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一梦》雅牙

70、故意

　　和雀喜的相处中，我们几乎都是相敬如宾，有点君子之交淡入水的意味，这麽多年下来了，很多事都会变得麻木，譬如曾经那麽陌生的天宫，譬如失去过後的痛苦，譬如他对我的好。失去的再也不能寻回，有些事情我不会说，我以为他会明白。
　　他的眼神停滞在我的脸上，分明是震动过後的神情。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起过这些，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那麽大段内心的独白，我真实的想法。我将所有的一切都埋藏在心里，我以为，他懂的。
　　雀喜的呼吸似乎停顿了很久，很久，他才动了下手指，像是缓慢的复苏，他的眼里是熠熠的光芒，用极大的劲将我抱住：“麟儿。”
　　我伸手揽住他的後背：“我是麟儿，我是你的妻。”
　　一千年来，只有一个人包容过我的任性，我的无知与愚蠢，我在他眼前什麽样的幼稚都摆弄过，他从来没有笑过我，他用最深沈的心包容我的一切。我为一个痴傻的念头而执拗，为一段可笑的爱情自我麻痹，我自以为是的伤害他，他却从来没有抱怨过，甚至，我不知道原来他是这样的想法。
　　“我知道回家的路，因为回家的路永远在我身边。”
　　我抬起头，看著他的脸：“喜儿，你会永远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雀喜点头。他擦干我脸上的泪，有些哭笑不得：“真是的，你哭什麽？”
　　我吸吸鼻子，我分明看到他的眼里也有泪花。但我决定不揭穿他，摇著他的手臂道：“天帝到底怎麽想的？”
　　“不知道。”
　　“……”
　　“圣恩难测，但总会怀疑的。”
　　我点头，“其实天帝并不信任我，魔王殿下想要我控制天帝并不现实，天帝消灭魔界的决心已久，绝不可能为了什麽而停止脚步，而我，现在只是等。”
　　他抬起头来看我。我微笑：“我等他认清一个现实。有了一个我，只是鸡肋，并无他用。”
　　雀喜望著我。
　　“麟儿，给我一个你留在这的理由。”
　　我笑道：“无论如何，回春不能给他。虽然寒影是他的亲生父亲，我也并不忍心让他们父子不能相认，只是……天魔两界动荡太大，回春的身份很特殊，若暴露了，恐怕天帝不会留他，而且……若是天界万一输了，寒影还能看在血肉之情上，留他一条性命。这点，恐怕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雀喜抓住我的手：“麟儿，你真是个好母亲。”
　　我摇头：“只希望他以後莫要恨我。”
　　雀喜道：“我要走了，你留在这当心些。”
　　我点头：“放心吧，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不用操心。”
　　雀喜走了。从窗口爬到外面了还不放心的回过头来看我，我对著他笑，他微一愣怔就坐上坐骑，飞鹰兽展开双翼越行越远。
　　直到看不见了。
　　门嘎吱一声响，我没反应，来人却很随意：“这麽黑，怎麽不开灯？”
　　我答道：“我睡了。”
　　那人笑了：“睡了还坐在床边？”
　　我答道：“我坐著睡。”
　　那人道：“还睁著眼睛？”
　　我点头：“我睡觉不闭眼。”
　　那人在黑暗中展开笑颜：“麟儿！”
　　一阵冷风吹过耳边，我立刻道：“我醒了！”
　　那人坐到我床边：“这麽冷，怎麽不披件衣服？”
　　我顺手拿起床头的一件外衣：“魔王殿下怎麽也不睡？”
　　寒影道：“来看看你。”
　　“来多久了？”
　　“不久。刚好看见你醒。”
　　我道：“殿下很有闲情逸致嘛！”
　　他点头：“我原来还不知道麟儿有半夜里说梦话的习惯。”
　　我嘴角抽搐：“我说什麽了？”
　　“不知道。”他摇头，真做不知：“还会模仿别人的声音，一男一女的，像是在对话。”
　　我望著他。
　　他用柔和的女声说话：“我是麟儿，我是你的妻。”
　　我不说话。
　　他用有些中音的男性说话：“麟儿，给我一个你留在这的理由。”
　　我哑口无言。
　　他似乎在笑：“其实你早知道我在这里了吧，何必装做不知呢？”
　　我摇头：“不知殿下何意。”
　　寒影道：“你知道我在门外，所以故意说给我听。”
　　我笑了：“魔王殿下真会说笑。我又不会魔法，怎麽会望得见门外边的人？”
　　他一本正经地道：“有句话你说错了。”
　　我望著他，寒影用两指相碾，指尖窜出一团火苗，照亮了他的脸，他黑色的瞳孔紧紧望著我，一股无形的冷气将我包围，我甚至能看见他的背後，长了一双鹰的翅膀，如同一个擅长捕猎的猛兽般将我牢牢锁住。
　　“你错了，你不用等。”
　　“天帝不会因为自己的女儿被俘而改变初衷，这点我比你更明白。”
　　“你并不是鸡肋，麟儿，你比你想象中更重要。”
　　我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