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记之蛋生》上官清飏

16、夜半私语

　　李长烟回了紫霄峰，对杜慎讲了方才见掌门的情形。杜慎听说，连掌门也不知道日魄为何物，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抛到脑后，托李长烟照顾裴昭，自己跑到门派内的藏书阁翻阅资料，找寻纯阳之物。

　　“凤凰者，鹑火之禽，阳之精也。凤色赤，五行属火。出于东方君子之国，翱翔四海之外，过昆伦，饮砥柱，濯羽弱水，莫宿风穴，见则天下安宁……”
　　“东海有兽名犼，能食龙脑，腾空上下，鸷猛异常。每与龙斗，口中喷火数丈，龙辄不胜。……”
　　“南方有火山，长四十里，生不尽之木，昼夜火然。山中有火光兽，大如鼠，毛长三四寸，或赤或白。……”
　　“南方有厌火之民，食火之兽。其国近黑昆仑，人能食火炭，食火兽名祸斗也……”
　　…………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杜慎不敢浪费时间，数日里不眠不休，将藏书阁里的书统统查阅了一遍，把所有可能相关的条目都记录下来。虽也找到了不少可能有用的东西，但其中大半为上古妖兽，现在别说去抓几只了，连听都很少听说过。
　　李长烟宽慰他，“我前阵子找到了一块暖玉，就挂在三师弟脖子上那个，应该会有些用处，你别太着急了。”
　　杜慎将刻着信息的玉简递给李长烟，好奇道：“听说上好的暖玉，触手温润，这块是特意炼制的，不知又是如何？”
　　李长烟一边翻看着玉简，一边笑道：“这块玉可不比寻常，一向都搁在我爹娘的卧房里，就算到了数九寒天，那也是满室生温。据说是我太太太奶奶，因为她妹妹体寒多病、无法修道，特地为她炼制的，后来她妹妹就真的好了。我那天想起来，就传信给家里讨了来。你去看看三师弟好些了没。”
　　杜慎依言上前查看，果见裴昭体内的寒气又有减弱的趋势，只是还未苏醒，心下甚喜。

　　这时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面容憔悴、蓬头垢面的少女怯生生地探头进来，两人回头一看，觉得有些眼熟却又认不出，那少女开口道：“我想向李长烟师兄借个东西。”
　　李长烟觉得她的声音也很熟悉，定睛一看，原来竟是掌门爱女郑绣。这时杜慎也认出来了，与李长烟对视一眼，都掩不住吃惊之色。
　　“郑师妹，你怎么……”杜慎想问又觉不好出口，正在迟疑，李长烟道：“师兄你照看着三师弟，我跟郑师妹出去说，免得打扰他修养。”
　　“好，你……小心些。”杜慎眼光有些复杂，叮嘱道，李长烟点点头出去了。
　　郑绣一改素日里的跋扈骄横，垂头跟在她身后。来到不远处的松林之中，李长烟淡淡道：“郑师妹想借我什么？”
　　“我……我想借李师姐的镜子……”郑绣有些怯怯地道，李长烟将镜子取出，在掌中把玩着，“你说这个？”
　　郑绣急急点头，“就是它！”

　　见她神情不似作假，想到前几日暗中听到的消息，李长烟微微一笑，“抱歉，这东西我也喜欢得紧，不能借给你。”
　　郑绣失望得好像要哭出来，“那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换！”
　　李长烟慢条斯理地道：“想要什么嘛，我还没想好。这样吧，你今天晚上到瀑布旁边来，子时我会在那里等你，到时候我再告诉你，想要什么。切记，不可告诉任何你，尤其是你爹，否则……”
　　她没有说完，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郑绣赶紧点头，巴巴地望着他手中的镜子，面上是掩不住的渴望。李长烟见状，嘴角微微翘起，缓缓将镜子托在掌中，正好照着郑绣的脸。郑绣终于又看到了镜中朝思暮想的容颜，顿时心花怒放，简直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突然眼前一空，郑绣愣了愣，却是李长烟将镜子收了起来，冲她似笑非笑道：“好了，看够了你就先回去吧。”
　　“你？！……”郑绣先是惊怒，随即蔫了下来，耷拉着脑袋走掉了。

　　李长烟打发了郑绣，回到屋里，欣喜地发现裴昭竟然已经醒来，虽看着还不大精神，但据杜慎说来，再过几日便可下地行走了。
　　是夜子时三刻，月白风清，虫鸣唧唧，正是幽会的好时机。
　　李长烟待师兄弟们都歇下了，才慢悠悠地往瀑布边走去。郑绣已经等了好久，一会儿担心她爽约，一会儿担心被父亲和其他师兄弟们发现，正在忐忑不安，忽见李长烟的身影出现了，不由得快步迎了过去。
　　“我……我来了……”
　　李长烟点点头，这半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她了解清楚郑绣的状况，知道她是真的痴迷了，而非别有所图，当下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你要我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李长烟微笑道：“无利不起早，当然是要谈买卖。”
　　“买卖？”郑绣疑惑地看着她，忽然喜道：“你真的肯把镜子换给我？”
　　李长烟慢悠悠地将镜子取出，“我先前就说过，要看你愿意换什么。”
　　郑绣死死地盯着那面镜子，爽快地说道：“我……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换给你！”

　　李长烟摇摇头，“你那些东西我没兴趣。”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李长烟不答反问，“你真的什么都肯答应？”
　　郑绣有些不耐烦的点点头，觉得她真是啰嗦，同样的话说了又说。李长烟何等心思，自然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郑师妹不要怪我啰嗦，我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我前后问过你多次，你都很豪爽的答应了，足见诚意。那我也就坦诚相告，我想交换的，不是任何东西，只是答案。”
　　“答案？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心里有些疑问，想问问你，你如果能找到答案，我就将镜子借你。”
　　郑绣喜出望外，“真的？就这么简单？你想知道什么答案？”
　　李长烟笑吟吟地道：“就这么简单。第一个问题，日魄是什么？”
　　“日魄……我，我好像很久以前听爹爹提起过，但是现在……已经不记得了。”郑绣有些沮丧，李长烟道：“无妨，那你去问清楚之后，用玉简通知我便是。只要你回答一次，我就将镜子借你一次。除此之外，你也可以给我提供信息，同样也是一条信息一次机会，童叟无欺，当然前提是那信息对我有用。如果你带来的消息我觉得非常有用，也可以增加借你的次数和时间，甚至送给你也无妨。”
　　“送给我……真的吗？”
　　李长烟收起笑容，庄容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很快，李长烟就从郑绣那里得到信息，但她能问到的信息也很有限，只知道日魄曾经在上清派手中，后来被人夺走了。上清派引为奇耻大辱，从不肯对外说，只有各代掌门才清楚内情。更多的，她也套问不出来了。
　　有了线索总比大海捞针好，李长烟也就信守承诺，将镜子借给她半个时辰。

　　就这样，郑绣几乎每天晚上都到瀑布之前，用信息同李长烟进行交换。有时候她带来的消息并不完整，但李长烟也担心若刺探得过于明显，会引来明贞子的怀疑，是以也不十分逼迫，很是大方地将镜子借给郑绣，她私下里再去自行打听细节。
　　看着郑绣如醉如狂的模样，有一次李长烟终于忍不住好奇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郑绣的声音犹如梦幻般，回答道：“我看到了世界上最美最美的美人，她独自住在高高的雪山上，那里有着全世界最美丽的宫殿，里面长满了奇花异草，但是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感觉很孤单……我想多陪陪她……”
　　李长烟有些挠头，“真的有这么美吗？”
　　郑绣痴痴地点了点头。
　　李长烟还是想象不出来，忽然笑道：“你不是会画画吗？不如你把她画出来，让我们都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美人，也算是陪她了。”
　　郑绣眼前一亮，“你说得对，我要把她画出来！”提起裙角跑了。李长烟失笑，心想这姑娘不刁蛮的时候，其实也还挺可爱的。

　　那夜，送走郑绣后，李长烟独自坐在瀑布边的大青石上，默默地吹着冷风，忽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你在找日魄？想用来做什么？”
　　李长烟吓了一跳，借着月光看过去，环顾四周不见半点人影，却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灵力，从瀑布的后面传了出来，沉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紫霄峰？藏头露尾的，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那个声音哈哈笑了两声，“小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倒是火爆得很。你紫霄峰又是什么好地方了，值得老夫来闯？老夫只是看你费尽心思，只为了收服一个小姑娘，一时可怜你罢了。”
　　“可怜？”李长烟面色一变，忽然也哈哈笑了两声，讥讽道：“照我看来，你被关在瀑布后面多年，不见天日，不得自由，怕是比我更可怜百倍吧？”

　　那声音陡然止住了笑，李长烟也不理睬，顾自地往回走。
　　“……你如何得知此事？”
　　李长烟停下脚步，也不回头，只冷冷地道：“你的灵力是从瀑布后的地底传来，不是被镇压在那里，难道还是你从土中潜入的？这紫霄峰四周早被我师父布下了重重结界，非本门中人，要想进来已是难如登天，更何况还完全未惊动我师兄弟？”她的话虽然嚣张，其实内心里隐隐有些忧虑，如果这人一直被镇压在此处，平日里为何一点都没察觉？
　　……若非故意显露行迹，便是镇压之力减弱了，不论哪种都不是什么好事。
　　那声音哼了一哼，“你师父，哼，云玄……你对他倒是很有信心嘛。罢了，虽然我并未刻意隐藏行迹，但既然被你看出，也没什么不好认的。喂，小姑娘，你找日魄做什么？”
　　“与你何干？”
　　“嘿嘿，与我何干？……你若就此走了，我担保你后悔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