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 临界》紫涼

39、诡异的不安

　　只是在突然间想到仙道彰，黑泽就很没缘由的走到海边。

　　那天他是笑着说要来的吧，多亏自己还把渔竿放在柜台边白白等了几天，真是没心没肝的家伙。这个季节的沙滩没有夏季那样柔软，硬梆梆的刻不出脚印，但是在走的时候，黑泽身后还是留下了一串或深或浅的印子。

　　这几天，怎么就心神不宁得很？怎么就总是要转头望着一直空落落的店门？怎么就在莫名的期待着什么？海风忽强忽弱，被头发扰乱的视线也忽明忽暗。一阵风来，黑泽侧过头，躲开凌厉的风势，迎风的那一面，黑发呼啸而起，狂乱的拍打着空气，她抬起手按住头发，就在这个不经意间看到了远处突出海面的那块木板。

　　仙道……黑泽徘徊着步伐。

　　那个地方是他经常去钓鱼的地方，如果上周他有来的话，那也应该是在那个地方悠闲的晃着渔竿吧…可是，他，放她的鸽子。心里虽然不开心得很，但是脚却还是在往哪个方向渐进，每一步都是犹豫，每一步都含着期许，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说不清理不顺的复杂心绪。黑泽晃晃脑袋，满头的黑发随着动作乱舞起来，奇怪，奇怪，这颗心为什么在紧张？随着距离的缩短，黑泽更加懊恼自己的这般混沌心情，就在闪过那几块大大的礁石时，就在看见木板那一端站立的背影时，黑泽的心“忽”的落到底，找到了充盈的感觉。

　　明明只有一个多星期没见，怎么觉得好像很久没看到一样；明明他来与不来都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怎么就会觉得心里闷闷的不开心；明明他还只是他，怎么现在自己却突然开心起来，先前的不快都一扫而光？

　　站在眼前的仙道，穿着薄薄的灰色毛衣，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耸立的头发顺着风轻轻的歪斜着，这样的背影看不出此刻的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很接近，却又很遥远。黑泽突然发现，自己就只能站在木板的这一端，迈不开步伐，定定的如同木偶般需要牵引。

　　于是，她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仙道缓缓地转过身来，欲逃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仙道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

　　“Hi。”仙道伸出一只手，朝她挥了挥，她回过神来，蹙起眉来，佯装不快的恩了声。

　　发出简单的音节后，她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不动的立在那边。应该装作生气地问他为什么没有来吧，但是好像不关自己什么事情，人家爱来不来么…那应该问他还要不要鱼竿钓鱼之类的，但是这样说好像就降低了自己的身调一样…黑泽的脑子如车轮一样骨碌骨碌的转个不停，怎么想都不尽满意，就只能更加不快的站在那边。

　　仙道打过招呼后，得到的只是对方的一个恩字，一下子便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接下去。跟她说是因为训练才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但是直白的这么说却又像似太唐突了，这般那般的转着脑筋，仙道便也沉默了下去。

　　深秋的太阳到了傍晚时分就已经无力再关照大地上的生物了，拖着疲乏的身子徉在海平线上，跟着阳光一起暗淡的海面泛着粼粼点点的幽幽蓝光，漪淃木柱的海水渐渐平息，发出有一阵没一阵的虚弱气息，而，傍晚的风却更加狂乱，呼嚣着在两人之间来回窜流。

　　两个人就是这么面对面站着，沉默无言，只听见唏唏海动声与呼呼风吹声。

　　“那个……”两个人同时开了口，声音很快被风打散在空气中，却又适宜的都被对方听见。

　　看着黑泽半瞪迷蒙的眼睛，仙道撇撇嘴角，向前走了两步，微微笑道：“你先说。”

　　对于仙道的前进两小步，黑泽没理由的，反射性的后退了一步，紧抿着嘴唇盯着仙道的脸，那个样子就像受惊的猫，弓着背立着毛。

　　风呼啸着掀起她的发，一阵一阵，飞扬再落下，再飞起。慢慢松开的唇，吸气，吐气，再吸气，黑泽缓和的表情，半晌才说了句“我走了”，就突然转身快步走下木板。

　　仙道一愣，跟着上前两步后，却放慢的步伐，放松了身体，拖着鞋子缓慢的走在沙滩上，目视着前面的身影越来越小。

　　黑泽冲进店里，猛喝了一杯水，安抚着自己不定的心。紧张，竟在紧张，竟然在见到那个家伙的时候感到紧张！黑泽趴在柜台上，手指紧紧地握着杯子，两缕头发垂在眼前，因为呼吸飘飘落落。

　　在黑泽捉摸不透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情时，一只手重重的打在她背上，黑泽倒吸了口转过头，对上淳子纠结的表情。被吓到的她眯起眼睛，正准备对淳子的行为表示不满时，就听见淳子先发制人的开了口。

　　“你这个人也真是，门开着人就跑了，也不管有没有客人。还好这个时候我来了，要不然店被搬了都不知道！”

　　“呃？不会吧？”黑泽对着淳子耸耸肩，“对了，你来做什么？”

　　“没良心，来看你你就这个态度。”淳子作势要走，见黑泽没拉她，她干脆放弃了这个念头，往沙发里一坐说：“我想去东京。”

　　黑泽一惊，连问为什么。

　　“总编的提议。我也想了，觉得神奈川这边发展空间太小，东京毕竟是大城市。如果我能调过去的话，对今后肯定有好处。”淳子说话的时候，表情坚定而迷人。

　　“那，那拓也呢？”黑泽突然慌乱起来。神奈川，她就只有她这么一个朋友。

　　“他会跟我一起去。”淳子莞尔，眼神里尽是得意。

　　黑泽低下头，有种失落渐渐弥漫上心头。

　　淳子走了过来，搭上黑泽的肩，轻声说：“怎么样？如果我去的话你去吗？”

　　“呃？”黑泽抬起头，“什么？”

　　“你这个店开着也是半死不活的，东京的机会多，你把店开在那的话挣的也会更多。”

　　黑泽没接口，若有所思的眼神没了焦距。

　　“你有什么事情吧？”淳子摇了下黑泽，她了解她，从她刚才进来时候的神情动作她就知道她心里有事，况且刚才这番对话她竟然听了无动于衷，若是以前该反对该接受她都会说的气势汹汹，现在，一脸呆滞，那不是她。

　　黑泽还是没反应，默默地折进柜台，看着淳子问：“你真的要去东京？”

　　“看上级最后的调度情况，很有可能要去。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情，你也考虑考虑我说的吧。”说完，看了一眼黑泽便走了。

　　出了店门的淳子深呼吸了口气，在抬眼的时候看见走在前面的仙道，转动眼珠，黑泽的举动是跟仙道有着关系的念头跳进淳子脑中。在刚才看见柜台里面竖立的鱼竿时她就这么猜测，上次黑泽跟田冈谈的条件她多少也有了解，那个时候她就觉得不对，黑泽怎么会爱管闲事。这么想，淳子就加快了脚步追上了仙道。

　　“喂。仙道彰。”

　　仙道正在因为刚才的事而闷着，忽闻后面有人叫他的名字，便停下脚步转身，一看是淳子就摆出了笑脸。

　　“真希奇啊，怎么在这里遇到你呢？”淳子打趣道。

　　“羽光小姐不是也在这条路上出现了？”仙道笑眯眯。

　　“我是去找黑泽，你也是？”淳子也笑眯眯的旁敲侧击。

　　仙道听到黑泽的名字顿了顿，却没逃过淳子锐利的眼睛，于是淳子没等仙道开口就继续说了下去：“我刚才看到她，发现她有点不对劲，不知道为什么。”说完，淳子不顾仙道就先走了。自信的笑容，淳子没有回头，但是确定仙道正调转方向，走着跟她相反的路线。

　　确实，仙道定了一会之后，转动右脚，跟上左脚，身影离淳子越来越远。

　　确实，仙道看见蹲坐在沙发里的黑泽的背影，莫名的心一紧。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