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阿知

4、第一卷 第四章

　　（八）

　　如果像传说中所说的那样，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那么人的一生在神仙看来也不过就是区区的数十日。天官想，她应该是过了神仙眼中一口茶的工夫吧，因为明日便是她生辰，也是她的成亲的日子。
　　其实也没想象中的恐惧呢！
　　她打开房门，门外尽是些穿穿梭梭的宫女们，她们忙着布置，忙着打点，只有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象突然间，整个人就闲了下来，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想些什么。她看着急走着的宫女，耳边的吵杂声慢慢安静下去，她们的脚步也慢慢变得迟缓，身形不断的拉伸，好象隔了一层薄薄的水，有些走了样子。不断的有人经过她面前，然后停下，福身，再站起，走过去。可她什么也听不见。她只是在想：以前的她们都在做些什么？为什么要到宫里来？为什么选择失去自由也要进来这里？
　　天官眯着眼，脑袋轻轻的倒在一边。
　　“公主，你怎么拉？”不知什么时候向晚已经站在了天官身侧，有些神色不安的看着她。
　　天官转过头看她，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轻轻的摇了摇头。她退了一步，回到房间里，又在窗边坐了下来，双眼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向晚默默的看着天官，手中拽着大红喜服，眼睛有些湿。这几天来，自己伺候的仿佛一个被抽了魂的活死人，起床了便起床，用膳了便用膳，该睡觉时便又睡觉。从没说过一句话。尽管以前天官也是不多话，可也不若现在这般没了生气。
　　她心疼的摇摇头，还是捧着衣服走了进来。
　　“公主，嬷嬷把喜服送来了，试试吧。”向晚不敢惊了她，说的轻声轻气的。
　　“恩。”天官站起来，转过身，在看见喜服的时候愣了愣，还是缓缓的张开手。
　　向晚把喜服放在桌上，上前去解天官的衣裙。
　　因为皇宫中礼数严谨，为了体现尊贵，喜服也被裁剪的里三层外三层，有些难穿。向晚细细的为天官一件一件套上。
　　“向晚。”天官轻轻的唤了一声。
　　这是些许天来，向晚第一次听天官开口，一时都忘了该怎样答应，愣了一阵，慌忙应了一声：“是。”
　　"这些天的桂花越发香了呢。”
　　向晚有些糊涂了，她不解的抬起脸来看了看天官，又随着她的目光向窗外的桂花树看去，这才缓缓应了声：“恩，是，宫里的桂花年年都开的这么好的。”
　　“是么？”
　　“是啊。”
　　“以前都没发觉呢。”天官有些黯然的转回头，这才发现喜服已经穿好了：“好了？”
　　向晚点点头，退了几步看她。
　　喜服的里衬是进贡的纺纱，穿在身上很轻，直直的垂在地上。再套了一件丝裙，长长的袖口，就快碰着地面了，为了方便走路，裙摆处开了口子，免于被踩到。最外层就是丝缎的长袍，滚了金边，在肩头镶上了润玉，上好的针线绣着凤凰，凤首伸至左肩，凤尾就随意散在群摆上。袍子用红缎子简单的束在腰间，又在缎子上挂了流苏，荡在裙侧。
　　原以为天官只应穿白色，却不想穿上这大红喜服也这般轻灵。纵使现在没有新娘该有的喜气，换之一身的冷傲，却别有一番味道。天官肤质嫩白，映着这大红的喜服，越发显得娇柔。看的向晚有些迷了眼。
　　“帝后娘娘驾到！”门外的宫女没预警的朝着房里一声通报。
　　向晚急急忙忙的开了门。帝后轻轻撩了裙摆，跨进来。
　　向晚在门侧福下身去：“帝后娘娘！”
　　天官却没做任何反应，仍就这么站着。
　　“恩。”帝后应了她一声，在看见穿着喜服的天官时有些意外的停了脚步，侧头问向晚：“在试喜服么？”
　　向晚才刚站起身，一听问话，又立即垂下头去：“是，刚刚嬷嬷送了来，就伺候着公主试了，怕是有什么要改的。”
　　帝后定定的看着天官，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点点头：“恩。”
　　又伸出手：“都先下去吧。”
　　“是”宫女们福了身都退出去，向晚关了门。
　　“怎么？就要是新娘了，不开心么？”帝后走过来，拉起天官的手，放在手上轻拍着。
　　天官没做声，她翻过手反握着：“那么这些年来，母后在宫里，可过的开心？”
　　帝后一凛，手也不由握的紧了：“什么？”
　　天官垂下眼：“并不开心的，是不是？”
　　帝后叹了口气，放下天官的手，侧过身去，缓缓抚上梳妆案上的铜镜。镜子里，帝后幽幽的开口：“生在皇家，就是命该如此。”
　　天官这才哭出了声，压了数日的情绪一下涌了出来，哭的好凶好凶：“母后……”
　　帝后轻轻把天官搂在怀里，才发现天官十分纤瘦，就是她也能很容易的把她环抱住。有多久了，没有好好把她抱在怀里疼疼她，哄哄她。一直以来都以一个旁观者的姿势看她长大。那时还那么小的一个丫头，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要嫁人了么?
　　帝后开始有些心疼,心头挣扎的厉害。
　　帝后有些怜惜的伸手抬起天官的脸：“天儿……你听母后说。”
　　“恩？”
　　她顿了顿，还是慢慢的告诉:“一定别像母后一样好么！天儿……”
　　天官有些不明白，也慢慢收了哭声：“母后，你说什么呀？”
　　帝后又像是突然回了神，干涩的笑笑，抚上她的发：“没什么，好了，我走了。”
　　说着就转身向门口走去。
　　“母后？”天官轻唤了一声。
　　帝后停下步子，就那么定着站了一会，才回过身来：“……愿我儿幸福！”
　　她说的很慢，天官从没看见过帝后那样的眼神。刚刚的语气，和说完的那一刹滑下的眼泪，像极了一个希望孩子幸福的母亲在祈求，是……母亲么……
　　帝后匆匆的迈了步子出去，留的天官一人愣在房里。
　　母后说，愿我儿幸福……么……
　　天官的眼泪一下又滑了下来。
　　第二日，
　　“不好拉！”
　　“七公主不见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