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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兄友弟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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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裴昭已来到上清派山门外,摸摸小狗的脑袋,道:“上清派中有很多恶人,他们会杀了你的,你快回家去吧,等下我来找你。”
小狗呜呜叫了两声,似是依依不舍,转头往山下跑去了。
裴昭站在台阶下,仔细打量了一下那足有十人高、通体以白玉雕成的山门,其上正中书写着“上清”两个大字,正是当年创派祖师清虚子封吉的手笔,龙飞凤舞、气势不凡,许是他好几年没看到了,这时竟颇有些陌生之感。
他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拾级而上,也不去见掌门与诸同门,径自往其师云玄的洞府而去。一路上遇见不少同门,不少对他侧目而视,甚至眼光颇有不善,他也不在意,也有些师兄弟同他微笑招呼,他便也回礼相待。
上清派面积甚广,将整座王屋大山都占住了,在外围设下护山大阵,若非本门弟子,外人轻易难以入内。
云玄失踪前是上清派三长老之首,地位超然,他的洞府便设在紫霄峰上,高度仅次于掌门所在的主峰、传说黄帝在此设坛祭天引下九天玄女的天坛山,然风景秀美,犹有胜之。
云玄的洞府开在峰顶,常年雾霭弥漫、老树停云,最适宜修行,杜慎和李长烟则挑选了自己喜欢的地方,开辟修炼之所。裴昭因入门最晚,又得师父宠爱,一直以来都是跟师父同住,后来云玄失踪,他怀念师尊,也没有另行搬走。
这回裴昭回山,第一个就来看师尊的洞府。
满目只见松林翠竹、仙花异草,依旧生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奇岩怪石点缀其间,秀美中另有一番风骨。洞府后有悬泉瀑布飞流直下,一条白练界破山青色,水石相激、飞花溅玉,汇成一条小溪,环绕洞府一周而下。
这却不是自然造化,而是因裴昭喜爱瀑布,云玄特地以大神通引来天河之水,又见水中饱含天地灵气,对修道之人大有裨益,故而又修了水道,将流水导入水道之中。
他精于阴阳之术,水流在他的引导之下,一路自上而下流淌,将弟子们的洞府都绕了起来,出山之后又分为多支,从不同的方向流遍整个王屋大山,将上清派连了起来,最后汇入不老泉中。那不老泉本也是一处灵泉,天河之水得以与地下灵脉相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地循环,故能生生不息。
上清派本就灵气充裕,有了这道活水,更是生气盎然,犹胜往昔。
他想起师尊,不由得热泪盈眶,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屋舍整洁,布置精雅,一如往昔,却仍未见到它的主人踪迹。裴昭不忍再呆下去,回到屋外,一阵清风拂过,檐下的铜铃轻声作响,似在倾诉自己的寂寞,又似在迎接他的归来。
裴昭将它轻轻取下,见上面已颇有风霜侵蚀的痕迹,轻轻一摇,声音清脆如昔。这铃铛还是幼时央求师兄制成,师尊亲手为他挂上去的。
忽听得一阵空灵清越的琴音,遥遥地随风而至,裴昭心头一震,将铜铃挂回屋檐下,循声而去,却见瀑布旁边,苍翠松枝掩映的大青石上,盘膝坐着一人,面前放了一张琴案,正自抚琴。
寻常音修者,多以意念为指、法力为媒,或为攻敌妙法、或为辅助修炼,有那修为高深者,甚至可同时操纵多种乐器,技巧繁复,令观者目眩神驰。
而这人却与别不同,只如世俗琴师一般,仍是右手轻拨、左手按弦,勾抹拨挑吟猱撞唤,一挥手五弦皆惊,弹指间万木相和,又有那群鸟高飞,清风入衣。瀑布声虽大,却不能尽盖住琴音,反而与琴音融合为一体,似乎本身便是曲中的一部分。
裴昭缓缓走近,也不去招呼相扰,在瀑布边的石头上随意坐下,闭目聆听。渐渐的,此前的伤怀、痛苦、失落、愤懑、恐惧等诸般情绪悄然散去,脑海中只余琴音、流水声,伴着松树清香、微风拂面,天地间一片祥和,仿佛又回到幼时,仍是师慈子孝、兄友弟恭。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止歇,裴昭睁眼一看,抚琴之人正自对他微笑,唤道:“三师弟。”
“大师兄。”
裴昭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跃上那块大青石,坐在他身边,随意拨弄琴弦,发出嗡嗡之声,笑道:“师兄刚出关就有这般好雅兴,怎么不焚香呢?”
杜慎笑道:“以往我抚琴必焚香,那是心不能完全静下来,所以需外物相助。这次闭关出来,闻着这松林之香,忽然悟到世间万物皆有其味,便借这松香水汽、清风朝阳奏琴,又有何不可?不过,几月未见,你修为增长得倒比我想得还要快,难道又用了什么速成之法?”
听他隐有责备之意,裴昭连忙道:“没有,真的没有。师兄放心,自从上次你说过之后,我每天练功都很小心。最近又领悟了些新的剑意,等我揣摩成熟了,再请师兄指教。师兄这次闭关,可还顺利?”
杜慎见他急忙澄清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没有最好,你悟性本高,但贪多嚼不烂,还是得一步步得来。我这次闭关也小有进益,改日再叫上你二师姐,咱们切磋切磋,也让我看看你们的进境。今天怎么愿回派里了?”
“多谢师兄。这次回来,是有一事正想跟师兄商议。”
裴昭将前些日子接任务、杀狐妖等事详细告诉给他,又将装狐妖的乾坤袋递给他,杜慎面色也沉重起来,“这事确实有些不对,我入门比你早,隐约听师父提起过,上清派与太清派的创派祖师,原本也是师兄弟……”
一语未毕,忽听有人遥遥唤道:“大师兄,三师弟?”
杜慎与裴昭同时望去,见李长烟从远处过来,脚下看起来并不甚快,也不见她发足狂奔,但转眼间已经到了跟前。
裴昭站起来,叫了声“师姐”,杜慎仍是坐在琴案前,笑道:“二师妹来了,坐吧。”
李长烟盘膝坐下,调侃道:“师兄这么快就出关了?好偏心呀,平时我就算求个十回八回的,也从来不主动给我弹琴,见三师弟一来就弹给他听,怎不见专门为我弹一曲?”
裴昭一听赶紧道:“师姐误会啦,我只是凑巧撞上的。”
李长烟哼声道:“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再说了,总归我没听到不是?”
杜慎哈哈一笑,“三师弟别说啦,你二师姐这是来讹诈我的。”
李长烟笑道:“那你给我讹诈吗?”
杜慎无奈地摇摇头,“罢了,回头我谱了新曲再请你品评,如何?”
“这还差不多。”李长烟嘻嘻一笑,有些小得意,想起怀中的东西,将讨来的药膏递给裴昭,随口将捉弄郑绣的事当做笑话对两人讲了。
杜慎好气又好笑,道:“你这性子,几时才能收敛,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而已,何苦跟她过不去?回头又要横生枝节。我们虽不怕她,总是麻烦,无谓浪费时间精力。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悟道修行。你跟我差不多同时入门,现在进境还比不上三师弟,还不用功些,将来师父回来了,看你怎么跟他交代。”
李长烟笑道:“好啦大师兄,你越来越唠叨了。三师弟资质比我高,悟性比我好,我比不上很正常。师父这一声不响地,走了多少年,恐怕早就把我们给忘了。如果他能早日回来,就算给他骂我不用功,我也高兴。
“再说了,我又没主动去惹事,郑绣都欺负到我头上了。哼,师父虽然不在,难道我们就是好欺负的吗?你以前就是老爱让着他们,所以这些家伙才会得寸进尺,十年前还把三师弟给逼到外面去了,差点丢了小命。再不给他们点教训尝尝,往后只会更加猖狂。反正师兄你这次出关,修为又精进了许多,我和三师弟也不是庸手,就算真闹僵了,横竖也不是咱们吃亏,有本事就请她的掌门老爹逐我们出去,哼哼,我看他们敢!”
裴昭先前负气离开,就是与这郑绣和她师兄周鹤起了冲突,自然对掌门一脉都没什么好感。只是出去之后见识广了,这点小事也就不算什么,懒得与他们计较,宁愿寻个清静,这才不肯回派中。这时听李长烟说起捉弄郑绣,心情大好,便帮腔道:“二师姐说的有理,反正就算咱们不去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倒不如好好收拾一顿,让他们以后不敢再来罗唣。”
杜慎看着这俩不省事的家伙,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他虽性情平和,但因裴昭被迫出走、险些丧命之事,对他们也是颇有不满,当下也不再多说,道:“也罢,做都做了,我们也不是怕事之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眼前还有大事,比这个更急迫,咱们需得好好参详。”
杜慎便将先前裴昭所说万香山之事告知李长烟。李长烟喃喃道:“万香山……万香山……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名字?”
裴昭道:“我先前也觉得奇怪,不过刚刚跟大师兄说起,我突然想到以前游历的时候,曾经路过那附近,当时好像是叫做万仙山。这万香山……该不会就是万仙山吧?传说万仙山之下镇压着仙女,但年代久远,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莫非……”
他这么一提,杜慎想了起来,“刚才我正和三师弟说,你们可还记得,师父曾说过,上清派和太清派同出一源,两派的开山祖师是师兄弟,原本感情极好,也曾守望互助,一起做了不少大事。后来突然有一天,两人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翻了脸,我派祖师一怒出门,这才创立了上清派,从此再不与太清派往来。后来我缠着师父问,他才偷偷告诉我,好像是跟一个女子相关,莫非就是万仙山那个被镇压的仙女?……那怎么又会变成狐妖盘踞之处,难不成那女子其实也是狐妖?”
李长烟双眼放光,激动道:“师兄……师弟……仙女……狐妖……哇,莫不是感情纠葛?”
杜慎:“……”
裴昭:“……”
见他们俩无语的样子,李长烟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忽然收了笑意,正经道:“照三师弟说的,那些狐妖已成气候,又想混入上清派,怕是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