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记之蛋生》上官清飏

9、往事如烟

　　裴昭将剑抽出，那青年不多时便化为一只黑色皮毛的狐妖，却比他见过最大的狐妖还要大上许多，已经凝成了内丹。妖狐内丹是入药上品，裴昭将内丹取出，封入玉瓶之中。
　　晏玦这时才马后炮般地念叨：“原来这家伙真是狐妖，怪不得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这人也来得太及时了吧。后来看他出手，觉得好眼熟，仔细一想，不就是先前攻击我的那群狐妖用的招式吗？！哈哈，果然是一伙的！啊，我想起来，当时那群妖怪还说什么大哥未到，估计就是这只妖怪了，杀了正好送下去让他们兄弟姐们团聚，还得感谢我们呢……”
　　裴昭不理睬晏玦，取完内丹后，将狐妖尸首收入乾坤袋中，任由她在一旁唠唠叨叨，顾自地走开，完全当她不存在。
　　晏玦自说自话了半天，见他不理睬自己，有些沮丧，声音也慢慢低了起来，忽然轻声道：“今天早上，我被那群狐妖追的时候，差点没命，当时胡思乱想着，哎呀，你会不会来救我呢，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来了……”
　　裴昭脚步一停，眼中划过一丝痛苦之色，随即又接着往前走，但晏玦在他身后，并没有看到。
　　晏玦盯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溜小跑追了上去，与他并肩走着，突然有些迟疑地道：“我……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裴昭默然片刻，摇了摇头，仿佛怕她再追问下去，生硬地转了话题，问道：“你可知这群狐妖是什么来历？”
　　见他终于肯开口和自己讲话，晏玦颇有些兴奋，答道：“他们是万香山的。”
　　“万香山？”裴昭皱眉，“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也不知道，是那些狐妖自己说的。”晏玦好奇道：“你们上清派离这儿不是很近吗，怎么你也不认得？”

　　“上清派……万香山……狐妖……”裴昭沉吟着，道：“我在上清派呆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狐妖，万香山……万香……难道这里是狐妖的巢穴？这许多狐妖聚在一起，到底想做什么？刚刚被我斩杀的那只，他说要去上清派，到底想去做什么？……”
　　晏玦茫然不知所对，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怎么一听它说想去上清派，就发现它是假的呢？”
　　裴昭不屑地冷笑一声，道：“这狐妖自命聪明，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是个蠢货。它冒充太清派弟子，想瞒混过关，却不知太清派与上清派虽同出一源，但千年前便已老死不相往来，又岂会派弟子前来拜访？……这大群狐妖在这里出现，难道要对上清派不利？”
　　他越想越是心惊，“不行，得赶紧回派里告诉大家！”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呢？先前说好的，抓到狐妖就送到上清派去，我这里还有好多呢……”裴昭回头，见到晏玦充满希冀的眼神，心下一软，正想答应，突然感觉到旧伤一阵剧烈的疼痛，终于生硬地回答道：“不行。”
　　他不敢再看晏玦失望的眼神，转身离开，小狗跟随在后，晏玦气得跺脚，见他果然毫不停留地走远，叫道：“喂，你至少把这些臭狐妖带上啊！”
　　裴昭没有回头，打了一声唿哨，那只小狗屁颠屁颠地跑回来，晏玦只好将乾坤袋挂在它脖子上，眼见一人一狗很快消失不见了，心里郁闷得无以复加。
　　裴昭嘴角沁出了一丝鲜血，怕被她发现，急忙转头离开。他不动声色地擦去血迹，在心里默念：“蛋生，你别太生气，都怪爹爹没本事，现在还没办法保护你……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我会将你救出来，带你回家……就算你不记得我了也没关系，不想回家也没关系，天上地下，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爹爹都会陪着你……”

　　且说上清派中，李长烟自回来那天去拿了任务奖赏，找到相熟的同门师姐，名唤杨珂，精于炼器，便请她将古镜重新炼制了一番。
　　数日之后，杨珂邀她前来，说这镜子本身便是一件上乘法器，又已经生出器灵，她修为有限，难以将之彻底炼化。何况就算勉强重新炼制，威力也必不如原来那般，便只在其上多封了两重咒印：一为破虚之咒，催发后可破除诸般幻象，功效与使用者本身修为密切相关，若使用者与施法者之间修为差距不大，几乎可破除一切幻术；一为上清驭雷咒，由古镜之灵自行催发，不仅可召唤出天雷攻击，而且还能通过雷光吸取对手法力，提高镜灵自身的修为，之所以选择这个咒法，也是想要让镜灵甘愿成为主人的臂助。
　　李长烟赞不绝口，将自己素日收集用以炼器的稀有材料给了她权作交换，暗自盘算着，这两种咒法一守一攻，加上裴昭原本的那枚小印，当足以保护他的安全了，忽然想到一事，问道：“不知师姐是否有美容养颜的灵药？”
　　杨珂揶揄地笑道：“你已经长了这样好的一张脸，还要这个做什么？难道是看上了哪家少年，女为悦己者容？”

　　李长烟失笑，摇摇头，正要说明情况，忽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左边传来，“看她那副男人婆模样，又老又丑，哪有半分淑女气质，好男人瞎了眼才看得上，再敷上十斤粉都没用啦，还是别糟蹋灵药了。”
　　听这尖利刺耳的声音，李长烟不用转头就知道，定是掌门的宝贝女儿郑绣来了。这姑娘修为不高，惹事生非的本事却不小，平日里最爱梳妆打扮，自认是个绝世美人，周围的人碍于她的身份，不论真心假意，也都爱捧着她，自然惯得她越发嚣张。
　　只因李长烟私底下闲聊时，无意中说了句她长相平平，不知被哪个尖嘴多舌的家伙去告诉了她，深深地戳中了郑姑娘脆弱的小心肝，从此便结下了仇，三天两头地来找她晦气，尤其喜欢讥讽她的长相。
　　可惜这姑娘自出娘胎就没出过山门，想象力又很有限，骂人的词汇贫乏得要命，翻来覆去的不过就是狐妖精、男人婆之类，李长烟开始还生生气，后来听得腻烦了，直接来个充耳不闻，对杨珂道：“师姐莫要取笑了，你知道我向来不爱调弄这些，是有朋友不小心伤了一位姑娘，留下疤来，特地托我寻药救治的。”
　　因郑绣在旁，她不便多说，便含糊说了一句。

　　谁知那郑绣似乎突然变聪明了似的，接口道：“朋友？我听掌门师兄说，李师姐这次下山是独自接了门派任务去的，不知是哪儿来的朋友？又是裴昭那小子吧？说起来那小子也是讨人厌得很，苍蝇似的甩都甩不掉，明明都已经滚出去了，还敢接门中任务拿东西，啧啧，真是穷酸……也是云师伯平常嘻嘻哈哈的，没个做师父的样子，人又突然不见了，没人管教你们，才让你们几个变得现在这样无法无天的……”
　　听她辱及师父师弟，李长烟怒火大盛，但顾忌对方身份，只是强忍着，杨珂见事不对，也顾不得说笑，忙取出一瓶先天养颜丹递给她，“每天内服一颗，再取一颗化水外敷，半个月内就可恢复如初了。”
　　李长烟接过来，道谢后准备离去，郑绣突然挡在她面前，对杨珂道：“杨师姐，这先天养颜丹可是我门派里的东西，怎么能就这么让她拿去给一个外人？”
　　杨珂迟疑道：“这丹药并不贵重……”
　　郑绣呵斥道：“我上清派中，哪怕一根草也是凡人做梦都想要的，何况是练好的仙丹？怎么能说不贵重呢？”

　　见她咄咄逼人，杨珂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用眼神示意李长烟快走。李长烟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郑绣，忽然温柔一笑。她本就生得极好，丹凤眼、芙蓉面，一双眸子水光潋滟、柔情脉脉，饶是郑绣有心找茬也不由得看直了眼，呆了呆才恶声恶气地问道：“笑什么笑？”
　　李长烟柔声道：“师妹说的有理，这丹药乃门中之物，不可轻易外流。不过，我这次下山倒得了件好宝贝，不如用它来换，可否？”
　　郑绣冷哼道：“你能有什么好宝贝，赶紧拿出来，我倒要看看。”
　　李长烟将那面古镜取出，正正地照着郑绣，口中道：“就是这个，不知是否能入得了师妹的眼？”
　　见是一面镜子，郑绣嗤笑一声，正要出言嘲讽，陡然间面色僵硬起来，傻呆呆的愣住了，突然裂开嘴呵呵傻笑个不停。

　　杨珂惊讶莫名，拽着李长烟的衣袖，结结巴巴地道：“她，她这是怎么了？”
　　李长烟收起镜子，不再看郑绣那白痴样，道：“没事，想必正在做天下第一大美女的好梦。师姐我们走吧，别打扰人家白日做梦了。”
　　杨珂又是好笑，又是忧心，道：“原来这镜子还有这功能，我倒还没发现。不过，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何必生这么大气，你这么捉弄她，小心掌门回头找你算账。”
　　李长烟冷笑了笑，眼眸中冷光一闪而过，随即消失了，“怕什么，这里又没外人，到时候我不承认就是了，师姐你可别说漏嘴啊。”

　　杨珂听她这么说，不由失笑，摇摇头，两人一路同行，说了些日常琐事，杨珂问道：“这药是裴昭师弟要用的吗，他可还好？”
　　“还好，只是旧伤未愈，将来少不得要劳烦师姐了。”
　　“行啦别寒碜我了，我做做小玩意儿还行，炼丹炼药这种技术活儿，还是去找杜慎师兄吧。”
　　“师兄还在闭关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
　　……
　　说话间，两人走到岔路口，杨珂道：“我要回去了，你下次见到裴昭师弟，记得帮我问声好。”
　　李长烟答应了，转头踏上另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