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记之蛋生》上官清飏

58、机密泄露

　　“炎玦……”裴昭一怔，然后迅速反应过来，“你是说蛋……小玦被关起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炎旭将晏玦的白鹿唤出，跨上鹿背，道：“说来话长，你先跟我走吧，我路上再慢慢告诉你！”
　　“这是她的白鹿，怎会在你这儿……”裴昭一惊，随即应道：“好，走吧！”
　　裴昭正要御剑离开，这时杜慎与郁九微已走了出来，见状急忙询问，听裴昭说晏玦被关起来了，不由得大惊失色，当下决定跟那少年一起前去救人。
　　众人一路向南飞去，在路上，那少年炎旭向他们详细说起了经过。

　　事情的起因在那对泥人上。
　　几个月前，晏玦接到炎旭传信，得知族长的病情，日夜兼程赶回部族之中，经过长时间的悉心照料，族长的身体渐渐复原了。
　　晏玦见她日益好转，松了口气的同时，愈发想念裴昭、杜慎和郁九微等人，于是将两个泥人摆在床头聊作慰藉，琢磨着等族长彻底痊愈了，就找个时间溜出去玩。
　　不料还没等她去找族长，族长却先来找她了。
　　原来族长仍不死心，还想劝她继续寻找圣物、继承族长之位，便私下里来找她说话。当日晏玦正与炎旭一起外出采药，是以家中无人，族长一直走到她房中，没见到晏玦，却见到了那两个小泥人，不由得面色大变。

　　等晏玦回到家中，等待她的便是族长的厉声喝问：“你这两个小人儿从何而来？”
　　晏玦莫名其妙地答道：“是和朋友一起在市集上买的。”
　　族长冷哼一声，“朋友？什么朋友？”
　　晏玦道：“就是我这次出去结交的一位朋友啊。那天刚巧在市集上看见有人在捏泥人，便请他帮我们俩捏了一个，怎么了？”
　　族长重重地追问了一句：“只是朋友？”
　　晏玦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啊。”
　　族长嗯了一声，又问道：“他有没有跟你说别的？”
　　“没有啊。”晏玦觉得有些怪异，反问道：“您觉得他应该对我说什么？”
　　族长又是一声冷哼，“没什么便好，我只是担心你被人骗了，外面的人可坏得很。这小人儿我先带走了。”
　　晏玦忙道：“等等……”
　　然而族长已不再答话，径自出去了。

　　晏玦只觉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又不甘心失去那两个小泥人儿，便趁夜色偷偷来到族长屋前，想缠着族长再将那泥人儿要回，不料这一去，却听到了一件陈年旧事。
　　却说晏玦来到族长的居处前，见屋内灯火通明，似有人声，不敢贸然闯入，便蹑手蹑脚地走到族长窗下，只听到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心知族长的病又反复了，不由得有些担忧。
　　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声道：“族长，您别生气了，先喝口水吧。唉，小玦也真是的，明知您身体不好，还惹您生这么大气……”
　　晏玦认出这声音正是炎灵，正在奇怪她怎么说是自己惹族长生气，便听到族长怒哼一声，道：“小玦什么也不知道，她怎么能气到我？我气的裴昭那小子！”
　　听她提起裴昭的名字，晏玦大惊失色，心想，难道裴叔叔真来过族中？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脑中忽然一闪，她想到了裴昭身上的言咒，那分明是族里特有的禁咒，莫非……竟是族长给他下的？
　　她想起裴昭数次欲言又止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他忧伤的眼睛，一时间遍体生凉。
　　那被禁止说出的话，到底是什么？

　　这时屋里也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族长不停的咳嗽声，过了一会儿，声息减弱，炎灵柔声道：“您消消气……那裴昭为言咒所缚，永远也不可能说出来的，您放心吧。”
　　族长喘息片刻，道：“我自然知道，他什么也没对小玦说，但是他偏偏又出现在她面前，总是居心不良！你看看这泥人儿，小玦放在卧房里，我要拿走她还不肯，当个宝贝似的，可见那人在她心中有多重要，咳咳……”
　　晏玦大气也不敢出，便听炎灵道：“小玦已经回来了，您也别操心了。说起来，裴昭他将小玦养大，不能认也就算了，如果连面也不让见，实在太过可怜……唉，谁让他是凡人呢？”
　　……养大？！
　　晏玦只觉头顶便似打了一个焦雷，震得脑中隆隆作响，什么念头也没有了，只剩这两个字飘来飘去……
　　这时族长接口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但是人妖殊途，他一介凡人，怎能养育仙兽，说出去岂不令我族蒙羞？”
　　……蒙羞……
　　晏玦仿佛又看到了裴昭那讥诮的眼神，他从前对讹兽说的话在耳边响起：“妖类残忍高傲，一向蔑视其他族类，只凭一时兴起便会生杀予夺，更别提要与其他族类繁衍后代。这孩子只是你夺取日魄的工具，如今已失去利用价值，留在世上只会令你蒙羞……”
　　原来如此……

　　晏玦又是激动，又是愤怒，再也忍耐不住，冲进屋内，喊道：“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裴叔叔……不，裴……他到底跟我是什么关系？他是我爹爹，对不对？我娘是谁，也被你们赶走了吗？”
　　话未说完，她已经哽咽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却倔强地睁大眼睛，一定要她们给个答案。
　　屋内两人没想到她竟会突然出现，一时间慌了手脚。族长厉声喝道：“你胡说些什么，还不快给我回去？！”
　　语调虽严厉，声音却忍不住微微发颤，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晏玦不为所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瞪着她们。
　　炎灵走到她面前，低声道：“裴昭他……只是碰巧捡到了你，并非你的生父。至于你的生身父母，我们也不知道……”
　　“你还要骗我！”晏玦激动地喊道：“我们一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了，我要去问裴叔叔……”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既未用法术也忘了召唤白鹿，只凭着一腔离开的念头支持着往外跑，族长怒喝一声：“小玦，回来！”
　　晏玦充耳不闻，毫不理会，族长手一扬，一道红光追了上去，将她劈晕，晏玦登时委顿在地。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在自己屋里了。
　　她想起了昨晚的争执，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幻，下意识地翻身下地，便听到一个亲切的声音道：“小玦，你醒了。”
　　晏玦抬头一看，却是炎灵，讷讷地叫了一声：“灵姐姐……”
　　炎灵微笑道：“醒了就好，来，吃点东西吧。”
　　晏玦摇摇头，举步往外走，炎灵赶紧拦住她，“小玦你去哪儿？”
　　晏玦道：“出去走走。”
　　炎灵迟疑了片刻，然后道：“族长有令，你……暂时不能出去……”
　　“什么？”晏玦一惊，“她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我……我偏要出去！”
　　炎灵叹了口气，道：“小玦，族长大病初愈，你何苦为了一个外人惹她生气呢……”
　　晏玦登时火起，“外人？！听你们昨晚的说话，他将我捡到、又把我养大，这是外人会做的吗？是，他对你们来说是外人，可是对我来说……”她又是生气，又是伤心，“他对我如此大恩，而你们……不光给他下了言咒，还抹掉了我的记忆，你们……”

　　炎灵道：“小玦，他固然对你有恩，难道族长这十几年的养育就不算是恩了吗？”
　　晏玦怒道：“我几时说过这话？”
　　炎灵道：“既如此，那你就体贴一点，别再让族长为你操心了。”
　　晏玦默然片刻，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去找族长的，我……我要去找裴叔叔……”
　　见晏玦去意甚坚，炎灵这次却没再拦住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幽幽地道：“这屋子已被族长下了结界，你……出不去的。”
　　晏玦一惊，兀自不信，走到门口一推，门开了，她举步往外走去，却发现被一堵无形的墙拦住，击打也好、灼烧也好，都没有丝毫变化，竟是被软禁了。
　　炎灵叹道：“我本想劝劝你，去向族长服个软，再也不提这事，我就求她把禁制放开，但你这么任性……罢了，你还是独自静一静吧。”
　　晏玦并不回头，只抱臂冷笑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族长以为把我关起来，我就会屈服么？既然她觉得我被凡人养大，损了部族的颜面，何不将我驱逐出去，或者干脆杀了我？”
　　炎灵劝了她半天，见她态度强硬，十分不解：“唉，凡人有什么好的，又无能、又狡诈，你怎么就是执迷不悟呢？”

　　晏玦沉默片刻，道：“灵姐姐，你去过凡界么？”
　　炎灵摇摇头，晏玦自言自语道：“是啊，你没去过，大家几乎都没去过。如果不是为了寻找圣物，只怕我也是不会去的。普通的凡人只有短短数十年寿命，在我们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我们从来都看不起他们。你说他们狡狯，也不算什么错，我这次出去就遇到了好多心机深沉的人，也上过当、吃过亏，但是……”
　　她沉静下来，眼神清明地看着炎灵，续道：“裴叔叔与我非亲非故，却将我养大，还有杜大哥、郁姐姐，还有其他许多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心地善良、持身端正，就算十分弱小，但我对他们却不敢有丝毫轻视。”
　　“更何况，我族数千年未曾深入凡界，岂知世事变迁，虽然凡人不如我们身体强横、资质上乘，却有着五花八门的修仙功法、各式各样的辅助丹药、眼花缭乱的法器法宝，当真斗起来，未必便会输给了我们。你可还记得上古的神魔大战？那些魔族的实力竟能与天界抗衡，我这次出去后才听前辈说起，其实魔族便是堕落的凡人修道者！”
　　炎灵急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千万不要在族长和其他族民面前提起魔族，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