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记之蛋生》上官清飏

3、妖精打架

　　红衣女子将草放下，轻吁了口气，笑着看李长烟：“还好赶上了，迟了就救不了啦。你是谁，到这里来做什么？”
　　李长烟见那女子面容十分娇艳，眼波流转之间百媚横生，故意呆了呆，才抱拳讷讷道：“在下偶然迷失道路，不小心来到这里，却被……多谢姑娘救我。”
　　裴昭见她前一秒还是跃跃欲试的摩拳擦掌模样，后一秒就装出一脸痴呆茫然，忍不住好笑。
　　见她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那女子格格笑了起来，“好俊俏的孩子。没什么，这里危险得很，平常很少有人会来这儿的。我家就在前面，不如去喝杯水再走吧。”
　　李长烟大喜，“多谢姑娘，不瞒你说，我确实有些渴了。”
　　那女子又一笑，当前引路走了，李长烟跟在后面，不时问东问西，那女子却只道自己独自住在山里，很少见到外人，别的却不肯多说了。

　　穿过一片林子，远远看见一座木屋矗立在一棵高大的凤凰花树下，火红的凤凰花落了一地，如同织锦般华美绚烂。
　　屋子周围有开垦出的几块田地，上面光秃秃的，很是干净，想是还未来得及种植。远处群山连绵不绝，近处有条小溪蜿蜒流过，依山傍水，果然是个居住的好地方。
　　李长烟惊道：“这莫不是南方才有的凤凰花树？听说这树并不耐寒，即使在极南之地也只有夏季方能开花，难为姑娘，竟能在这里种出来，还开得如此繁盛！可有什么秘诀，能否指点一二？”
　　红衣女子轻啊了一声，随即掩口笑道：“你这孩子，年纪不大，见识却不少呢。”
　　李长烟赞叹不已，两人走到屋前，有条小狗从小溪边颠颠地冲了过来，那女子轻斥一声，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小狗便在原地追着自己的尾巴玩，逗得李长烟也忍俊不禁起来。红衣女子打开房门，微笑着邀她进屋，就在李长烟进屋的瞬间，变故陡生，房门砰的一声紧紧关上了！
　　裴昭一呆，冲到房门之前，正欲推门却迟疑了，拔出长剑向房门一指，剑气所至房门洞开，里面却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没有桌椅、没有窗户，也没有……人。

　　这么大的两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李长烟就算遭到暗算，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气息全无，多半是被困在了某种禁制之中。
　　裴昭镇定下来，先查看了他与李长烟相连的本命符，那符两人一人一道，均是贴身放置，不管是谁出事另一人立时就能知晓。他将些许法力打入，符箓浮现出一层朦胧的光，知道李长烟尚算安全，不由松了口气。他细细查看房内的灵气流向，确认她们没有离开的痕迹，盯着房间看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将长剑插回剑鞘，右手凝聚起法力，向地板上一点，一道白光闪过，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洞穴。
　　施加其上的只是一个粗浅的障眼幻术，并不难解，但胜在无声无息，用于暗算果然最是有效不过。裴昭掏出一块黝黑的小石头，想了想，又在上面刻了几个字，然后朝着地洞扔下去，石头落入洞中之后立时感应全无，果真是下了非常严密的禁制。
　　他想了想，并没有贸然跟着跳下去，反而退开几步，观察起周围环境。这木屋的选址颇为不俗，田地的布置也暗含八卦之理，幻术撤去之后并没有显出破败之意，他摸了摸那木头，触感是真实的，但试了几次，火烧剑砍都不能损坏分毫，显然有某种高明的保护术法施加其上，联想到地下的禁制，其主人必定有极其高深的术法修为。那屋里的幻术如此粗浅，多半并非同一人所为，若原主人在此，想必也不会任由宵小胡闹，因此看起来更像是主人离开后，有后来者窃据了此地。这时，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只一直追着尾巴跑的小狗身上，察觉到它也是被人施了幻术，不消说自是那红衣女子所为，当即为它破开。

　　小狗呜呜地叫了两声，不再转圈，跑到裴昭面前猛摇着大尾巴，似是在表示感谢。
　　裴昭蹲下身来，右手探地左手掐指，开始测算地脉走向，隐隐能感觉到底下方圆数十里的范围内，有力量在阻止他的探测，当是那禁制之所在，却不料范围竟这样广，不由得暗暗心惊。他算出禁制较弱的方向，起身要走，却不料那小狗死死地咬着他的裤脚不放，若非他身上穿的并非普通衣裳，而是一件法服，怕不要被咬破两个洞来。裴昭有些无奈，摸了摸它的头想让它松口，这才发现小狗灵力充沛，竟是一只灵兽。
　　“你灵力不俗，自己小心点，找个没人的地方修炼去吧。”
　　小狗呜呜地叫着，使劲拖着他向某个方向去，裴昭察觉出它想前往的方向竟与自己的测算结果相同，心中一动，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小狗松开口，又呜呜地叫了两声，似有恳求之意，当前跑开引路。裴昭心下起疑，跟在它身后，沿着小溪涉水而上。

　　小溪的尽头是一道瀑布，小狗当先钻了进去，裴昭给自己加了个防护罩，捏着避水咒也跟了进去。瀑布的背后是一个长期冲刷而成的凹陷处，再往里是一条又黑又暗的简易地道，小狗钻过去并不难，然而裴昭身体大得多，无论如何却是过不了的。
　　他站在地道前，有些为难，小狗回头看了一眼，跑回他跟前又呜呜地叫了两声，似是看出了他无法进入，忽然咆哮一声，身子陡然长大了三四倍，几乎与裴昭一般高，朝地道里跑去，一边跑一边挖，裴昭紧跟在它身后。地道渐渐向上，不多时，头顶突然一轻，裴昭腾空而起，落到地上。没有光，没有风，那只小狗也不知去向，他用神识探查周遭，发现在一个极大的洞穴之中。
　　就在这时，他听到洞穴的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怒吼之声。

　　另一边，李长烟刚踏进门便察觉到脚下一空，本能地想收脚后退，但想了想，仍是强忍冲动任由自己跌了进去。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竟来不及给裴昭传声警告，就直直地掉落了下去。周遭一片黑暗，她跌坐在地上，试着给裴昭传讯，却发现神识受到了极大的干扰，根本无法传出信息。
　　突然间，一件东西啪嗒掉在她身上，她用手一摸，是个小石头，本想随手扔开，转而心念一动，暗中掐诀，石头竟慢慢变成了一方小印。
　　原来裴昭在护身法器上下了隐藏的咒印，以掩人耳目，只有上清派的独门秘法方能让其还原。
　　她感应到其内灵气盎然，已经被人用心血祭练过，与主人紧密相连，想必是本命法宝。这小子一向穷得要死，居然肯把看家的家伙扔给她用，上面还体贴地附了催动之法，还真是够意思的，想到这里，虽是身处险境，李长烟也不由得心情大悦，笑了起来。

　　“啊……”
　　许是被她的笑声惊动了，一个微弱的女人的声音在她不远处响起，低沉得几不可闻：“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掉进来了……这是哪里？”
　　李长烟听出是那红衣女子的声音，也不惊讶，取出江湖人常用的火折子，晃出火光，走上前去扶起她，关切道：“姑娘你没事吧？”
　　那红衣女子虚弱地闭上眼睛，挂在她身上，低低地说了句什么，李长烟没听清，将脸侧了过去，问道：“姑娘你在说什么？”
　　“我说……跟我走吧……”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媚入骨，娇笑着扭动身子往洞穴深处走去，哪里还有方才的虚弱模样，李长烟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呆呆地跟在她身后，回答道：“是……”
　　她们掉落的地方是个巨大的石窟，凡是那女子经过之处，石壁上都发出莹莹白光，照得石窟亮如白昼。石窟的前方是许多条岔道，那女子选了左侧的一条正要进去，忽然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道：“姐姐，你打了猎怎么不跟大家分享，反而要拖回洞里一个人受用呢？这可不大好啊，要是给其他姐妹们知道了，你不怕她们咬你吗？”

　　红衣女子的脸扭曲了一下，很快恢复常态，转过身看向另一条岔路口缓缓走出的绿衣女子，掩袖吃吃地笑道：“原来是五妹，可吓了我一跳，你这身绿毛可罕见得很呐，怎么老是化作人形，绿衣裳可一点也不出奇了。”
　　绿衣女子脸色大变，冷笑一声，轻声细语地道：“三姐你的红毛自然漂亮得多了，我听说在人类的市集上也比其他的毛皮贵很多呢，小妹哪里比得上。依我看嘛，三姐你也不用这么费心去勾引落单的人了，只把皮毛扒下来去市集上晃一晃，就能引了一大群人来，也能让我们姐妹几个快活快活，岂不是好？”
　　“绿毛龟，你找死！”红衣女子闻言大怒，她在幼时就失去了父母，正是被人类猎杀扒皮了去，一听对方竟用这话来讥刺，怒气冲脑，瞬间变回原形——一只巨大的红毛狐狸，朝那绿衣少女扑去。

　　且不说二女相争，谁负谁赢。只说李长烟这头，她早就知晓那红衣女子有诈，自然不会上当，之所以装作被摄住的模样，目的不过为探路而已。没想到这些妖精比她想的更不堪，竟为分赃不均打了起来，她也懒得再装下去，趁着两只狐妖打得正激烈，看准了最中间的那条道路，偷偷地跑了。
　　她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或光亮，放开神识，在黑暗中神识比五识更好用。她能感觉到前方对神识的干扰在慢慢增强，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可能快接触到核心了，忧的则是单人独剑，未必能胜得了对方。但事已至此，临阵退缩也不是她的风格，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希望裴昭能及时找来会和了。
　　李长烟在黑暗中苦苦摸索，如同一个平常人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这条路也不知有多长，竟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似的。
　　突然，她的鼻子里闻到一丝骚臭的味道，心中一凛，忙取出一枚隐形符贴上，闭住口鼻呼吸。那味道越来越重，细听还有沙沙之声，如蚕食桑叶、又如细雨梧桐，忽然泼剌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阵轰隆隆之声，四面仿佛有山石落下，将她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