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记之蛋生》上官清飏

15、为谁痴狂

　　两人来到主峰上的三清殿，阮双清先行退下，李长烟则上前求见掌门明贞子。
　　明贞子虽已年过半百，但驻颜有术，看上去仍像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郑绣长得与他有些像，却不如乃父仙风道骨，观之可亲。
　　李长烟躬身为礼，“见过掌门。弟子来迟，请掌门恕罪。”
　　明贞子微微一笑，“无妨，不必多礼，坐吧。怎么不见杜慎、周鹤与你同来？”
　　李长烟一怔，“三师弟日前不慎受伤，大师兄正在照料他。至于周师兄，他不是早就回来了吗？”
　　明贞子起初还点了点头，听到后面一句，也是一怔，“你说什么？周鹤怎会先回来？”
　　李长烟赶紧站起身来，谨慎措辞道：“那日掌门吩咐之后，我们不敢怠慢，一起在万香山上苦苦找寻数日，并未见到狐妖踪迹。今天早上，周师兄说，他要回门派中多找些人手帮忙，让我暂且留下，自己就先回来了。我在山野之间继续找寻，偶然得到了一些狐妖的线索，但对方势力颇大，我势单力薄，不敢暴露行迹，所以才赶回来禀告，并不知道周师兄竟还没有回来。还请掌门明鉴。”

　　明贞子唔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悦，李长烟察言观色，又补了一句：“或许周师兄也发现了狐妖踪迹，可能是被绊住了，弟子这就前去找他。”
　　明贞子又嗯了一声，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才道：“暂且不必理会了。你说发现了狐妖的线索，到底是什么，仔仔细细地告诉我。”
　　他手一挥，纯白无垢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大片的山峦起伏图，正是上清派所在的王屋大山及其周围数千里内的景色，李长烟指着其中一座山峰，道：“这就是万香山。听三师弟说，以前似乎叫做万仙山。现在被狐妖盘踞，所以改名叫万香山。”
　　明贞子点点头，将那块图放大，李长烟又指出了今天在山上发现的狐妖所在地，详详细细地将看到的东西告诉明贞子。

　　“你是说，这些妖类似乎是有组织的，不光是狐妖，还有其他妖物？”明贞子盯着其中的一点，看了许久，道：“你能确定它们是聚集在这里？”
　　李长烟认得那是自己最后离开的地方，答道：“弟子当时险些被发现，所以没有跟到最后，并不敢完全确定。但是，当时那妖物曾说了一句，‘大兄就在前面的洞府里等我们’，料想应该不会差得太远。”
　　“大兄……”明贞子望着那片山川形势图，沉吟着，“想必是妖王了……它们竟然聚集在这里，难道是偶然吗……”
　　李长烟小心地试探道：“这里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

　　明贞子蓦然回头看着他，目光十分犀利，隐隐竟有杀伐之意，李长烟只觉似乎被针扎了一下，心下暗凛。
　　好在明贞子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李长烟赶紧告辞出去，忽然想起一事，又停下脚步，“掌门，弟子有一事请教。”
　　明贞子诧异地看着她，李长烟道：“请问掌门，可知什么是日魄，在哪里能找到它吗？”
　　“日魄？你从哪里知道这个东西的？”明贞子面色微微一变，追问道。
　　李长烟心下暗自纳罕，却没带到面上，只道：“是弟子翻看师父留下的藏书，里面有这两个字，心下好奇，所以来请教掌门。”
　　“书？什么样的书？”
　　李长烟比划了一下，“是一本这么大的书，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两个字。”
　　明贞子道：“原来如此，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名字。你回去将那本书取来给我，或许我能想起也说不定。”
　　“是。”李长烟退出三清殿，微微冷笑，心道，掌门适才听到这名字之时，明明脸上变色了，分明是知道内情，却不肯告诉我，只用话来搪塞敷衍，还想骗我的书，只有三岁小孩才会上当。

　　眼见李长烟出了门，从后殿里出来了十来个人影，一起朝明贞子行了大礼，当先一人道：“师父，这小子狡猾得很，他的话不可信，周师兄肯定是这小子害死的。”
　　明贞子不答，问道：“让你买的地形图，买到了吗？”
　　那人从怀里掏出几张地图来，他身后的一人问道：“师父，这些都是凡人的东西，一丝灵气都没有，我们要来做什么？”
　　明贞子将地图接过，对照着墙上的山峦图，将李长烟所讲的地方一一标注出来，又在其中的某地方画了个红圈，然后将地图递给前面那人，吩咐道：“陈磊，你将这几份地图都像这样标注好，然后发给几个师弟，大家都仔细看一看。等下你们几个，再到这万香山好好查查，看看李长烟是否真在说谎，尤其是我点圈的地方更要留神，别过早露了痕迹。还有，你们查的时候，记得多跟你们的大师兄联络，尽快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白吗？”
　　那几人齐声道：“是。弟子这就去办。”
　　这时，阮双清急急忙忙地冲进来，嚷道：“师父，师父，你快去看看小师姐吧，她好像撞邪了……”

　　明贞子一向极其宠爱自己女儿，听阮双清这么一说，来不及责备他大呼小叫，急忙打发了众弟子离开，赶去瞧宝贝女儿了。
　　郑绣的闺房建在一个精致的小花园里，雕梁绣户、飞阁流丹，十分的精致华美。然而推开房门却发现，屋子里变得一团糟，珍贵的华裳被撕得粉碎，地板上砸了满地的碎片。郑绣正痴痴地坐在琉璃镜子的碎片里发呆，满手是血，一会儿怒目圆睁、咬牙切齿，一会儿又嘻嘻傻笑，连明贞子的呼唤都毫无反应，看起来的确像是被妖术魇住了。
　　明贞子大怒，问侍立在旁的几个女弟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弟子们吓得瑟瑟发抖，其中一名黄衣女弟子与郑绣走得最近，见众人都瞩目着自己，硬着头皮道：“弟子……弟子不知。前几天，师妹说心里烦，要出去走走，不准我们跟着，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不停地找我们要镜子，可是给她之后，她就马上把它砸了，后来还把屋子里的东西全砸了……”

　　“砸镜子？这是什么妖法？你们后来难道没去查，到底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不早点禀报给我？”
　　黄衣女弟子小心翼翼地回道：“我们到处都去问过了，可是没有人知道……本想禀告掌门，可是师妹一直不停地闹，不敢走开……”
　　“胡说！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站着，难道就不能派个人来告诉我？”明贞子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登时疾言厉色地将众人斥责了一番，郑绣忽然冲着他嘿嘿傻笑起来。
　　明贞子登时无言以对，看着又开始痴笑的女儿，不觉头痛起来，面上显出无奈之色，摆摆手让其他女弟子退下了。他走上前去，试图安抚郑绣，“丫头，我是你爹爹，你还认得我吗？”
　　郑绣偏头打量了他一下，半晌点点头，明贞子大喜，道：“乖女儿，你跟爹说说，到底怎么了？”
　　郑绣不答，突然冲着他吼道：“给我镜子，给我镜子！！”

　　明贞子无力地递给她一面镜子，郑绣拿起来照了照，突然大叫一声使劲扔到地上，还不停地用脚踩，嘟哝道：“踩死你个丑八怪……踩死你个丑八怪……”
　　见她又开始发疯，明贞子实在没办法了，见她回答之时口齿清晰，料想是一时痰迷心窍，当下唤来弟子，为她施了清心宁神的法术。
　　郑绣双眼一翻，昏睡了过去。几天后醒来，她果然不再发疯，只每天恹恹的，不爱说话也不搭理人，连平日里最喜欢摆弄的胭脂水粉也弃之不顾。明贞子很是担心，但万香山之事还没查清楚，便派了几个女弟子，每天寸步不离地守着郑绣。

　　三清殿中，被扔下的陈磊等人将几份地图重新标好，到花园里辞别明贞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万香山出发。有个弟子偷偷问他，“三师兄，为什么师父不相信李长烟的话，却又让我们来查呢？”
　　旁边一人嘲笑道：“笨死了，这都看不出来。我上清派千年积淀，人多势众，区区几个狐妖算什么，师父担心的是别的事。”
　　先前那弟子恍然大悟，“莫非，师父是担心妖狐只是幌子，其实是云……”
　　“闭嘴！这些话也能乱说？蠢货就是蠢货！再修炼一百年也聪明不起来！”陈磊斥道，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粗暴地打断了，赶紧收了回来，不敢再说。
　　他旁边的一个瘦高青年人，刚才一直没出声，听他骂得难听，便劝道：“二师兄，你何必这么紧张，都是自己师兄弟，谁会外传，说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这样对九师弟。”
　　陈磊冷笑道：“我这是为他好，免得哪天说得口滑了，闯下大祸。就你张玉才会充好人了？”
　　听他如此羞辱自己，张玉才的面上现出一丝不忿之色，却不敢反驳，只别过了头不再说话。