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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风中的承诺 ...

  •   大休那天,在校门口,我看见了张远,他背着书包站正在等车。一阵秋风吹过,带来了丝丝的凉意,也让我倍感失落。

      “张远”我轻轻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背后。

      张远回过头,微笑着说:“高姝雅,你也过来等车?”

      我低声说:“我想跑步回去!”

      “什么?”张远有些不解。

      我说:“我想跑步回去,你能和我一起吗?”

      还没有等他回答,我转过身,跑了起来。

      张远从后面追了过来,边跑边问:“你能坚持吗?二十里地,挺远的,也挺累的。”

      我说:“你能坚持,我为什么不能?”

      他不再说话,我们肩并肩跑了起来。从学校门口到公路主干道是一条沙土路,风吹过的时候,尘土飞扬,不时的扑在我们脸上。

      跑了两三里地,我停了下来,左手掐着腰,喘着粗气慢慢的向前走着。

      张远也停了下来,和我并肩走着:“我看还是算了吧,在路边等车吧!”

      我继续向前走着,张远喊住了我:“高姝雅。”

      我停了下来,凝视着他:“为什么不跑了?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去上网?”

      张远一脸惊诧的问我:“什么?”

      我苦笑一声:“我就是不明白,你可以为了省五块钱的路费跑那么远的路回家,可是为什么还要花那么多钱去上网?”

      张远沉默了一会,看着我说:“我去上网不是为了玩,而是查资料!”

      “我们有那么多的复习资料,你为什么还要去网吧查?”

      “我查的不是复习资料而是别的。”

      我激动的大声吼着:“你还说你不是去玩,你就是去上网,你为了王雪婷和徐东健打架,张远,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说完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泪不住的流淌下来。

      张远又是一阵沉默后,声音低沉的说:“我去上网,是去查一个学校,中国农业大学。”

      我抬起头,惊讶地望着他:“你查这个学校干什么?”

      “我是想看看赵明亮到底考了一个什么样的学校。”

      “他考什么样的学校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和我有关,因为我嫉妒赵明亮,嫉妒赵明亮考上的大学,也嫉妒他给你写信。你知道初中史地生会考时为什么我拒绝你借给我复习资料吗?因为我翻开那本书第一页的时候,看到的是赵明亮的名字。”

      我有些瞠目结舌,不知所言。

      张远说:“姝雅,我本来想等到高考以后再和你说的,那今天我就告诉你吧,我喜欢你!那天在你们村打谷场,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妹妹就来找你。后来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山楂树还是卖了,那个时候我就想,我必须要好好学习,将来让我爸、妈过上好日子,不用再那么辛苦的种地、修理果树。我更不能耽误你的学习!”

      那一刻,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不知道是因为他对我的表白而高兴,还是因为他这两年苦苦压抑自己的感情而心疼。

      我擦了擦眼泪,问他:“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等高考完了再告诉我?”

      “我怕到时候你就被赵明亮抢走了。”

      我破涕为笑:“我哪儿有王雪婷那么优秀,那么抢手,何况我哥都有女朋友了,他还给我寄了张他们合影的照片呢,不过我放在宿舍没有带,要不然非让你看看不可!”

      张远说:“那好,大回学校你就拿给我看看。不过,我和王雪婷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因为她家在城里,有的时候顺便帮我稍点儿学习资料什么的!我都是给她钱的,你别听他们乱说。”

      我撅撅嘴:“还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和徐东健打架怎么说,而且都飞身挡刀了!”

      张远解释说:“那是徐东健自己的问题,谁知道他从哪里找的凳子腿把我堵住厕所里,我要是不还手,活活让他打死,我傻啊?至于他回家拿杀猪刀,我真的一万个都没有想到。”

      我笑了,他也笑了,我们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任凭风沙吹在脸上,但心情却是格外的明了。

      张远轻轻地拉着我的手说:“高姝雅,张远只喜欢你一个人。”

      我们就这样牵着手向前走着,抬头仰望天空,明净而安详,白云悠悠的舒展着,也释放着我此间的心情。

      “你在看什么?”张远问我。

      我说:“我在想你送给我的那串风铃,要是这样的天气挂起来,风一吹,叮叮当当的乱响肯定好听。”

      “你喜欢吗?”

      我点头说:“喜欢,只不过它已经被我妹妹不小心给打碎了。”

      “没关系,等有机会进城,我再买个更好看的送给你。”

      “好呀,等我搬到新家,一定把它挂的高高的,不让我妹妹再乱碰。”

      “搬家?”张远有些惊讶的问我。

      我说:“是啊,我爸在城里买了房子,都装修好了,过几天就搬了,下次大休,我就不能再回南沟镇了,就得到城里了。”

      “不是吧,刚才我还在想,以后大休我们都一起回去的。”张远苦笑着,接着他模仿起《大话西游》的台词:“要怪只能怪相逢恨晚,造化弄人。”

      我笑了笑,纠正他:“不是恨晚,是不晚。”

      我哼起了赵薇演唱的《情深深雨濛濛》主题曲:“啊,情深深雨濛濛,世界只在你眼中,相逢不晚,为何匆匆,山山水水几万重!一曲高歌千行泪,情在回肠荡气中......”

      张远突然停了下来,站在路边笑着说:“别唱了,也不是不晚,是太晚了,赶紧坐车回去吧,咱俩这么个走法,天亮都到不了家。”

      很多年后,我终于明白,其实我和张远相逢并不晚,甚至可以说是很早很早,但是我们之间却真的是造化弄人,总是在不停的兜兜转转、擦肩而过。

      寒假回来后,几乎所有的同学都无精打采,仿佛刚刚经历过的不是假期,而是煎熬。没完没了的黄冈试题、海淀试题更是压的大家喘不过气来。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郑老师笑咪咪的走进教室:“这么晚了,都挺困是吧,不过现在还不是睡觉放松的时候,这半年将是我们最后的冲刺阶段,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我上大学的时候,最喜欢的一句话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我们都摇摇头,突然听到旁边一个男生说:“老郑可真有意思,我们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谁道他最喜欢哪句话。”

      郑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一挥而就,我抬眼望去:知识改变命运,学习成就未来,态度决定一切!

      郑老师语重心长的说:“同学们啊,现在命运就掌握在你们自己的手中,这是你们人生抉择的关键时期,挺过去,将来一片坦途,黄金屋、颜如玉应有尽有;倒下去,那什么来着!话不多说,开始考试!”

      不可否认,郑老师当年的这番话的确激励了我,也激励了班里的许多同学,多年以后再次回想起这番话,我有些质疑,其实命运未必真的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现实的残酷早已将这一切蜕变的支离破碎、千疮百孔。

      考试完,我和杨红梅走出教室,张远居然站在我们教室门口。

      看到张远,杨红梅笑着:“哎呀,我得先去个厕所,你们先走吧。”

      张远笑了笑,我一把拽住要转身的杨红梅:“你别走,一会儿把我们护送下楼,你再走。”

      杨红梅有些纳闷:“为什么?这又不是我家,我还得送客啊?”

      我说:“现在人这么多,万一被哪个老师或者领导看见,不是没事找事么。”

      出了教学楼,我和张远向操场走去,我有些生气的说:“你胆子真大,现在还被学校警告着呢,要是因为咱俩的事被学校逮着,不怕开除啊!”

      张远说:“没事儿,反正马上就毕业了,再说我们班主任还是挺向着我的。”

      我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说“那有什么用,我听说赵明亮他们那一级,有个学生就是在高三下学期犯了错误被学校开除了!”

      “要是真开除了,我就去广州找‘老皮’,打工挣钱给你买风铃!”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算了吧,要是真这样,你妈不被你气死才怪。”

      张远握着我的手:“我开玩笑的,不过‘老皮’给我来信了,他现在,在广州打工,一个月差不多能挣两千块钱,大部分都寄回家里了,王少梅明年就要高考,要是考上了,学费就不愁了。”

      我有些感慨:“王少波真能吃苦,他在广州干什么活儿?”

      “在建筑工地当小工,挺累的,不过他说最近闲下来了,天天在屋里呆着不敢出门,因为他们那边出现了一种传染病,好像挺严重的。”

      我紧张的问:“能传到咱们这边吗?”

      “谁知道呢,应该不会,咱这里这么偏僻,挺安全的!”

      我笑:“估计还不如东北的大森林子里安全呢,你都不知道,完小的时候,曲振兴可有意思了,他说要是艾滋病传染过来,就去东北的大森林子里躲起来,我当时还真以为那里是最安全的,现在想想,多好笑,艾滋病怎么会空气传染呢!”

      张远叹了一口气说“别提曲振兴了,他现在算是完了。”

      我瞪大眼睛:“怎么这样说?”

      “寒假的时候,我听说他在安徽偷东西被抓进监狱了,好像是判了三年。”

      我想起了初一那年暑假,在城里最后一次见到曲振兴时的情景。他曾经灿烂的笑容和曾经一脸的不屑也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之中。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他的人生本来不该如此的,可是现在却亲手将自己推向了深牢大狱之中......

      高考的日子日益临近,模拟考试不停的进行着,一天又一天地重复着,可是我们都没有想到是原本枯燥无味的高三生活会再起波澜。

      电视上的新闻不再与我们无关,因为“非典”已经波涛汹涌般地向我们袭来。正如王少波所说的那样,这是挺严重的一种传染病。

      板蓝根开始断货,口罩和84基本被抢光,学校里也是每天对宿舍和教室进行消毒。至于封校,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们一直都是处于封闭学习之中。但这对于一些偷偷溜出去上网的同学来说可谓是痛不欲生。

      哪个班要是有同学发烧、或是其它不适的症状就会被隔离开来,甚至被送回家中。这让我有些不安起来。

      除了军训那三天,我们将近二十人的大宿舍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干净、整齐过。

      那天回到宿舍,大家一脸的严肃,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刚想问周玲玲,只听一个同学说:“听说今天已经回家了。”

      “谁回家了?”我随口问。

      “李云霞啊,这几天一直不舒服,学校说必须得隔离观察,已经让她回家了。”

      我有些吃惊:“她发烧了吗?”

      “不知道,好像正常吧。”

      我说:“那应该没事,我看回家复习也挺好的,反正也没几天,在这儿呆着多没意思。”

      李玲玲笑了笑:“我觉得还是应该在学校复习,最起码有氛围。”

      不管是在家也好,在学校也罢,我都真心的希望李云霞能够好起来,早早回来和我们一起努力奋斗,可我没有想到从那以后,李云霞再也没有踏进二中的校门,也没有参加六月份的高考。

      后来我又听说,李云霞并没有感染SARS,但是就在我们高考前的一个月,她突然离家出走,至于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连她的父母也没有任何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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