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一卷第三章 ...
-
(六)
中秋。
打开了的窗子,有温温的阳光照进来。
天官依然穿浅色的丝裙,映着光,就这样端坐着,手中握着茶,安静的仿似不食人间烟火。
杯中的茶,腾腾的冒着热气。
从开始的坐卧不安,到这时,天官已经无所谓的用膳,无所谓的睡觉,像现在能够无所谓的喝茶。再过几日便是她的18生辰,赐婚之事却毫无动静,难道帝就此作罢了么……
“砰!”房门被撞开,向晚急匆匆的跑进来。
“你这是做什么?”天官皱眉。
“公主,大事不好拉。”
“什么大事不好了。”
向晚气喘嘘嘘,也许是跑的急了,声音有些压不住的抖:“九,九…”
“你别急啊。”天官站起身,伸了一只手去扶她,另一只手正想放下手中的茶盏。
“九公主要嫁去蛮族拉!”
房间里安静的出奇,空空荡荡的环绕着向晚急促的呼吸声。
茶盏掉在桌子上,撒开了一片水渍,淡淡的飘着茶香,杯盖顺着桌沿滑了下去。
“啪”的一声摔的四分五裂。
天官被吓回了神:“你,说什么…”
“就是今早,帝下的旨。”
怎么会这样,一直说要被赐婚的人不是她么?怎么…
一定有哪里不对,一定!
天官推开向晚,疾步跑了出去。
释景宫,
绘景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站在窗边,料理着房间里的那些小植物。而身旁的木案上,一卷橙黄的卷轴却如此赫然在目。
谁都知道,那小小的卷轴里写着的,是一个女人的后半身!
天官走到门外,守在门口的小宫女正想俯身进去通报,却被她一把拉住,挥挥手让她退下。
没有说话,天官只是站在门口,静静看着浇水剪枝的绘景。
“怎么,这都大半个月了,才终于想起要来看我么。”绘景拿着剪子,细细的修着面前的一小盆人参榕:“我还当你是心里头觉着没我这个姑姑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么?”天官这才走进屋里。
“呦,这些日子不见,学着跟我顶嘴了么?”绘景放下剪子,依在窗边笑盈盈的看着天官。
有一瞬间,天官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消息,其实根久挥惺裁粗家猓久挥惺裁春颓住J遣皇前。霉茫?
天官走过去,停在绘景对面:“是真的么?”
“呀…”绘景怪叫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把双手搭在窗沿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现在消息传的真快呢!”
“为什么…是你?这太突然了,不是么?”天官有些急了,眼里也开始泛起潮湿。
绘景回过身,伸手拍了拍天官的头,沉静的笑着:“小丫头,这没有为什么,不论是不是我,总会有这么一个人的。懂么?”
天官开始抽泣起来:“为什么非得这样……”
“好了,别哭了,我送你回去。”
回寝宫的路上,绘景一直拉着天官的手。
天官想起小时候,绘景也是这样,拉着天官的手,还有射。那时候花园里开了好多花,好多好多。红的,白的,紫的。他们拉着手穿过花丛,那些大朵大朵的花和他们一样高,花瓣蹭在脸上,细细软软的。他们的笑声从花园这边传到那边。
什么时候了,他们远远高出了那些花儿,而那些大朵大朵的花,他们再也无法穿越。那种花瓣蹭在脸上的触感,如今却变成了低着头,静静的欣赏。
天官和绘景刚一踏进寝宫,向晚便迎了上来。像是急着要对天官说些什么,一瞥眼看见绘景,又立刻福身下去:“九公主!”
绘景随便答应了一声,让她起来。
天官看着向晚又是这么慌慌张张的,有些不悦:“怎么了?”
“陈公公来了,已经在大厅等了许久了。”
绘景和天官都是一惊,陈公公,不是帝的贴身侍官么。
此时,绘景和天官心里都有了些底,绘景握紧了天官的手,拉她进了大厅。
见着天官和绘景进来,陈公公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讪笑着摇着他的浮尘,福了福身:“奴才见过两位公主。”
“呦,陈公公,怎么好兴致到这儿来了。”绘景蔑视的看着陈公公,拉着天官坐下。
天官心里知道绘景厌恶这些子的宦官,语气又放重了。她叹了口气,伸手示意他起来:“让公公久等了。”
“公主那里的话,奴才这次是为七公主带帝的圣旨来的。”说着,便从怀里抽出了一根黄橙橙的卷轴。
就和绘景案上的一样。
一模一样。
(七)
这卷圣旨再迟,还是来了。
“公主,这……”向晚看着摊在桌上的圣旨。又是帝赐的婚,不是蛮族而是那个闻名遐迩的大将军,韩唯。
“拿下去放着吧。”天官没有抬头,朝向晚挥了挥手。
向晚也不敢再多话,卷好轴子,给大厅里的宫女们使了个眼色,福了福身,都一起退了下去。
“还是来了呢。九姑姑。”
绘景不知道这时该说些什么,她站起身:“我…先走了。”
她原本是想安慰天官,至少她嫁的是韩唯,而她自己却是要独自远上西域,去完成所谓的和亲。可说了个‘我’字之后怎么也说不出来,脱出口的只是‘先走了’。
天官看着那一团火红缓缓走出大厅。
这就是皇族女人的命运么?我们终就还是要跟着走的。
突然间,天官想起了半个月前的晚上那个男子所说的话。
逃婚么……
这夜,
天官没有睡,坐在床沿,等着夜色一点一点的侵蚀白昼,等着窗外的黑色浓一点,再浓一点。
是时候了吧,她想。
她站起来,悄悄走出房间。依然是轻轻的避过守夜宫女们,寻回了那个清塘,月亮冷冷清清的映在里面。那株大树就孤零零的立着。没有夏夜里吵闹的虫鸣声,一切都安静的出奇。
不在么……
天官环绕着看了看四周,又有些自嘲的笑笑,真傻,怎么可能会一直在呢。
"是在找我么……”
天官惊的回身,那男子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倚在了那枝树岔上。怪腔怪调的玩着手里的树枝。他身后的月亮,环绕四周的微风,还有那若有似无的桂花香,就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刚还不在的,不是么。
“知道有人在找我了,所以,刚到。”
“你知道我要找你?”天官有些诧异,从那晚开始就觉得似乎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他就像是一个知道所有始末发展的命运师。不紧不慢的诉说一切,而那些总让人吃惊的话,在他口里却变得如此顺其自然,让人觉得仿佛那些事情本就该是这样发展的。
男子并没有作答,只是小声的笑了笑。
“你到底是谁?”这是天官最关心的,可她又转眼一想,若是这样问,只怕他也不会告诉,于是又缓缓补上一句:“至少,只一个名字。”
“有那么重要么?”男子有些好笑,“反正不是坏人就是了。”
还是不肯说么。
“你是决定要逃婚了?”
纵使已经有些心理准备,知道他似乎是无所不知,但被他这样一问却还是让天官有些吃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才好,顿时有些慌了手脚。
“你,是怕信不过我,是么?”
男子突然吐了口气,顺手抄起长袍的前摆,换了个坐姿:“也对,对你来说,我毕竟是个陌生人呢!”
天官转过身去,走到清塘边坐下,她浅白色的衣裙在月光下晕开,朦朦胧胧的有些迷眼。在刚刚,她突然有些想明白,是否知道他的名字似乎并不重要,若真是要逃婚,也碍不着他是谁。只是这皇族的声誉,令她有些害怕,对父皇,母后又不是没有估顾虑的,还有绘景,射,甚至是向晚……不过说到底,若她到时真是逃走了,对外也只怕是英年早逝吧。
想到这儿,天官又觉有些无奈,有些好笑。
“先生说的是。”天官顿了顿,“今晚来,本是想着先生的话的。不过,在刚才才有些想明白了,事前,是天官有些多问了。”
“先生?”男子似乎对天官给予的称呼有些玩味,一直不轻不重的重复念叨着:“先生。呵,倒真像是个道士了。”
“既然天官想明白了,今晚给先生添扰了。”说着,她站起身,转头离去,却又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停了下来。她回过身来,看见男子依旧坐在那树上,这身形,让天官不得不有些许猜测:“先生你……可是朝中之人?”
男子一凛,忽然笑了起来:“我不是!”
天官微微点了点头,径自掉头离开。
看天官走远,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若她有你这般勇气,也许……”
他有些自嘲的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