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记之蛋生》上官清飏

20、空谷幽客

　　杜慎喜不自胜，就想要好好报答它，忽然记起有书记载过，火光兽嗜好食肉，便道：“你乖乖的这里，我去打只野鸡来给你烤着吃，好不好？”
　　火光兽吱吱地叫了两声，似乎颇为欢喜。
　　杜慎摸了摸它暖暖的皮毛，果然去林中打了几只毛色斑斓的野鸡，剃毛去爪收拾干净，又捡了些枯枝，在旁边升起一堆火来，将鸡串在松枝上烤着。
　　不多时，鸡肉的香味飘了出来，烤出的油滴在燃烧的松枝上，滋滋有声，肉香混合着松香和烟火气，说不出的诱人。杜慎又在裴昭的乾坤袋里找出调味品，细细地撒上，见小兽目不转睛地盯着火上的烤鸡，不由得笑了，“别急，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吃呢。等三师弟好起来了，我让他再烤给你吃，他的手艺可比我好多啦……”
　　火光兽又吱吱地叫，杜慎撕下手中烤好的鸡腿，递到它嘴边，小兽当即欢快地啃了起来，一口气连吃两只才停下了，又舒舒服服地窝回裴昭身上。杜慎将剩下的鸡也都烤熟了，自己吃了一只，给裴昭留了一只。
　　裴昭体内寒气太重，火光兽虽然神奇，也只是暂时遏制住了寒气的蔓延，尚不能化尽那些深入脏腑经脉的寒气，第二天中午才终于醒过来了。
　　他睁眼见到身上的小兽，非常惊讶，听杜慎说了偶遇的经过，点了点头，将火光兽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却并不言谢。
　　杜慎见他脱离危险，甚是欣喜，唯恐小兽不满意，便每天驾驭剑光去人类的市集，买来各种各样的美食，好吃好喝地供着它，吃得它不停地吱吱叫，美得不行。

　　就这样过了三四日，裴昭一天天好转，已经能够自行起身，不必每日无聊的躺着。
　　那天下午，两人一兽在林中美滋滋地吃着一盘东安鸡。这种做法本地没有，是杜慎御剑到遥远的楚地东安买来的。剑光迅速，他又特意护着，返回时菜还是热的，打开来香味四溢，鲜嫩可口，裴昭和火光兽都大加赞赏，很快就只留了一地的鸡骨头。
　　杜慎正在收拾残局，火光兽忽然不安地叫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到强烈的妖气正朝着这个方向传来，力量比那天在太清派中所感到的更加浩大！
　　两人都是一般心思，裴昭身体不便，敌强我弱不能硬拼，何况火光兽又是异宝，或许会惹来争斗，当下决定避开。
　　杜慎收起帐篷等物，扶着裴昭，裴昭怀里抱着火光兽，小心隐藏着气息，两人一兽一直往森林里走去，直到感觉妖气已经向另一边远去才停了下来。
　　“师兄，你看这些妖物……是不是有些蹊跷？”裴昭忽然开口道。

　　杜慎想了想，“妖物性喜独来独往，少有成群结队的，一般也不敢主动挑衅修道门派，这次竟敢堵门截杀，而且战斗之时进退十分有序，必定有人指挥。我们那天到太清派时，听弟子说掌门和几大弟子有急事下山去了，转头妖物就杀上门，想必是它们使计调开了掌门和有实力的弟子。这其中……只怕有些……”
　　裴昭点头道：“师兄说的有理，其实我刚想说的是，这些妖物以狐妖为多，让我想起了先前在万香山遇到的那一群……”
　　杜慎啊了一声，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先前在你昏睡的时候，二师妹去了一趟万香山查探，曾跟我提过，万香山中有不少妖物盘踞，其中不乏大妖，难道这与太清派厮杀的妖物，其实是从万香山而来？那它们有何目的？……难道是为了日魄？那也不对，妖物上门之时，日魄已经失窃了……怪哉…… ”

　　就在两人苦苦思索的时候，杜慎腰间的玉佩突然亮了，他拿起来一看，登时变了脸色。
　　裴昭一见他如此，不由得关切地问道：“师兄，怎么了？”
　　杜慎面色沉重，道：“上清派发现妖兽踪迹，掌门召集所有弟子回去！”
　　“什么？怎么会这么巧？那师姐她……”裴昭大惊，杜慎试着与李长烟联系，却发现毫无回音，跌足道：“联络不到她！”
　　裴昭赶紧试了试自己的，发现仍是没有声息，忧心忡忡地道：“师姐她不会出事吧，我们快回去看看！”
　　杜慎摇摇头，“是我，不是我们！你身体还没好，回去也没用，若真出了事，白白送上小命不值当。何况只是发现了踪迹，未必有多少严重，我先回去看看情形，你好好地在这里呆着，小心别被那群妖物发现了！”
　　裴昭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杜慎见他颇为黯然，便道：“别担心，祸害遗千年，师妹不会有事的！这只乾坤袋留给你，里面有法器符箓等等，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交代完毕，他当即驾起剑光，回归上清派去了。
　　裴昭叹了口气，对怀中的小兽说道：“这里不能久留，我们等下去看看刚才那些妖物经过的地方，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火光兽吱吱地叫了两声，表示同意。待妖气去得远了，他才走出森林，顺着味道往回走。然而天公不作美，不多时竟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将味道冲刷得干干净净。裴昭刚开始还能闻到一些残留的气味，大雨过后就再也感觉不到了。他叹了口气，既然无法再追踪，便随意挑了一条山路缓缓而下，踏入一个幽深的山谷之中。

　　山谷中有一条小溪蜿蜒流下，旁边是高山峭壁，因并不适宜耕种，自然少有人迹。裴昭正不欲见人，便一直往深处走去。一路行来，大片新绿扑入眼中，点缀着不知名的杂花香草，红的鲜艳，白的清雅，夹杂着点点鹅黄、浅蓝等等，让人目不暇接。空气中满是清幽的花香，醺人欲醉。
　　火光兽不知何时从裴昭怀里探出头来，睁着湿漉漉、圆溜溜的眼睛，吱吱地叫着，似乎非常开心，裴昭笑着摸了摸它的头，忽然低叹一声。
　　沿着水流再走了里许，山涧渐渐地宽敞起来，而景致愈佳。崖边的野生兰花孤独地开放着，遗世而独立，忽然有不知名的小鸟啾啾鸣叫，寂寞的深涧蓦地便活泼了起来，增添了许多色彩。

　　火光兽忽然吱吱地叫了起来，裴昭微觉诧异，举目望去，发现半山腰的悬崖之上，竟建有一个小小的木屋。他不假思索地腾空而上，来到了屋前。
　　那屋子非常新，有淡淡的法术味道，看得出是用术法新建的。屋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咳嗽声，似乎主人正在病中。裴昭踌躇片刻，犹豫着是否上前问询，屋子的门忽然开了，一个清瘦的男子走了出来，正要往外泼水。
　　看到裴昭，那男子明显愣住了，随即快步回屋，紧紧地闭上了房门。

　　裴昭还没开口就碰了一鼻子灰，颇有些讪讪的，但他已感觉到屋子里有不同寻常的气息，当下厚着面皮前去敲门。没想到，还没等他手指叩上，房门突然又自己开了，裴昭的手停在空中，赶紧放了下来。
　　那男子咳了两声，道：“抱歉，刚才失礼了，还以为是我的对头来了，一时情急……公子勿怪，请进。”
　　裴昭赶紧回礼，道：“在下多年来游历四方，偶然经过此地，见景致不俗，一时兴起，在山中逗留了数日。不料迷失路径，来到这里，惊扰了贤主人，见谅。请教贤主人高姓大名。”
　　“原来是远方来的客人。在下段磊，此地偏僻，少有人来，一时误会了。”那男子笑了笑，也不深究，请他坐下歇息。屋里还有个一岁左右的小娃娃，粉粉嫩嫩、玉雪可爱，正在床上呼呼大睡。裴昭想起往事，不由得微笑起来，段磊道：“这是犬子，已经一岁零三个月六天啦。”
　　听他记得这么清楚，语气中却隐有伤感之意，说完又咳了起来，裴昭有些惊讶，问道：“段兄可是有恙在身？不知是何病症，不如说出来，我或许能略尽绵薄之力。”
　　段磊摆了摆手，苦笑道：“我是不成的啦，只是可怜我这孩子，我若走了，他孤零零的在这世上，怎么活得下去……”

　　裴昭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他体内灵力紊乱、经脉枯竭，似乎曾受过不轻的伤，的确已到油尽灯枯之时。
　　“段兄可有其他亲人，能够托付孩子的么？”
　　段磊苦涩地摇摇头，“家中父母均已仙去，我儿不幸，又遭母亲抛弃，我……”话未说完，又咳了起来。
　　“不知他母亲现在何处？”
　　段磊自嘲地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他又摇了摇头，神色间颇为痛苦。
　　裴昭宽慰道：“段兄莫急，你孤身一人带着孩子，住在此地实在多有不便，何不出去寻个小村子，结识几个朋友，或许能找到愿意照顾孩子的好心人。”

　　“好心人……”段磊喃喃道，忽然目光炯炯地盯着裴昭，道：“你可愿帮我？”
　　裴昭一怔，笑道：“这个么……自然。兄台有何要求，不妨提出来，若我能帮，自然就帮了。”
　　“好，好……多谢……”段磊惊喜地叫道，然后又沉默了下来，表情非常挣扎，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难以抉择一般。突然，他一把抓住裴昭的手，道：“我也是没法子了，找不到半个可信之人，只好托付给你。其实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即使我找错了人，那也是天意……不过，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裴昭忙止住他，道：“兄台可是要我代你照顾这孩子？”
　　“不，我想让你帮我跑一个地方。”段磊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就在这崤山之上，有个修仙门派，叫做太清派，你出去打听一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