝藏数不胜数,却常常弃如无物。
自从得剑以来,她只知寒虬剑乃无上名器,现在听沈秋水一说,才知道四剑之中,还有这样一个惊天秘密。心道:难怪那仇无名见了寒虬剑,几乎舍命要来抢。
她一转念,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那天自己帮了唐厉一个小忙,假扮某人和丐帮的穆铁风打过一架。不过纵是穆铁风以为自己假扮的那人得到了寒虬剑,四剑上的心法只得其一,威力未必能有多大,穆铁风是丐帮赫赫有名的八袋长老,凭他的武功修为,何必害怕得体如筛糠,以至自尽?
除非他以为,那人已然集齐了四剑,武功境界已远在自己之上,再无生还的可能。
念头甫出,就被姬燕歌自我否定:其他两剑且不提,黎阿剑的最近一任主人便是剑仙晏清河。而晏清河实际早在十数年之前,已把黎阿剑交给少林寺保管,怎么可能被旁人夺得?
灯影绰绰,姬燕歌撑着肘看灯下流萤扑飞,在桌案上照下朦胧的影子,忽然道:“子珣,那个剑仙晏清河,是不是个身形高瘦的玄衣人?”
沈秋水愣了片刻,道:“你也见过晏前辈?”
姬燕歌摇了摇头,复又陷入沉思:难不成那天唐厉让我扮的正是晏清河?不对,十数年来, 晏清河一直生死难辨,若不是他亲自来找沈秋水,江湖中谁能料到他的死活?再者,穆铁风 和晏清河的恩怨也远在数十年前,那时唐厉还未出生。唐厉怎么知道他还活着,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武功?
姬燕歌想了许久,心道:是了,唐呆子最爱坊间的江湖传闻,唐门中又有不少武林顶尖的老前辈,他知道江湖故旧,也是自然。至于假扮晏清河,去吓唬教训穆铁风,想必又是他一时脑热兴起的“行侠仗义”了。
想及此,不由微微莞然,遂不复思考这件事。等沈秋水自去休息,她便连夜挑灯,翻看青城派囚牢里那位前辈交给自己的书册。
打开一看,只见薄薄的小册子上写着密密麻麻许多人的姓名,大多姓唐。姬燕歌翻到第一页,只见在最高处,写着“唐峥”两个字,心道:哦,原来是唐门的家谱。
她翻了几页,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一时颇觉无聊,便去翻看有唐厉名字的那一页。
只见那页页头写着:唐靖,唐云,唐霜天,于是心道:这是唐呆子的父亲,和两位叔叔。又见后面写着:唐清荷,唐清芙,唐宛儿,唐子婳,唐慈,又道:这是唐呆子的姑婶了。
待再往下看,偏巧不巧,记有唐厉一辈姓名的半页纸已然缺失。
姬燕歌反复看了半日,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端倪,不由奇怪道:青城派弟子舍命保护的,怎么会是一本唐门家谱?当真荒唐。难道这两人被唐门收买,因此被青城视为弃徒,关在囚牢之中?
她回想起囚牢里左边那人曾破口大骂不绝,看他们二人的形容外貌,已有五六十岁之老,想必大骂的是关押他们的青城掌门?
姬燕歌百思不得其解,深觉自己的解释实在牵强不已,便伸手把那家谱收在怀里,诸多疑问,只等日后再遇上唐厉,一一向他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