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记之蛋生》上官清飏

55、母女重逢

　　当下顾不得歇息，三人赶紧御剑直往烟花之处而去，剑光何其迅速，焰火尚未落尽，几人已来到小村之中，便见李长烟和几个孩子站在庭院之中。
　　“长烟！出什么事了？”杜慎还未落下，便远远呼叫道。
　　李长烟抬头一望，见三人平安归来，不由得大喜，“大师兄，三师弟，九微！你们没事吧？”
　　“没事，你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落定，见地上画了一个大圈，李长烟与孩子正站在圈中，还有几个神情剽悍的壮年男子站在圈外，见天上莫名其妙地掉下三个陌生人，正自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很快将他们围住了。
　　李长烟微微冷笑，道：“说来倒有些意思。之前我带着孩子们来到这里，本在屋子里跟老人家说话，一边等你们，没想到突然有几个人冲进来，就想抓我的手，还想把孩子抱走。我觉得不对劲，但见他们都是普通人，也不好乱下杀手，就在地上画了个圈，将他们拦在外面。本想着，只要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继续前来罗唣，没想到这几个人不识好歹，还以为是我走不了了，就在这里跟我耗着，指望我撑不住了便屈服了呢。”

　　裴昭一听，便知是这小村中常年没有外人，壮年男子无法娶妻生子，见李长烟孤身一人，又带着几个孩子，就想打她的主意。他心下一阵火起，冷冷地扫视着那些人，正待发作，却听一个老人哭求的声音：“各位上仙恕罪，孩子们不懂事，请各位高抬贵手，不要跟他们计较，老朽给你们磕头了。”
　　几人回头一望，便见先前招待过他们的老人正颤巍巍地从屋里走出来，要向他们叩头，几人连忙将他扶起，那几个壮年男子道：“詹伯，您这是做什么，干嘛要向他们磕头？凭我们几个的功夫，连老虎都不怕，还怕他们？把女人孩子留下，男的都给我杀了！”
　　那姓詹的老伯劈手给了他一耳光，骂道：“一群猪油蒙了心肝的蠢货！你们那点本事，给人家擦鞋也不配，趁早别出来给我丢人！”
　　骂了几人一顿后，老人喘了口气，又对杜慎等人哀求道：“孩子们没见过世面，井底之蛙，不识得几位上仙的本事，请各位大人大量，饶过他们这一次吧。”

　　见一个老人如此低声下气，李长烟原本一肚子的怒火，这时也不好发作了，只冷哼了声，对杜慎道：“罢了，不过几个妄人，咱们走吧。”
　　杜慎点点头，将几个孩子抱起，不料这时那几个壮年男子突然冲进来，老人急忙阻止，却势单力孤，看看便将阻止不了，急得直跳脚：“你们几个畜生！快住手！！”
　　那几个人嚷嚷道：“不能让他们走！”
　　“老子活了四十多年，还没个媳妇儿，将来我老周家要绝后了！”
　　“詹伯你有老婆孩子，我们可没有！”
　　“不行，要把他们留下！”
　　正不可开交之时，忽听得啪啪啪啪几声连响，那几个壮年男子几乎同时滚倒在地，脸上都已高高肿起，李长烟嫌恶地掏出一条手巾，将手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然后一道火便将手巾焚毁，鄙夷地道：“不知进退的蠢货，姑娘不想脏了自己的手，饶了你们几条狗命，还不快滚！”
　　那几个男子哼哼唧唧，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原来手脚筋脉已被那一巴掌震断，即使有良医接驳，也非得养个十年八年的不可。詹姓老人先前被那几个不肖子孙推倒在地，涕泪纵横，哪里还有半分初见时的从容气度？

　　杜慎看得不忍，走上前将老人扶起，叹了口气，在他手腕上一点，出现了一条金色的线，道：“老人家，此前多蒙你招待，我等无以为报，便用这线作为报答。一会儿我们御剑到林外，我会将线的另一端绕在树枝上。这根线不会被外力斩断，你们只需沿着线走，便不会迷路，可以走出这林子了。不过切记要在十天之内出去，否则时间一过，这线便会自然消失。”
　　老人又惊又喜，一叠声地道谢。
　　李长烟冷哼一声，道：“你们出去之后，记得约束自己人，别仗势胡来，再遇到别人，可就没我们这般好说话了。”
　　老人连连点头，几人也不多说，当即驾着剑光离开了。杜慎果然将金线系在村口的树枝上，然后将孩子送还各家。

　　众村民们说起这次怪事，便有人痛骂几个女人，死了还不安生，真是祸胎等语，李长烟听得十分不耐，但又不便与这些人争执，微微皱起眉头。郁九微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发作道：“若非这些女人惨死，又怎会阴魂不散，化为姑获鸟？追根溯源，全是你们男人的过错，还敢骂人？”
　　有村民辩解道：“仙师，这几个女人并不是我家的，我们可没虐待过她们。冤有头债有主，她们就算要□□，也不该找上我家孩子。如果不是有你们帮忙，我儿子不就被她们害死了？”
　　郁九微一听倒也不错，叹了口气，道：“她们惨死之后，早已失去了常人的意识，不过凭着一丝爱子之心才抢夺孩子，倒并非对孩子有甚歹意。否则，我们未到之前，她们尽可杀掉孩子，又何必等到被我们抢回？”
　　那人低了头不再说话，村民们嘀嘀咕咕地交头接耳，把矛头转向了死去女人的几家，但并不像先前那般污言秽语的谩骂，而是窃窃私语了。

　　李长烟觉得很是无趣，向郁九微打了个眼色，走开了。这时杜慎和裴昭已将几只夏获鸟超度，重入轮回，也就消了这一世的痛苦，但那姑获鸟怨气太重，无论他们怎么念咒，只是抱着小女孩不肯撒手。
　　两人本可强行将它杀掉、抢回孩子，但如此一来，怨气消散的同时，那女人势必也将要魂飞魄散，实在太过可怜了些。裴昭看着它死死那小女孩，忽然想起一事，问周围的村民们道：“周定家是不是有个女儿，是他死去的媳妇亲生的？”
　　村民们都说是，便有人去将周定的大女儿周荠叫来。那周荠头发打结、一脸菜色，虽说已经九岁了，但看来不过六七岁模样，埋着头，畏畏缩缩地跟在大人身后。
　　郁九微将她轻轻拉过来，那孩子明显一缩，却不敢躲，想是十分害怕。
　　只见她破烂的袖子下，藏着两只黝黑肮脏的小手，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甚至还有几条新鲜的血痕，明显是被人用棍子打的。
　　郁九微大怒，还没说什么，周荠见她怒气冲冲，以为是自己惹怒了她，忙低声哀求道：“我错了，你别打我……”

　　郁九微一阵心酸，忙安抚道：“乖，别怕。你是个好孩子，我不打你。跟姐姐来，这是你娘，你叫她一声看看。”
　　周荠睁着迷惘的大眼睛，瞧着被术法困住、挣扎不休的姑获鸟，有些害怕，但她素来听话，试探地叫了声：“娘？”
　　姑获鸟似乎听到了什么，挣扎的力度小了些，郁九微一见当真有效，忙鼓励道：“你看，它听到你叫了，快，多叫几声。”
　　周荠果然又叫了几声，姑获鸟的翅膀一松，怀里抱着的孩子掉了下来，裴昭赶紧一把捞住，递还给了她的父母。
　　这下不用郁九微开口，周荠便一直叫了起来：“娘……娘……”
　　在她的叫声中，九头两翼的怪鸟渐渐安静下来，身形逐渐变得模糊，在淡淡的光芒中出现了一个温婉清秀的妇人，温柔地看着周荠。周荠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冲上去想将她抱住，却扑了个空，“娘，真的是娘……呜呜，娘，我好想你，爹和后娘骂我，打我，还不给我饭吃，呜呜……娘……”

　　“荠儿，乖，别哭啊……别哭……”那妇人颤抖着想抚摸她的脸，手却毫无障碍地从她脸上滑过，“啊，是了，我已经死了……好孩子，别哭了，娘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好好地活着……”
　　周荠哭得更加厉害，叫道：“娘啊，你别走……别走……不，你带我一起走吧……娘……”
　　那妇人不停地抚慰着女儿，然而终究有心无力，身影渐渐稀薄了起来，人群中忽然有人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造孽哟。”
　　郁九微在一旁看着，又是难过又是愤怒，牵着周荠的小手，对她母亲道：“以后我帮你照顾她，你安心地去吧。”
　　“多谢……”那妇人感激地笑了，然后消失在天际，周荠痛哭失声，追上去叫道：“娘，娘！”
　　郁九微将她拉住，安抚道：“没事，你娘只是去投胎转世了。我方才承诺过你娘，以后会好好照顾你，你可愿跟我走？”

　　周荠迟疑地看着她，见到她温柔怜惜的眼神，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半晌后终于点了点头。
　　郁九微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孩子。”
　　杜慎一瞥眼，见到她父亲周定正远远地看着这边，便示意郁九微去告知周定一声，再带孩子走。
　　郁九微十分不喜周定，赌气将头扭到一边，连一个眼神也欠奉。杜慎见她仍是一味的孩子气，不由好笑，当下自行上前询问。周定虽不怎么喜欢女儿，但对后妻虐待女儿之事也早已心有不满，见有人愿意善待女儿，自是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
　　郁九微冷眼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凡是有不想养女儿的，尽管送来便是，不拘多少，本姑娘都养得起！”说罢等了片刻，见众人鸦雀无声，当下不再理会，率先带着孩子乘坐飞雀离开了。杜慎等御剑也随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