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一梦》雅牙

69、回家的路

　　那人是谁，为什麽还能笑得那麽开心……
　　身体猛然抽离，摇摇晃晃地看著窝在他怀里的娇美女子，那是谁，是我吗，不是，不是，绝对不是……那人不是我……
　　那人是谁……

　　她仰起的笑脸是那样单纯，那样纯粹，却一团模糊，我看不清她的神情……
　　被娇宠地过分的女子，同时也是个傻女人……
　　傻女人……被人欺骗，被人利用的傻女人……

　　醒来时我大口的喘气，几乎闷不过气，冷汗淋漓，不自觉地不停颤抖。谁，那人是谁？
　　他抱著我的时候好似拥有了全世界，他的呼吸是那麽甜美，那麽熟悉，我的心在飞翔，我能感受到他的爱，他是我的亲人，爱人，唯一的……他微微仰著的侧面那麽英挺，那麽俊美……我却看不清……

　　我深深呼吸，习惯性的逃避什麽，心慢慢地疼痛，冰凉的泪水顺著脸颊往下滑，却洗刷不清那样深刻的罪恶感，那样的……深入骨髓的……寂寞……
　　我不知道为什麽会做这样的梦，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不再拥有。
　　我想，我一定是错过了最美的风景。
　　而且──永不回头……

　　黑暗，那样深深沈沈的黑暗，将我包围，将我沈醉，我却宁愿一醉不醒，永寂於那样熟悉又温柔的黑暗之中。那样温柔，就像孩子母亲的手，就像曾经他轻佛过我耳畔的双手……
　　“为什麽要哭？”黑暗中有双手似乎向我伸来，我蓦然睁大眼，猛地一哆嗦，听见那人低低的笑声，低沈又柔和，我的眼瞪得更大。
　　“怎麽进来的？”我问。

　　那人的手伸到枕边，似乎有些犹豫，我阖上了他的手背。
　　他似乎僵硬，没有说话。
　　“从窗口爬进来的？”
　　“你这坏毛病真是一点没改！”我自顾自地笑，手却被人握紧。
　　“麟儿……”他叹息。
　　“回春怎麽样？夏儿和秋儿怎麽样了？”

　　雀喜将我的手放在唇边，来回摩挲：“他们很好。回春很气愤，他没想到魔王会在天界军队的眼皮底下劫走他母亲，他一直很自责自己没有看好你，每天都在魔界门口闹事。”
　　我笑了。这小子的个性我了解，虽然贪玩，也涉世未深，其实很聪明，也很有责任心，从小最喜欢的也就是我这个母亲。我有时候过於宠他，两个宝贝女儿也会嫉妒，但终究没有将他宠坏，他还是个好孩子。
　　“麟儿，跟我走。”
　　片刻的沈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雀喜叹气。“不回去也可以。天帝已经派人来了魔界，他确信你一定是在魔宫，相信不久就能找到你，你要自己作好准备。”
　　“做好准备？我并没有背叛天界，何来准备之理？”
　　“天帝并不会那麽想。”
　　我愣了。半晌，问道：“那麽雀喜，你呢？”
　　他没有说话。
　　我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喜儿。”

　　或许是那样深沈的语气过於沈重，他笑了：“我不是夏儿和秋儿，不要拿你喊孩子的口气来叫我。”
　　我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心里弥漫的是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歉意：“我倒宁愿你是我的孩子，这样我就能将欠你的都还清了。”
　　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畔，似乎有片刻的停顿。窗口的风轻轻吹著窗幔，皎洁的月光在床和窗口的地域间拉出一条莹白，明明该是浪漫的，却觉得清冷。

　　他将下巴支在我的脑袋上：“傻瓜，我倒宁愿你不要说这话。”他顿了顿：“如果我们真有那种缘分，你倒像我孩子。”
　　我撅著嘴，有些不服，他推开我，刮我鼻子，眼睛端详著我的脸：“不错，倒胖了。”
　　我笑了，用手去扯他的脸皮，往两边拉：“放心吧，我那麽精神，十个魔王我都不放在眼里！”

　　他的脸孔有点变形，眼神却是一眨不眨的：“可是一个魔王就能让你忘记回家的路。”
　　我松开手，凝视著他，我们的眼神相对著，我的神情万分凝重，一字一句的道：“雀喜，回家的路我早识不得了，我的家不在天界，也不在魔界。”

　　是啊，我都忘记自己的家了，我本就是一个游荡在天地之间的孤魂，却占了天帝女儿的躯壳，上千年来，本不属於我的命运一点点的附加在我的身上，我缺乏抗争的勇气，也愈加缺乏那样的意识，终究不认识自己的灵魂所在，这样的我，是我，还是一场戏剧般的玩笑。

　　“可是有一个人的存在，却让这场梦幻变为现实。”
　　“雀喜，你让我感受到了真实的存在。”

　　“雀喜，你可以质疑我不爱你，但你不能否认，有些东西比爱情更重要，只有相濡以沫，携手千年，才能有刻骨溶血的感情。而你，才是我这辈子最不愿放手的人。我们有回春，还有夏儿，秋儿。雀喜，不管我身在何处，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我的心或许会动荡，但最後，我总是会回到你身边。”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你的身边，才是我最想回的家。”

　　他神情复杂的望著我，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我微笑：“寒影，那是属於过去的片断，他就像水中的一轮月亮，虽然光明美好，却始终触及不到，我确实奢想过，他也会是我永远的记忆，但是记忆，也只是记忆而已。而现在，我有我的家，他也有他相守了千年的人，我们，不可能为了对方做出什麽牺牲，一千年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