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记之蛋生》上官清飏

18、阴谋乍现

　　裴昭似懂非懂，眨着无邪的大眼睛，问道：“二师姐，你有什么宝贝呀？”
　　李长烟一时语塞，杜慎笑道：“你二师姐宝贝多着呢，才怕被人抢了去。依我说嘛，咱们不主动去争去抢，但是别人要抢到我们头上了，那就把他打跑。天道可没说不让人还手啊。”
　　云玄哈哈一笑，“长烟这个问题问得好。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传说很久以前，有个人看见老鹰捕捉鸽子，鸽子吓得瑟瑟发抖，那人觉得它很可怜，就阻止了老鹰。老鹰说，‘你只知道可怜鸽子被我吃掉，可是我不吃掉鸽子的话就会饿死，那谁来可怜我呢？’那人心怀慈悲，就把身上的肉割下来给老鹰吃。你们觉得，这个人的做法对不对？”
　　三兄妹一起摇头。裴昭偷偷摸了摸自己胳臂上的肉，打了个寒噤。
　　云玄见他如此，不由得失笑，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道：“不错，为师也这么觉得。鸽子被吃可怜，老鹰饿死可怜，难道他割下自己的肉就不可怜了吗？更何况，他一个人的肉够多少老鹰吃呢？下一次老鹰饿了，还是要去抓鸽子吃。世间之事也是如此。虎狼饿了要吃牛羊，牛羊饿了要吃草，人也要吃东西才能活下去，这都是符合自然天道的。但相对的，草可以有毒，牛羊可以逃跑，这同样也是自然天道的一部分。所以，如果真有人来抢，就按你们大师兄说的，把他们赶走吧。
　　“但是我们都知道，老虎吃饱了就不会再去猎食，牛羊吃饱了就不会继续啃草，这样地上才能长草，牛羊才能有食物，老虎也不会饿死。但是那些喊着‘大争为道’的人，只要有利可图便闻风而动，永远不知餍足，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归于自家，就像虎狼不留下牛羊，牛羊不留下草地一样，愚不可及，终有一天会自寻死路。”
　　三人肃然听训。云玄依照前言，将法器传给了杜慎，最后道：“当然，这只是为师自己的看法，说出来给你们一点启发。道之一物，人人皆有不同的想法，你们也是一样，只要积极追寻自己的道、遵道而行即可，不用害怕与师父所说的不同。”
　　不过，杜慎虽得了法器，日常不过在山上习剑修行，少有用到的时候。之后三兄妹修为大进，平日里都习惯使用法术，及至学会御剑术之后，因剑光速度极快，几可瞬息千里，就更少使用它，竟快要忘却了。这次倒正好给裴昭用上。

　　恐唐突主人引来猜疑，两人便降落在崤山之下，杜慎背负着裴昭步行上山，以示尊重和求恳的诚意。
　　崤有盘崤、石崤、千崤之山，故称“三崤”，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黄河与洛河在此地分流，高山峻岭、绝谷深渊，地势极为险峻。除一些凹坡地带有少许林木外，其余均是裸露的山石，如斧削刀凿，既无人迹、也无鸟兽，极其荒凉。举目只见山峰高耸入云，山顶积雪皑皑，终年不化。
　　两人默默地一路上山，不敢多说多动，唯恐引来麻烦。山路越来越崎岖陡峭，有些地方几乎是笔直向天，温度也越来越低，道旁的松柏上结满了冰柱，寒风夹裹着雪花劈头盖脸地打下，不时有树枝折断、积雪落下的声音，若非两人修为在身，就算不跌死，也要被锋锐的冰剑戳穿。不知走了多久，冰雪初霁，裴昭回头一望，大雾已将来路遮盖得严严实实，道：“师兄，我们这是到山顶了吧？”
　　杜慎一怔，这时正转了个弯，果见前面已无去路，一块巨大的莹白冰川矗立在眼前，将山路截断。他一手稳住裴昭，伸另一只手轻轻触摸，冰川突然化为缕缕白雾，铺天盖地，眨眼间便将四周遮盖起来，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什么，阵法？！”杜慎一惊，问道。
　　裴昭剑法之外也精修阵法，当下默默地观察着灵力的变动，只觉四周灵气紊乱不堪，既不防守、也不攻敌，大悖阵法之道，疑道：“似乎不是阵法，灵气场全乱了……里面肯定出事了！”
　　杜慎呆了呆，随即也发现前方有股极温暖的气息传来，稍纵即逝，四周的冰川又开始凝结，他一下子想起一物，“莫非是……日魄？！”

　　趁着冰层未厚，杜慎负着裴昭向前疾奔，穿过一大片雪地，树林里面突然传来混乱不堪的脚步声，还有人的叫喊声，“快找到他！”“吃里扒外的混蛋！”“老子要宰了那臭小子！……”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裴昭正对杜慎说道：“好像是抓什么人……”
　　话音未尽，那些人已经冲到他们面前，呼啦啦的足有十来个，清一色的道士装束，手持长剑，群情激奋，见到他们二话不说，立即拔剑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我太清派？难道是跟那叛徒一伙儿的？”当先一人走上前来，喝问道。

　　“叛徒？抱歉，我不知道您所说的叛徒是谁。”杜慎将裴昭放下，以便出手，裴昭也偷偷握住长剑，暗自戒备着，“我们是洛阳李家之人，这次前来探望家兄李远，未知贵派发生何事，为何各位如此行色匆匆？”
　　“你要找李远师弟？”那人缓和了一点表情，“你是李家人，可有凭据？”
　　杜慎取出先前李长烟交给他的玉佩，那是李家人特有的标记，不可能仿制，那太清派弟子想必与李远关系不错，竟也知道验证之法，当下将玉佩还给杜慎，道：“原来是李远师弟的家人，失礼了。我是太清派弟子商季。两位来得不巧，李远师弟已经离开门中多日。”
　　杜慎失望地问道：“不知他此去所为何事？可有归期？”
　　商季道：“门中之事，归期未定，请恕不便相告。不知两位找他何事，如果方便的话，也可以告知于我，回头转告李师弟。”
　　杜慎想了想，不愿打草惊蛇，当下婉言拒绝道：“无甚大事，既然家兄不在，我们也不便叨扰，就此告辞。”与商季又说了些客套话，正要转身下山，忽然一名太清派弟子道：“你背上那人是谁？”
　　商季皱眉道：“孙师弟？……”

　　那孙师弟瞬间来到杜慎面前，挡住下山的路，皮笑肉不笑地道：“商师兄放心，我不会为难他们。只是掌门适才有命，凡是遇到来历不明之人，定要细细盘查清楚，以免走漏了敌人。这话师兄弟们都听见了吧。”
　　商季道：“他们是李师弟的家人，怎算是来历不明？”
　　那孙师弟冷笑道：“商师兄与李师弟交好，怕是被交情蒙了心。且不说他们是不是李家的人，单是这冰天雪地的，他孤身背着一个病人，来到咱们派中，这难道不可疑吗？李公子，敢问你究竟所为何来？”
　　杜慎仰天哈哈一笑，讥讽道：“这位兄台说话好没道理。我兄弟二人未动这山上一草一木，只是前来探亲，也要遭受盘查？既然家兄不在，那么改日再来便是，何以要阻住我们去路？难道这就是你太清派的规矩？！”
　　孙师弟没想到他竟如此咄咄逼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里也在犯嘀咕，当下缓和了语气，“我方才一时心急，冒犯了，李兄勿怪。不过我也算粗通金丹之术，看令弟的情形，似乎是有寒症在身？”

　　杜慎一听，便知遇上行家，感觉有些不妙，眼见那孙姓弟子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斟酌着答道：“不敢，原来孙兄竟是炼丹师，失敬。舍弟确实有寒症在身，听闻贵派所习心法能驱逐寒气，所以才打算请家兄救治一番。莫非与贵派门规有碍？”
　　他这么一说，太清派弟子齐齐变了脸色，那孙师弟长剑一指，喝道：“果然是与妖邪一路！”
　　被他一带，众弟子纷纷长剑出鞘，刷拉拉一片响，情势当即剑拔弩张起来，商季喝道：“孙师弟快住手！”
　　杜慎面色不变，直视着他，问道：“孙兄何出此言？”
　　孙姓弟子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商季踌躇了一下，对杜慎道：“抱歉，李兄恐怕暂时不能下山了，请随我去见掌门吧。”
　　杜慎眉梢一挑，道：“商兄这是何意？若不明说，请恕我等不能奉命。”
　　商季苦笑道：“门派不幸，出了叛徒，将派中之物盗走，所以掌门严令不许放非本派中人离开。请李兄见谅，待见到掌门后，说明缘由即可，想必掌门也不会为难你们。”
　　杜慎眼见众弟子重又将自己团团围住，要脱身大是不易，倒不如暂且妥协，随机应变，又想到他们所说有人盗窃，不知是否便是自己所寻日魄，该去查探清楚，便道：“也罢，商兄既如此说，我兄弟就跟你走一趟便了。”

　　一群弟子围着杜慎二人到了太清派中，商季前去禀报掌门，让二人暂且在客房住下，仍是当做探亲对待，孙姓弟子和其他几名弟子则留了下来。
　　杜慎一路只见无数冻僵的花草树木，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煞是怪异，又见无数弟子四下里奔走，乱哄哄的一团，却都是须眉男儿，不见半个女弟子，便同商季攀谈起来，方才得知门派剧变的内幕。原来太清派虽在雪山之巅，却并未被冰雪覆盖，反而是四季如春、景色怡人。如此异象，只因派中有一件大大的宝物，乃是至阳之物，能融化冰雪、调和阴阳。太清派祖师得了这件宝物后，闭关数年，悟出一套修行妙法，又经过一番查探，终于选在崤山之巅开宗立派，就是太清派的由来。因这心法特殊，只适合纯阳男子修习，因其血气旺盛之故，女子体质属阴则不能修习，所以近千年来，派中弟子都只有男子，并无半个女子，因此也就少有人娶妻生子。

　　然而，两年前，派中一位弟子偶然下山，回来时却带了一位妙龄女子，说是家中老母临终前为他定下的妻子，指望着他开枝散叶。他为了孝道不便拒绝，只得带上山来。掌门念及他老母遗念、夫妻情深，肚中又有了孩子，加之许多同门求情，便答应了下来。谁知道他们竟然偷了派中宝物，私逃下山去了！这些花草树木本就是因为宝物庇护才能生长，这一下雪冰冻，自然全都被冻死了。
　　这宝物自然就是日魄，商季虽然说得含蓄，杜慎却心知若日魄无法寻回，只怕非但草木遭殃，这些弟子所习心法均是与日魄息息相关，年深日久，只怕有极大妨碍，也难怪他们如此草木皆兵了。
　　不多久，商季匆匆赶回，说掌门和座下几个大弟子突然有急事下山去了，暂时不便见他们。
　　既然知道日魄不在上清派中，杜慎也不想久留下去，当下便提出要回家去。商季有些为难，好说歹说地又留他们住了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