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记之蛋生》上官清飏

53、别有洞天

　　杜慎呆了呆，问道：“你笑什么？”
　　裴昭笑道：“师兄，我刚刚想起来，咱俩早已辟谷，无须饮食，如果这真是无底洞，岂不是要在这里面坠落几十年？我们落着落着就开始慢慢变老，最后牙齿也掉了、头发也白了，难道不是很有意思吗？从古至今，怕没有人是这般死法吧？”
　　“你倒是想得开……”杜慎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原本绷紧的神经也松了下来，忽然觉得困顿不堪，这是体力消耗过巨，有心想睡，却知若是当真睡着，只怕这一闭了眼就永远不会醒来了。
　　他为了振奋精神，又开始向右手边的石壁抓去，忽然觉得与先前有些微妙的差异，不由得精神大振，当下并不将手收回，仍是保持原样坠落。他将此情告知裴昭，裴昭当即有样学样，探手进入石壁之中。
　　过不多时，两人忽然察觉到石壁上果然有些微的变化，当即细细查探，随即发现有微弱的灵力波动。有波动，就说明此地灵力并非浑然一体，那么寻隙击之，未始不能破局，两人一念及此，都是又惊又喜。

　　这时郁九微并不知道身后两人已陷入危境，不知从何时起，下坠的速度忽然变缓了，温度也降了下来。她只觉周围一片黑暗，脚下仍是空落落的，有一股莫名的吸力将她拉扯住，心中不由得又急又悔，又过了一会儿，终于踩到了一层软绵绵的东西上。
　　她摸索着要往前走，耳边忽然听到什么东西振翅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不敢再往前走，蜷缩着蹲坐下来。
　　正在这时，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点点绿色的光，如天上繁星一般，在树林间闪烁不休。她惊讶地站起来，这才发现原来这地底竟长着一大片广袤的森林，里面生满了她不认识的奇花异草，绿的、白的、红的、黄的等等，数之不尽。一切的一切，都同她梦中的所见简直一模一样，不知接下来会是怎样？
　　她本能地觉得有些害怕，但眼前之景如此奇妙，又止不住地觉得好奇，正在犹豫之时，忽然又听到先前那振翅的声音，抬头一望，却见一只三头六尾的大鸟从头顶飞过。那鸟长得有点像乌鸦，却比乌鸦大了好多倍，羽毛鲜艳夺目，忽然一声长鸣，听起来就像人的嬉笑之声。

　　郁九微不自觉地跟着那只鸟往前走，然而那鸟飞得很快，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她有些茫然若失，忽又听到右手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一望，便见到一只奇怪的小猪在拱土。仔细看时，没看到它的四只小蹄子，却长着像鸡一样的爪子，郁九微一声惊呼，小猪似乎被她吓到了，也叫了一声，很快便钻进土里不见了。它的叫声汪汪汪的，像小狗一样。
　　一路往前走，她见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鸟兽，只觉又新奇、又有趣。有些动物长得虽凶暴，性子却很和善，见到她也不主动攻击，倒是远远跑开的为多。一只小猴子倒挂在树上，白白的耳朵、圆圆的眼睛，十分可爱，正好奇地看着她。郁九微轻轻对它笑了笑，小猴子似乎很喜欢她，跳下树来紧紧地跟在她身后，郁九微伸手去抱它，它也不跑走，乖乖地蜷缩在她怀里。

　　就这么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郁九微只觉这森林似乎无穷无尽，正有些疲累不堪，瞥眼见到远处有一棵十分高大的树，一看望不到头，约莫有十人合抱粗，便走过去打算在树下歇息片刻。
　　这棵树的叶子长得圆圆的，像一颗颗珠子，竟是半透明的，如水晶般晶莹剔透，十分特异。树上开满了海碗大的白花，又结着拳头大的果子，红得发紫，散发着诱人的甜香。郁九微正觉得有些饿了，便伸手摘了一个果子，还未想好是否就吃，突然听到一个稚嫩清亮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你是谁，为什么要偷摘我的果子？”

　　这么幽深的地底，怎会有人？
　　郁九微一呆，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碧绿衫子的小姑娘，从树上荡着秋千跳下来，白生生的小脸、水汪汪的双眼，灵动之极，正好奇地看着她。那只小猴子见到她，吱吱地叫了两声，从郁九微怀里跳下，跃到她肩头。
　　“抱歉，我以为这果子是野生的，适才觉得腹中饥馑，所以才摘了一个，冒犯了主人，请见谅。”
　　郁九微回神后，急忙道歉，将摘下的果子递还给她。
　　那小姑娘似乎不大听得懂她的话，歪着头想了想，将她的手一推，道：“你吃吧。”
　　郁九微愣了下，道：“多谢。”当下将果子的皮轻轻剥开，登时闻到一股奇异的果香，有些像蟠桃、又有些像石榴，咬在嘴里又嫩又滑，滋味十分特异。

　　那小姑娘笑吟吟地看着她吃，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郁九微将前事简单说了，又问道：“姑娘，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你爹娘呢？”
　　“爹娘？那是什么？”小姑娘疑惑地问道，“我一直都住这里啊。”
　　郁九微一呆，小姑娘又道：“不过我看你有些眼熟，你以前也来过这里吗？”
　　“不，我没来过……”郁九微摇摇头，小姑娘忽然一把拉起她，回眸笑道：“你跟我来。”
　　郁九微觉得她的手又冰又凉，下意识地抽了回来，小姑娘很固执地重新抓住，扯着她往前面走去。

　　这时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郁九微一惊抬头，便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不由得大喜，叫道：“杜大哥，裴大哥！”
　　“九微！”
　　来的果然是杜慎与裴昭，他们在那无底洞中激荡灵气，制造空隙一剑斩出，果然成功将石壁划破一个大洞，然后被一股莫名的吸力吸入，七晕八素地掉了下来，没想到正碰到了郁九微。
　　郁九微一见他俩，登时喜出望外，迎了上去。
　　“你们怎么来了？”
　　杜慎调侃道：“一言难尽，我们打了个洞就掉下来了。”

　　郁九微心知他们是放心不下自己，所以追了下来，尚还不知他们实是九死一生，饶是如此，她也是十分感动，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杜慎看见她身边有个精致可爱的小姑娘，便问道：“九微，这小姑娘是谁？”
　　郁九微摇摇头，正要解释，这时那小姑娘已十分不耐烦，也不搭理他们俩，拉着她就往前面走去了。
　　见她一派率然天真，杜慎和裴昭也不好跟她计较，当下默默地跟在背后。裴昭看了看，对杜慎传音道：“这小姑娘……不像是普通人，莫非是山中精魅？”
　　杜慎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嗯，先别急，看看再说。”

　　那小姑娘兴致勃勃地拉着郁九微，左拐右拐地往前走，越往前走越是明亮，最后在一棵十分高大的树边停下。
　　郁九微方才看到的那棵树已经望不到头了，这棵树却还要高大得多，不仅望不到树冠，竟连树后有什么也看不见。远远望去，整棵树便像是一堵接天的墙，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照得四下里如同白昼，连地上白色的小草都看得清清楚楚。
　　郁九微这才知道，原来先前所见森林里的点点绿光，便是从这棵树上而来，不由得惊叹。那小女孩走到树下，手指一点，树墙突然从中裂开，露出一条绿色的通道来。她拉着郁九微走了进去，裴、杜二人略一迟疑，也跟了上去。杜慎回头一看，适才的洞已然阖上，不期然地想起先前上山之时，似乎也是如此，却不知两者是否有甚关联。
　　通道中异香袭人、醺然欲醉，裴、杜二人生怕香中有毒，当下闭绝呼吸、运转内息，便见郁九微神情又恍惚起来，木愣愣地跟在那小姑娘后面，不多时来到一个小厅之上。

　　说是小厅，也不过是一个略大的房间，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正中悬浮着一颗闪着绿光的玉石，晶莹润泽、光彩夺目。
　　那石头与郁九微梦中所见的简直一模一样，她呆呆地走上前去，伸手要去触摸，那玉石忽然自行飞入她掌中，然后消失不见了。
　　天地霎时间归于黑暗，众人正惊诧不已，却见一道极度耀眼的光芒从郁九微体内溢出，越来越亮，片刻间便照得遍地皆白。郁九微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之中，小小的树洞内，蓦地里有狂风平空而起，不停地呼啸旋转，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从何而去。
　　裴、杜二人大惊失色，彼此紧紧握住双手，躲在防御的小盾之后，苦苦地抵挡着飓风的侵袭。裴昭一瞥眼，见那绿衣的小姑娘站在他身边不远，正被风吹得站立不稳，有些不忍，一把将她也扯了过来。
　　那小姑娘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蜷缩着躲在两人身后。不多时狂风已然止歇，光芒也渐渐黯淡下来，郁九微从空中缓缓落下，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

　　“九微！”
　　两人赶紧抢上，只见郁九微双眸紧闭、昏迷不醒，一探才发现她体内有股庞大的灵力，如惊涛骇浪般汹涌澎湃、翻滚不休。她原本体内并无仙骨，即使被注入灵力也留不住，然而杜慎仔细查看后发现，那些灵力虽然冲撞翻涌，却无丝毫外泄之象，倒像是在不断地凝聚一般。
　　他正在皱着眉头思索，冷不防地被那小女孩拉了一把，只觉她的手冰凉彻骨，一惊抬头。小女孩轻轻嘘了一声，将他和裴昭两人拉开，从树洞里走了出去，重又回到森林中。然而森林里一片黑暗，再无方才那般绿光闪烁的美景了。裴昭取出荧石权作照明，正是先前杜慎用作实验的那枚，幽幽的冷光，映照得周遭一片明亮。
　　两人正在出神，突然觉得手里被塞了东西，却是两个红红的果子，便听那小女孩笑道：“你们是好人，这个给你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