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 临界》紫涼

40、泄漏了秘密 难堪的气氛

　　仙道毕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他再沉静，也抵不过在情苗初长的时候，看见她落寂背影所分泌出的肾上腺素。靠在门框上的他，倚立了一会便朝里走了进去。

　　每靠近一步，每当黑泽的身影在仙道的视线中再多出一层，他的步伐就变得更加凝滞，原本堆砌出的笑脸也随之慢慢弥散消失。越是接近，笼罩在黑泽背影周围的幽郁就越是影响到仙道的情绪。

　　蹲缩在沙发里的黑泽，长长的头发微微零乱的披在躬起的背上，稍许一些滑落到两边的手臂上，双手环住曲起的膝盖，下巴深深的埋在两腿之间，踩在沙发边缘的脚上穿着两只颜色各异的袜子。

　　仙道的脚步，悄无声息，轻轻地停在黑泽的身后，从上而下的俯视，他发现，她，竟也有如此娇小柔弱的时候。那一瞬间的迷朦，手，就已经轻放在她的肩上。

　　可是，黑泽却没有回头。

　　在海边遇到仙道的时候，黑泽就发现自己有很不正常的反应，却就那样的开不了口释放不出来，就只能一直闷在心里，在当淳子说出了她自己的决定时，黑泽的闷气就更加沉了一阶，直到淳子用关切的语气问道是否有什么事情埋在心里的时候，她就在突然间明白了自己脱离常规的行为举止是事出何因。

　　可是，怎么就会是那样的心境呢？不是该痴迷着另一个人的么？黑泽想不通，捉摸不清自己心路轨迹究竟是该有着怎样的方向，若在以前，对于淳子说着这样的决定她应该有反应的，不管是反对还是支持都应该气势澎湃的用她独有的方式给出意见，可那些都是在以前，现在的她对于好友的决定只是默然的听从，现在的她心里像是堵着块石头。

　　所以，当仙道将手放在她肩上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反应，应该说她完全以为那是折回淳子的手。

　　所以，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仙道一时间没有收回放在她肩上的手，黑泽淡若游云的语气让他突然的心疼起来，这种心疼真真的是抽痛，所以，他张着口却出不了表明身份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像你说的那样，但是现在这样我觉得很舒服，不用为生计过多的操心，也不用担心简单的人际关系。况且，我现在没办法去思考你的问题，我现在很困惑，我的心究竟在什么方位，我应该喜欢的是那个人啊…”黑泽低下头，背上的头发又滑落了几根，推进至手臂上。

　　喜欢的是那个人…. 流川枫吗？仙道眉头一紧，忽略了黑泽说这句话时的语调，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黑泽只感觉肩部一酸，吃痛的低呼道：“淳子，你干什么呐？弄痛我了。”说完便扭转头颈。

　　然后，黑泽看见了眉头微皱的仙道，瞪大眼睛的坐直了身体，而想装作轻松的仙道笑不出来的收回了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仙道往后退了一步，尴尬的不知应放在何处的两只手最终插进裤子口袋里，深深吸气后，脸上的笑容更多的是不自然与不协调。

　　黑泽说那番话的时候真的以为是淳子，所以很放松直接的说了出来，却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心思一字不漏的全被原罪听了去，而搅得她心神混乱的他此刻却松着一张笑脸。顿时，黑泽就觉得一股热气蒸腾而上，在大脑里“嗡”的一下的炸开了。

　　“你…你怎么….怎么在这里….”本要跳脚大叫的黑泽，在看见仙道幽深难测得眼睛时，瞬间蔫了气息的由理直气壮的声势跌降为几近喃喃自语的低吟。

　　“呃…….”仙道一时语塞，担心之类的话他说不出口，这样的正儿八经不是他的作风。

　　不是应该喜欢流川枫的嘛…现在的黑泽无法在乎仙道是否能接下话语，她弯下了腰，松了肩，手轻轻的放在沙发背上，一颗心，混乱的不知所以。

　　先前喜欢着流川的那份心现在怎么就开始平稳了，只有在看着仙道眼睛的时候开始乱跳，怎么会觉得他突然有压力了？黑泽的手指慢慢拳在一起，指甲划过布衣沙发时发出轻微的刺啦声。怎么会突然不敢看他的脸，怎么会觉得他的眼睛在吸噬她的灵魂，怎么会发现心跳的猛烈的难以承受？黑泽垂下头，细滑的发丝落在额前，遮住了她的眼睛，遮住了她微红的脸。她将头深深埋进膝间，恨不能将全身都缩在一起，透过身体的间隙，她看见脚上两只颜色不同的袜子，突然间就想起他曾经留下的张字条“赤脚走路是不好的习惯”。

　　赤脚….曾经是她的习惯，而现在，她竟然因为他的一句话穿上了袜子。

　　你会..爱上我吗…你会..跟我交往吗….仙道的声音，低沉而饱含磁性，晨雾般的飘渺虚幻却又真实存在的回响在黑泽的脑海中，时紧时松。

　　这个男人，我不是讨厌他的么！黑泽猛地抬起头，咬着下唇，使劲地拽着自己的袜子。受到外力的袜子挣扎的脱离开脚，飞了很远。

　　这边，仙道没接上话，也沉闷的站在一边，自顾自的懊恼着，却见黑泽没预兆的扯掉了袜子，惊讶之余脱口而出：“你干什么？”

　　“不关你的事。”黑泽从沙发跳下，赤着脚站在地上。

　　仙道一愣，她的语气，她的表情是明显的拒绝，明显的迁怒，他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如果说只是因为刚才不小心捏痛，她也不至于要这么大的反应，难道说，是因为….流川枫的名字在仙道脑中一滑而过，这下，刚才勉强才拉出的笑脸立刻摆了下来。

　　“你喜欢流川枫当然不关我的事。”仙道彰，头一遭反唇相讥。

　　“不管我喜欢谁，都跟你无关！”黑泽大叫，气急的推着仙道，野蛮的将他推出店门，随即用力的关上门。

　　然后安静了，门里门外都安静了。

　　站在门外的仙道终于明白为什么黑泽在看到他的时候是一副无语的表情，因为根本就没话好说。为什么又会是一副困惑的样子，因为还是在喜欢着流川枫。而自己为什么总是在意或心焦关于她的一切，是因为开始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那个强势的无理的骄漫的偶尔又柔顺弱力的女人。

　　蹲在门内的黑泽也终于清楚自己对于流川枫终究只是一时的困惑，只是外表的迷恋。而刚才在海边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不是真的没话说，只是有许多话，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他没来的那十几天，她总是穿着袜子到处走，她总是没事就熬粥喝，她总是喜欢站在院子里看那几件早已风干的衣服，甚至，她总是想起他帮她揉脚踝时的手势，想起他帮她看店时的笑脸，想起他端过热粥时的语气。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早已驻进了她的心，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喜欢上他，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不在乎那个叫作流川枫的男人了。

　　“白痴……”黑泽靠着门，喃喃低语，光着的脚趾紧紧地蜷着，不远的地上，两只袜子的颜色分外得刺眼。

　　半晌，黑泽“忽”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猛烈的拉开门，一阵强风灌了进来，吹起黑泽外套的衣角，大幅度的往后拉扯，黑泽拨开舞在睫毛上的乌发，看见的是微荡波涛的大海与伏天伏地的海风，早已没有了仙道的身影。

　　黑泽怔怔的立了会，任凭湿冷的海风一阵一阵的打乱她身后的发，轻轻地叹着气，她转身进了屋子，关上了门，挂上了“close”的标牌。

　　其实，我已经不再对流川有着心跳的感觉了，仙道…..黑泽捡起地上的袜子，认真地穿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仙道想折回到“Paradise”门口，但是脚步却带着身体离那道门，越来越远。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